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初中岁月也无奈,前度恶疮今又来
刚进初二吧,起初感着小腹阴痛阴痛的,也没怎么在意,可是后来越来越痛。用手仔细捏、细心审,发觉里面有个疙瘩。又用些老烟屎箍,没什么效果,父亲就带我去近处邓教邓医生处治。他用针直接把药注射在患处,痛得很,但仍无效果,反而恶化了,开始红肿了。后来,只好就近寻医,就在中学边上有个公社医院,医生周向,他是家传手艺,不过他父亲是老中医,他呢,与时俱进,中西医都会一点。他给我检查了以后,说要手术,明天把钱准备起来吧。其实,对于我,准备钱都是次要的,虽然穷,主要是准备心理。一直都在给我自己打气:不要怕,当年关公刮骨疗伤,悉悉作响,帐上帐下俱胆寒,他却谈笑自若,与马良弈棋如故。我也要学他,不就是割个疮嘛,有什么大不了?虽如此壮胆,可是,当亲眼盯着那刀片一下又一下,由浅入深的剜下去,亲耳听到噗噗的响声时,整个身子忍不住发抖,俗话说像筛糠一样,上下牙也碰撞的发出响声,我才明白平时人们说的“牙齿磕绞绞”是怎么回事了。虽然打了麻药,真不很痛。可就是要浑身发抖,大概还是胆量不够,因此,关公不是人人可做的。也因此,我知道我天生就不是英雄的料!英雄做不成但也不能做狗熊,要神往英雄和学习英雄。当天,我做手术,回家很晚。怕路上孤单,事先就约好邻居的小伙伴一道,条件就是给他们吹《说唐》的故事。所以很多年后,沿途的老百姓都还记得我一路上口水喷喷的,比手画脚地给大家讲英雄故事的情形,他们的回忆让我缅怀往夕岁月,增加自得之色。由于中午不回家,常在教室里,拥一大堆人听我高声宣读连环画,就曾惹得附近恶少的妒忌而打架。那人叫得望,他就看不惯我那幅自得的样子,于是就说我“冲皮皮”,就要打我,我虽然体质孱弱,却从无畏惧。他一下就把我推到墙壁处,有墙壁做靠山,我终于伸直了腰,狠命的给他脸上一拳,就把他打个青眼膛,在几个哥们簇拥下骂骂咧咧的走了。后来,他在读初三的哥哥就要来找我的麻烦,我据理力争,因为他哥哥德馨是班干部的,比较有名,当然也比较讲理。我就说,你弟弟侵犯我,我是自卫,你帮他就是打报复,你是高年级的欺负低年级的就是不对,他哥哥竟然放过我了,可他和我记仇好久!有次在河沙坝纠集几个人,又准备打我,我边说就边溜了,我父亲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老人的话真是有道理。这样的事,我后来到区中学读补习,也遇到过。不知是不是我以前真的挺讨打?那是一个中午,一个游方小贩在中学去雕笔,就是在笔壳上雕刻花草或诗词。我的一个同学要求给他落款为“雄鸡.李达”,他自我解释说中国的地图像只雄鸡,他立志要把它走遍,所以叫做“雄鸡李达”。当时,我才去那里读书,对当地的地头不了解,有个胖胖的学生,看起来也没多大特色的一个人,把我那同学的笔拿去玩摩一阵后给他时,就随口说“得,白头“。因为我那位同学是很典型的少年白,几乎满头白发,我觉得叫他“白头”,挺有趣,于是就情不自禁的也复述了一句“嘿!白头!”。那家伙就火冒三丈,说“你妈的不服气吗?”,我好生气愤。于是就和他打起架来了。可是,这一下捅了马蜂窝了,那家伙人们叫他汉华,是虎坪的地头,在全校,说打谁就打谁,几乎无人敢管。所以,导致他每次看到我都要打我几拳,虽然我也没屈服,也要还手,但始终是被动挨打,真是很窝囊!话题似乎又有些远了,还是来说初中生疮的事。这次这个疮异常顽固。总不见好,周向医生解释说,那是因为生在小腹上,经常呼吸,伤口总是处在膨胀和收缩之间,所以伤口不易愈合。再说,经常被裤子擦着,也易感染。总之,拖了我三年之久,说来几乎都没人信。到底生的什么疮,医生也莫衷一是。比较靠谱的说法是叫“肚痈”,我也查了有关资料,痈疽之类,是典型的恶疮。依八字先生的说法,就是灾星,命中有此一劫,要等到16岁才“脱彩”(土话,就是消灾脱难的意思)。这回儿啊,才真是厉害哟,前次的“蚂蝗畔”还真不算什么。这次,从小腹往右打一根药棉纱条进去,可是,不几天,沿左腿火铲骨又贯了一条炎道进去。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伤口,要打两条纱条进去,左右各一根,长期出粪出粪的。从上面流下的脓把下面“蚂蝗畔”的那个刚愈合不久的嫩肉,又感染了,这样,小腹和大腿两个疮遥相呼应似的,生的好不热闹啊!可是这一来,我就惨了。长期护痛,总是会不自觉的就用左手去按着左膝,侧着身子走路,以致后来我的背有些驮,就是这个原因。