34 母亲的泪花
母亲为拉扯我们兄弟四人，一辈子吃了不少哭。在受苦受难的日子里，她表现出坚强的个性，不轻易掉眼泪。1964年，连续两年的洪涝灾害，庄稼欠收，母亲开始为我犯愁。一天晚上，她寻思半天，对我说；妈不愿看着你在家苦一辈子，年底征兵，你去吧，兴许会有个出路。我知道，母亲完全是为了我，天下老的，心疼小的，母亲最疼我。她已经六十岁了，身体总是闹病，她顾不上自己，为了我，不得不作出这样的选择。入冬，征兵开始，公社干部来村里开会，动员大家报名，并到我们家来作家访。母亲连声说；同意！同意呀！说这话时，眼泪却滚落下来。那位公社干部，看到母亲落泪，出于好心，考虑她年老多病，需要人照顾，免去我参加体捡。我得知不能参加体捡，只好去找大队，又追到柳泉铺公社见到那位干部，说明情况。终于获准参加体捡，并顺利拿到入伍通知书。临走前的那天晚上，我那两间茅草屋里，坐满了人，一盏煤油灯一直亮到半夜，一家人商量着母亲今后的生活安排。母亲也千叮咛万嘱咐我，我心里说不清是啥滋味。第二天一大早，母亲煮了两碗水饺，为我送行。村里来了许多欢送我的人，母亲也从屋里走出来，我说；妈！我要走了。母亲的眼里顿时湿润起来！你走吧，一句话没说完，她就背过脸去，用袖口擦眼泪，又转过身来强装笑容说；你放心走吧，别惦记我。我依依不舍的告别母亲，跟随欢送人群，去苏庄大队报到。在这里，举行了简单的欢送仪式，我和同伴们一起戴上大红花，经柳泉铺公社，列队向镇平县城走去。这一天是1964年12月18日。三天后，我们换上了新军装。晚上，新兵部队集合在县大礼堂看演出，戏刚开演，新兵排长叫我的名字；赵新杰，你母亲看你来啦。我急忙跑出大礼堂，大哥早在外边等候。我跟随大哥赶到接待站，一间不太明亮的屋子里，见到母亲。老人家刚吃完平生第一次不花钱的招待饭；半碗杂和菜，一个两和面的大馒头。我穿着一身斩新的军装，站在母亲面前，她双眼直盯着我，看了许久才说：是不一样了，在家穿着粗衣粗布，粗针大线，显得傻气憨厚，现在穿上军装显得精神。母亲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这是她一生中最荣耀的笑容。我再三安慰母亲，我看她有些乏累，她是坐大哥的自行车赶了三十几里路、天黑才到县城，就劝母亲早早休息。第二天上午，新兵连集合在察院小学操场上，学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得知新兵下午就要出发，只好请假去向母亲告别。我陪着母亲离开接待站，该说的都说了，母亲一路沉默无语，就这样，母子三人一直走到盐店口，我怕时间耽误长了回去挨批评，一狠心止住脚步说；妈！我就不送你了，你回去吧。母亲抬起头，两眼闪着泪花说；别送啦，你也回去吧，就这样我们母子分别了。她瘦小的身躯，颤悠悠的步子，渐渐消失在大街上，消失在我模糊的泪眼中。我写四句感言，以怀念母亲； 少小从军去戍边， 母亲送别泪涟涟。 儿走千里谁怜念， 最是老娘心挂牵。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