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还魂记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22-12-2 15:15 编辑*小说* 还魂记(01)
仲夏。 树上的蝉儿百无聊赖地叫着,长一声,短一声,高一声,低一声。有时候,那尖锐的蝉鸣如抽丝般地越来越细,到几乎要断了的时候却又突然“吱——”地一声噪音大作起来,令人心烦意乱。
李君儒独自坐在窗前的写字台旁,象丢了魂似的,心猿意马,神思恍惚,桌上虽然堆满了稿纸、数据,却无论如何无法集中精力,提笔给总经理起草一份文件。 李君儒手里把玩着她送给自己的一支十分精美的高档派克钢笔,面对着一摞准备阅读修改的经验介绍素材,怎么也写不下去,眼前却浮现出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的身影来——修长笔挺的腿,圆润的肩头,性感的锁骨,丰满的胸脯,会说话的大眼睛,笑起来两腮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让人看着感觉特别舒服和——心动。 她叫雯燕,是半年以前分配来厂的名牌大学毕业生,硕士学位,在公司科研所工作。因为业务上少有交集,平时两人接触并不多。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在市图书馆相遇,谈得十分投机,于是,两人的接触就从此多了起来。下班后或是工作不忙的时候,雯燕常找一点事由到李君儒的办公室来,最初是聊工作,聊家常,时间长了,他们之间的话题便多了起来。从国内到国际,从古代到现代,从音乐到文学,从伦理道德到价值观念,他们几乎无所不谈。 一次,李君儒真心佩服地笑着对雯燕说:“想不到你这位学理工的大硕士知识还挺渊博呢!” 令李君儒意想不到的是,雯燕用一种让他心神摇曳的火辣辣的眼神直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还夸我呢,真是惭愧。在你跟前,我这点学问算什么呢?” 雯燕说得很真挚,不是那种虚意奉承的样子,李君儒却不敢直视雯燕的眼睛,他感觉她那一双勾魂摄魄、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睛,深不可测。他有点慌乱地躲避着雯燕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雯燕。 说这话的时候,雯燕手里正转动着李君儒那支用旧了的“金星”牌钢笔,那还是荣获公司先进工作者的奖品,由于年代久了,笔帽上已经没有了“笔夹”。有意无意间,雯燕的纤手一伸,钢笔从她手中滑了出去,在玻璃板上滚动起来。 李君儒急忙伸手欲拦住滚到桌边的钢笔,恰好与雯燕伸出去的手碰在了一起,雯燕温暖而柔软的小手压在李君儒的手背上停了大约两秒钟,李君儒呆了一下,几乎是本能地缩了一下手,双方似乎都有点尴尬。李君儒感觉空白的时间很长,其实也就静止了几秒钟而已。 雯燕先打破了僵局,她嫣然一笑,对李君儒说:“看你艰苦的,钢笔用成这模样了,还舍不得丢掉,过几天我送你一支。” (待续)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22-11-21 12:12 编辑
(02)
“这可是我的宝贝,笔尖是K金的,有纪念意义呢。”李君儒言不由衷地说。
过了两天,雯燕再来李君儒办公室的时候,给他带来一个精致的紫红色绒布装饰的长方形小盒子,放在李君儒面前。
“打开看看。”雯燕看着李君儒说。
李君儒伸手拿起盒子打开一看,盒里摆放着一支闪闪发亮的高档派克钢笔和一枚K金的名牌领带夹。李君儒知道这两件东西一定价值不菲,至少要用去雯燕一个多月的工资,他不禁心跳加快,口里呐呐地说:“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我有点受宠若惊,感觉承受不起… …”
“谁说是礼物了?只是送给你工作使用,或者是我自愿借给你的,仅此而已,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雯燕美丽的眼睛大胆而深情地直视着李君儒,继而又补上一句:“明天开始我就要看见你用上它们。”话语之中带着几分亲昵和娇嗔。
李君儒望着雯燕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几乎不能自持。他感觉脸上发热,血流加快,心跳加剧,手心出汗——这种感觉已经多年未出现过了,特别是与妻结婚以后。即使有的话,也就是和妻子同眠共枕的时候那么一小会儿,事毕之后便依旧是吃喝拉撒睡周而复始淡而无味的生活。
李君儒也就不再客气,对雯燕说:“好吧,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收下了。其实我很喜欢。”