这两三年的时间啊,很多医生都看过,很多方法都试过,就是不灵!起先在公社医院手术治疗,总是反反复复的,好像要好了,可几天后又流黄水,又复如初。何况在肚子夹层,他也不敢大胆的手术治疗,毕竟一旦破了腹,伤口奔大,肠子外漏,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一段时间后他也感到无能为力,我们也想另寻它途。于是,真就是病急乱投医,一听说什么好,就拿什么医。母亲不知从哪里听得说“华药”好,就去到处挖华药。那是一种植物,需要用它的根来捣烂了贴在疮口四周。母亲顶着炎炎烈日,去四五里,乃至十里左右的小溪沟边寻找那药,其中的艰辛一如当年挖酱头脑壳,无法用文字表尽。可惜效果还是有限!后来又去附近的邓教找邓医生,邓医生的处方是隔一天打一针消炎针,连续打一个月,两个疗程,我只好采取假期进行了。由于我行动不便,年纪大了,父母也再背不动我了,再说腹部生疮,还真不好背。于是,就住在我二孃(其实是二姨)家和我大表姐家,她们两家隔医生家都很近,这样也少走些路。这两家都是至亲,女主人都很贤惠,我都愿意去。我表姐,是我大舅的独生女儿,是考虑隔我妈妈近,才嫁到邓教的,她很乐观,很大方,我妈妈经常讲她的故事,她家人口多,三代同堂,家庭也不富裕。可是一旦有客人进屋,她总是一说一笑的,甚至哈哈哈哈的笑声不断。有一次,正和表姐夫闹口角,可是有个远方的亲戚来了,她立马满脸笑容,一边招呼他坐,喝茶、装烟,一边从后门出去,借来了鸡蛋,面条,乐呵呵地接待了亲戚。只是由于她的年龄比我大很多,比我母亲也小不了多少,所以他的孩子们几乎都和我一样大,却比我低了一辈,要喊我表叔,我感觉有些不自在,总感觉没有我二孃家轻松自在(孃,当地方言,发“娘”的一声,是对姑姑和姨妈的统称,把它叠起来,称“孃孃”则是小孩子对所有成年且陌生女性的很有礼貌的统称)。我二孃家就不同了,她是我妈妈的二姐,她的性格和我表姐一般无二。她家没儿子,全是我的表姐和表妹,相处起来心情很轻松。所以我总喜欢在她家玩儿,曾有好多次赖在她家就是不回家,我父母对我打过骂过,说理过,都没用,我就是喜欢在她家。我当然没有考虑她家比我家还艰难,因为我朱姨爹曾在我家后头名叫长弯的岩顶上砍柴,不幸摔了一匹岩,去遵义附近的四面山医院抢救,虽然捡得一命,可是从此残废,不能正常的生产劳动。一家人就是“杨门女将”了,在大集体时代,其艰难是可想而知的。但我的姨母,从没听她抱怨过什么,既不怨穷,更不怨姨父半个死人般的无能。她的乐观出于天性,她的宽容深至骨髓。有很多人问过她,为什么对那么一个丈夫无怨无悔?(注,我姨父即使没被摔残以前也是个平庸无能之人,既没文化也没性格),她就只说她那句万古不变的话:我生那么多姑娘,没生一个儿子,他从没有嫌弃过我,反而总是安慰我,有几次,见是女婴我都不想再捡起来了,他总是轻言细语的说,那也条命啊,怎么不要呢?就冲这一点,我感恩他一辈子。她做到了,直到我姑父七八十岁去世,她始终以善良贤惠对之。就这样,两天一针的轮番打,两家如一的轮流住。有时也在医生家吃一顿饭,至今还记得他家做的韭菜炖蛋花特别香。一个月下来,臀部全是针眼,肌肉都硬了,有坏死的危险,只好停了,其效果也是时好时坏的,没根本性的转变。就是那时,我在大表姐家遇到一个八字先生,要我报上生辰八字,他瞑目沉思,掐指一算,说,你这个灾星要等到16岁才脱彩。我当时是很唯物的,没有在意,可是后来却应验了,不能不令人反思,掐指算命还真不能一概斥之为迷信。开学了一颠一跛的去学校,继续我的主旋律读书了。利用周末去看医生。我二姨听说明福医生厉害,是从军医回来的,我们也去了,他用一种药水,滴在患处,马上就煮泡泡,煮了一阵,黄水就流出来,疮表面就干了,似乎很有效果。后来知道那叫双氧水,也是不能根本解决问题的。又听说街上的唐群厉害,又去他那里看过,也配过一些药剂。总之,东医西医的,到得初三毕业季,疮逐渐就好了,刚好是十六岁左右。但从此在我左侧小腹和左腿就留下了两眼大疤,很扎眼。所以,后来曾忽悠异性朋友说,那是被男结扎的痕迹,居然也有人信,当然也有不信者,打闹一番罢了。这是后话,留待《我的荒唐人生》再叙。疮的灾难是告一段落了,可是中考落榜的事儿,又开始困扰我了,你说,我是不是人生多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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