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亦风 发表于 2021-3-14 21:04:32

第二回 苦难童年,艰难成长


我就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名为富农,实为贫困潦倒,没沾半点“富”的气息。却充分“享受”到富农子女的特殊待遇:父母每逢开群众大会,尤其是对坏人坏事的批斗大会,都要押站在旁边陪斗,与古代的陪杀场极为相似。冬天要被无偿的为公社大队的干部们烧炭。有了下队的领导干部,不允许到地主富农家吃饭,说是谨防地主富农糖衣炮弹的腐蚀。我的家庭受歧视如此!我们虽然也能入校读小学,可是,不能担任班干部,不能加入少先队,所以没带过红领巾,尽管学习成绩不错。小学毕业后,还不能升学读初中。我记得我大哥就只能到一个叫大石盆的地方,读了几天由几个民师私办的初中,终因路途遥远和师资匮乏以及生活条件艰苦(走读,包饭去学校吃等)而辍学。听母亲说,我先天不足,极缺营养,所以,生下来时仅三斤几两,对我能不能长大,没多大信心。没奶水,就只有用奶瓶吃“面羹”,一种用米面、豆面加白砂糖制作的混合物。就是面羹也没有多的,所以我常常抱住奶瓶哭叫着不肯放手,因此得奶名“小瓶”,写作“小平”,后来我才知道,我们那时候的小孩,叫小平的很多,大概同出此因吧!由于缺奶吃,常常处于饥饿状态,所以我总是号哭不止。见着的妇女多不忍,常施舍奶给我吃。据我母亲说,邓教,朱家湾,付家院子来我家附近打猪草、办柴的妇女的奶,我几乎都吃过,本生产队的就更不用说了。此时,我想起邓小平说过一句很出名的话: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我当然没有他伟大,不能望其项背,但我也要由衷的说一句:我是虎坪人民的儿子,我爱虎坪人民!我从记事起,我的苦难就开始了,我能记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有一天,应该是个夏天,我父母都去出工了。那时候是大集体,每个农民家庭都靠计工分吃饭,那些寨子中的人家,从自家茅厕里提供粪水给集体都是按挑计工分的,我家偏远单村,得不到这样的机会。我家居住三肩抬,正如我前面所说,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但它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单门独户过日子,单纯。山林田土宽,“打猪望牛不过界都行”(这是小时候听得最多又最自负的一句土话了)。可是,解放了,土改了,一切归于集体了,优势立刻变为劣势了。大集体,一起干活,每天都要从离家较远的地方和社员们一起干活,口头上叫“出工”,几乎都要迟到。回来煮饭吃了去又要迟到,这样几乎天天挨批评,天天被扣工分,一年下来,工分最少,就要赔钱(叫补超资),分得的粮食最少,所以年年挨饿。成分不好,政治上受歧视,物质上穷困不堪,随时都有冻死饿死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我的父母没有以泪洗面,更没有自寻短见,我真不知道到他们是凭什么精神力量活下来的。那个夏天的中午,我不知怎么就有了记忆,记得听到妈妈去出工时,走到我家当门垭口说话的声音,我就要赶路,一不小心就滑倒在水田里了,水田里栽着泛黄的秧苗,很浑浊的泥水,我呛了几口水,很恐怖!是不是自己要死了,手足乱抓,发出恐怖的嚎叫,妈妈也听到了,大声喊我姐姐,姐姐不知从哪里跑来把我捞了起来。      还有一次,应该是秋天,因为我叔父家的枣子吃得了,那棵枣子就在茅厕边的一个土坮边。我从小就比较千翻,又毛手毛脚的,不知怎的就从树杈上掉下来,可能是因为饥饿,腹内空空,头发昏眼发黑,脚步不稳向前一穿,一下就戳在茅厕里去了,呛了很多大粪水,淹个半死!那年月。一半由于天荒,一半由于人祸,在我记忆中,我的童年一直都处于半饥饿状态,一个20世纪60年代的孩子过着上万年前原始人的温饱状态,真不知是我个人的悲哀,还是历史的悲哀。后来,我开始读书了,我大哥带着我去上学。我大哥叫人才(当然寄寓着父亲对他成才的希望),我呢,老师说就叫人引吧,你那么瘦小,需要“人引”,后来,我觉得“人引”太俗了,就改成“仁引”了。学校设在一个名叫玉皇观(我小时候听人们叫它玉皇罐儿)的破旧的庙宇里,现在想来,它应该属道观,是道家修道之所,不是佛教中和尚修行的寺庙,不过乡下人分得不清,通通叫庙。那时庙里有个叫袁经山的老头常年驻守在庙里,大抵是好吃懒做的什么俗家弟子,年纪大了也没讨到老婆,只好赖在庙里罢,人民政府也没能将他教化转来,就顺了他的意,遂了他的心,让他免费住在庙里,亦当学校有了免费看守。那道观坐落在一片古老高大茂密的柏香林里,山门前有个石砌的字口,专门拿来焚烧废书纸,老人们常严肃地说,有文字的书是很神圣的,不能乱扔乱烧,否则要遭天谴,要瞎眼睛。可见我们的文化传统中对文字和文化的敬畏和膜拜!就在字口上边的操场坎,有两棵硕大的白果树,绿叶重重叠叠的。九月开学,正是秋季,叶片金光,到处飘飞,黄蝴蝶一般,美极了!这时候,果实也黄熟了。一天下午,马斯坎的王老师,便爬上树去打白果,任同学们捡拾。我哥说,乖!赶快捡,这个东西好吃!我以为马上就能吃,加上肚子饿,捡起来就往嘴里送。啊!又苦又涩又臭,哥见状,疾忙一手就给我打落了,说这是要拿回去去了皮,把里面的果实烧熟了吃!我觉得出丑了,好不好意思喔,当时好像还哭了。那时的我们常常打着光脚板,九月将近十月都还是光着脚丫子上学,即使有的女生或家庭好一点的孩子,能穿上一双解放鞋,都多半会是在脚跟或脚尖破了个洞,下雨天,水就常常从那里飚出来!由于常年赤脚走路,脚底都有一块厚厚的茧皮,耐磨防刺。我曾清楚地记得,有一次在软莲窝的刺竹林里打笋子,不小心踩在一根倒覆在竹叶中的“叫尔母子刺”上了,反眼发现刺都被我踩断了,甚至从茎干上脱离了,脚板完好无损。现在的孩子一定觉得匪夷所思。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第二回 苦难童年,艰难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