“嗯,这还差不多。”雯燕满意地笑了。
李君儒仔细地收好雯燕送他的笔和领带夹,随即他们的话题就鬼使神差地(实际是沿着雯燕的引导)转到爱情、婚姻和家庭上来,展开了一番热烈而友好的争论。
雯燕坚持说,两个人的结合应该是爱情至上,其他的都是次要的,如果两个人不相爱了,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分开,给对方以选择的自由,不要再彼此拖延和伤害。
“可悲呀,中国的社会现实!两个人明明不再相爱了,什么工会呀,领导呀,闺蜜呀,家人呀,却偏要几十次地不厌其烦地做思想工作,把她们生拉硬扯地绑在一起,使痛苦的人更加痛苦,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家庭和孩子。殊不知,真正破镜重圆、和好如初的能有多少?”雯燕不无感慨地说。
李君儒不完全同意雯燕的观点。他认为,男人和女人建立了家庭以后,还有个责任和义务问题,随着家庭的建立和年龄的增长,激情会慢慢消退,卿卿我我少了,做丈夫和妻子的责任与义务重了,凡事都得首先考虑家庭和孩子,相互体谅对方,至于个人感情倒是退居次位了。
雯燕听了李君儒这一番系统的“家庭观”理论阐述,揶揄地笑着说:“你呀,真是标准的中国传统观念。可我就是想象不出,没有了爱情的家庭,怎么能够存在?怎么能够维持?难道丈夫与妻子即便是没有了爱,仅仅为了履行责任和义务,也可以同眠共枕,长相厮守吗?”
(未完待续)
(03)
李君儒微笑着看着雯燕美丽而白皙的脸庞,并不插话,任凭雯燕沿着她的思路说下去。
“鲁迅先生在他的小说《伤逝》中就曾说过,爱情是需要时时更新的,这话很对。不然,生活就没有了激情和动力,那样的话,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雯燕的两腮微微发红,越发显得妩媚, 她直视着李君儒的眼睛,坦率地说。
“我理解的是,鲁迅先生是指在感情、理想和对新生活的向往上要时时更新,并不一定是指更新家庭甚至抛弃家庭,另寻新欢……”
李君儒避开雯燕那充满诱惑力的眼神,字斟句酌地委婉地辩解道。他不愿意和雯燕成为辩论大赛的正反两方。
雯燕说:“这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吗?如果丧失了感情基础,为什么不能抛弃掉旧的、阻挡前进的障碍,去建立一种全新的生活呢?《伤逝》中的涓生不就是后来毅然抛弃家庭,去寻找自己的新生活了吗?”
“这个……恐怕时代不同了,不可同日而语。涓生追求新生活,探寻人生真谛,这是对的,但是他的行为毕竟深深伤害了子娟,这放在今天也许就不那么合适了吧?”李君儒斟酌地对雯燕说。
“时代的确是不一样了,可人们对真正爱情的追求,对美好新生活的向往是始终不会改变的。涓生的行为即使放在今天,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雯燕一步不让,反问李君儒。
“社会中的人嘛,有时候关系很复杂,确实有太多的顾虑,太多的束缚,太多的规矩,还有......陋习。”
看到雯燕那样投入,李君儒不由得心动,他不想扫雯燕的兴,字斟句酌地说着,有点吞吞吐吐。
“鲁迅先生早在几十年以前所抨击的国民劣根性至今还在影响着人们的思想。数千年来,老祖宗和遗老遗少们不知道立了多少名目繁多的规矩、戒律、家法、族训、神鬼,遗害无穷。直到今天,有些人还在顽固地坚持那些早就该扔进历史垃圾箱的东西,遇到一些事情,仍然动辄就说‘过去都这样’,‘人家都是这么办的’,‘按老规矩办’,‘老规矩哪能随便改’等等。那么,他们自己应该怎样去独立思索,怎样去选择,怎样去行动呢?至于孰是孰非,好像根本无关紧要,这种本末倒置的现象倒成了正常现象,而追求创新、独树个性、体现自身价值,反倒成了大逆不道、令人侧目的行为,这岂非咄咄怪事?”
不知道是怎么了,李君儒觉得雯燕的这番话就像是在有意说他,不由得脸上有点发热。
雯燕一气说了长长的一大段感慨,似乎意犹未尽,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在男女之间的感情方面也是如此。旧的传统,旧的思维,一成不变的规矩,就像一道道冷酷无情的桎梏,不知道打碎了多少真心相爱的人的梦想。不过,我还是信奉裴多菲的那两句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未完待续)
不错,点赞!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22-11-24 17:01 编辑
(04)
说到这里,雯燕略停了一停,她用她那美丽的眼睛热烈地直视着李君儒,补充说:“要是我的话,我会不顾一切地去追求真正的爱情,即使是放弃一切我也愿意——就像涓生!”
