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昌友散文】简阳落魂桥胡豆散记
炒胡豆,一直是我比较拿手的菜,二十年不下厨,做起来味道仍旧是当年的味道。劳碌一天,全家人坐下来,晕上一杯白酒,闲聊几句家长里短,无须好菜,一口胡豆,一口酒,简单的农村生活,看似清苦却又不失闲云野鹤般的悠然自得。二十年,很多记忆烟云散尽,二十年,很多人儿河东河西,自从告别墙角的那把锄头后,一直在城市的阑珊灯火里游离,艰辛的谋生,四处的漂泊,再也没有心情安安静静坐下来炒一盘胡豆下烧酒。一盘胡豆,一盘山河,一盘轮回的时光,印象中胡豆的做法无外乎油炸,干炒,再不然就是生吃,不过我认为最妙的还是〞汲〝胡豆,不耗油,不耗盐,吃出的味道原始而纯粹,不花里胡哨。五岁时,我就开始做饭了,虽然个子够不上灶台,烧火已经成了我当仁不让的工作,母亲系着围裙负责掌灶,我一把又一把的往灶里添火,金黄的胡豆在大铁锅里噼里啪啦的跳着舞,翻着跟斗,柴火熊熊,把母亲的娇好的面庞映得非常美丽慈祥,农村的母亲是伟大的,沒有单位依靠,没有节假日,忙完了农活忙灶台,把最好的年华留华在了春耕秋收里。 胡豆佐酒,安逸的是生活,胡豆泡豆瓣,滋润的也是生活。记得上高中时,为了节约生活费,父亲每周都会走上二十几里的山路,给我送秘制的胡豆泡豆瓣,每每揭开粗糙的坛子,扑鼻的胡豆香味弥散开来,舍友们贪婪的围在一起,有的用瓢舀,有的用筷子夹,有的甚至用开水把坛底舀不到的也席卷而空,往是饭还剩一大半,胡豆却没有了。父亲看到孩子们劳绍的样子,总是会开心的报以一笑,每次到学校能够多带就尽量多带。如今,父亲已经不再做胡豆了,也不会再走二十几里的山路给我送胡豆了,这份难以忘却的味道却留在了心底。炒胡豆,旺火约莫需要十来分钟,待胡豆基本上表面发黑了,母亲会把一碗准备好的泡菜水淋入锅中,恰到好处的淹没了胡豆,随着锅里一阵地动山摇的翻滚冒泡之后,再放入几片柔嫩的青绿色茴香叶子,一道乡坝头最为常见的〞汲〝胡就大功告成了,夹起来尝一口,原本硬邦邦的胡豆下变得酥柔化渣,老少皆宜了,又软又酸,爽口开胃据说还是防止动脉硬化的好菜,堪称妙手偶得了。百度胡豆,才知道胡豆又叫茴香豆,从小吃胡豆,也不知道究竟吃了 多少回,依然不能像孔乙已一样准确的说出茴字的几种写法。落魂桥的葫豆如今已远近闻名,在地图上光儿坟和关门石一样成为了百度地图上的地理坐标,从远处看,光儿坟 是一块凹型的山地,相传此地曾是〞阳安窑〝的生产基地,大大的凹字就是当年烧窑的杰作,说起来也非常神奇,凹型范围内种植的胡豆口果实饱满,甘脆酥软,口感出奇的好,早些年曾是郫县豆瓣的胡豆供应基地。专家们说这一带胡豆好吃,得益于凹型地得天独厚的矿物质,民间用大铁锅和熊熊的柴火烹制胡豆,更是把绿色环保天然用到了极致,怪不得城里人迷上了柴火鸡,迷上了大铁锅,迷了吸胡豆。如今,城市化的脚步已经踏碎了村庄宁静的当下,袅袅炊烟渐渐成为了传说,与其说人们吃的是胡豆,不如说吃的是回忆。落魂桥的胡豆个头小,表皮有褶皱,牙一咬嘎崩崩的,用泡菜水一汲,酥软无骨,一直深受食客们的喜爱,早在明代,落魂桥的胡豆就卖到了川西坝子,民间现在仍有〞担挑胡豆上鹞子坝〝的说法,一到收获季节,有很多成都人开着小车亲自到田间地头采摘。胡豆中带有〞胡〝字,表明胡豆是外来物种,市货志记载简阳胡豆源自西汉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的西城胡豆,虽然经过两千多年的种植与改良,仍然保持着开小花,植株低,耐干旱,果实小而结实的特点。胡豆鏖兵又建功,川军虎豹劲东风。雄州江月三千里,独照青山书国忠。 听老年人讲,陈书农将军手下有一个姓苏的营长,特喜欢吃落魂桥的炒胡豆,临出川时,他让自己的老婆刘氏在山坡上种一坡的胡豆,等待抗战胜利后自己回来吃个够,交待完了,自己扛上一大袋胡豆上了前线。在息县,苏连长的队伍穿着草鞋,忍着饥饿执行任务,徒中与日军一个小队遭遇,几个来回的激战,川军被打散了,苏连长只得带着几个战士往山区撤退。日军见川军装备奇差,一片放枪一边穷追,苏连长见状灵机一动,把随身带的干胡豆扔了一地,一边组织身边的几个战士藏进了小树林里,带队的日军见川军败得连粮食都丢了,索性带着几个鬼子兵冲进去,一番白刃战后,几个日军都丟了性命,苏连长撒胡豆败中求胜的事迹也成了佳话。几年后,抗战胜利,苏连长回到简阳家中,老婆刘氏一颗胡豆也没有留下,原来自从苏连长上前线打鬼子后,刘氏牵挂丈夫安危,毅然把自己种的胡豆全部捐给了川军将士。谁又曾想到,一粒小小的胡豆竟然有着一段事关家国的故事,不得不让感概一番。 一口胡豆,一口酒,思绪却飞到了光阴之外,落魂桥胡豆,家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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