雯燕说得有点激动,丰满的胸脯微微起伏着,脸上的红晕使她更加妩媚可爱。
“……”面对雯燕这一番雄辩而颇具攻击力的言谈,李君儒无言以对。他隐约地明白雯燕话里的含义,却不敢往深里去想,面对充满青春活力的雯燕,他既不想拒绝,又缺乏胆量去接受。
李君儒感到自己的防线正在崩溃,只是道德本能在苦苦支撑着他作最后的抵抗。
李君儒终于忍不住与雯燕幽会了。这天临下班前,雯燕步履轻盈地来到李君儒的办公室,她留给李君儒一张电影票,深深地望了李君儒一眼,说:“这几天你辛苦了,慰劳慰劳你。”说完就一阵风似地匆匆走了,似乎是为了给李君儒一点考虑的时间。
下班后,李君儒拿起这张电影票端详了许久,他很清楚,一旦接受了雯燕的约请,就会身不由己地陷得更深,也许难以自拔。
犹豫了片刻,李君儒终于还是给妻打了电话,说今晚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了,可能要晚一点到家。放下电话,李君儒便赶到电影院。不过,他并没有按时进去,而是等电影开演两分钟以后,才进去找到自己的座位,邻座自然就是雯燕。
还未等李君儒坐稳,旁边的雯燕就迫不及待地一下抓住了他的手,柔软的身体也靠了过来,依在李君儒身上。
“你总算来了,急死我了,还以为你不理我了”。雯燕嘴唇几乎贴着李君儒的脸颊,口里喷出淡淡的微香的气息,令李君儒陶醉。
李君儒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伸出右臂一下把雯燕火热的身体搂在自己胸前,亲吻着她的耳朵和长发,温柔地小声说:“敢不从命?这不是来了嘛。”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很快结束了,李君儒不知道电影内容究竟是些什么,甚至忘记了电影名字。出了电影院,雯燕一直紧紧依偎着他,仿佛怕他跑掉。李君儒也只好大着胆子,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搂着雯燕的肩膀慢慢行走。
一路上,雯燕一直没有说话,似乎在享受着和李君儒依偎在一起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李君如儒居住的小区大门附近。
“雯燕,我要到家了。”李君儒轻轻地说,因为害怕被人看见,李君儒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就站住不走了,做出要告别雯燕进小区的架势。
“不,我不让你走。”路灯下的雯燕愈发显得娇艳动人,她的一双秀目闪着幽幽的光泽,噘起小嘴撒娇地说。
“你看,再有几个小时就是明天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呀。”李君儒温柔地看着雯燕说。
“君儒,难道我们要永远这样吗?每天都要分别,每天都要等待,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想让你一直陪着我,你知道吗?”
(未完待续)
(05)
雯燕的声音有点颤抖,她的秀气的双眸在路灯的照射下泛出泪光,显然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可是我,唉... ...”李君儒刚要笨拙地解释,忽然,雯燕扑进李君儒的怀抱里,把她火热而温润的双唇紧紧贴在李君儒的嘴唇上。
李君儒感觉到,雯燕丰满而富有弹性的胸脯紧贴在自己胸前,她的双臂勾住自己的脖颈,身体几乎软瘫在自己身上。
“燕子,燕子......”李君儒双手捧住雯燕的脸颊,轻轻呼唤着雯燕,他见雯燕双眼迷离,似乎什么也不顾了,李君儒最后的防线一下崩溃了,他忘情地紧紧拥抱住雯燕的身体,张开嘴唇贴住雯燕的双唇亲吻起来。
此时的李君儒已经完全失去了矜持和涵养,他忘乎所以地右手搂住雯燕的脖子,疯狂般地亲吻雯燕。左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雯燕那丰满的乳房上揉摸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两分钟,雯燕轻轻按住李君儒的左手,压在自己富有弹性的胸脯上,软软地笑了一声说:“行了,你好坏,这么用力。”
李君儒这才如梦初醒,不好意思地赶紧缩回手来道歉。
“好了,君儒,你回家吧,我该回宿舍了。”雯燕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君儒,她的手仍然抓着李君儒的左手似乎舍不得拿开。
“那,好吧,我们明天见。”李君儒说。
“我今天很开心,你呢?”雯燕一双秀目幽幽地盯着李君儒的眼睛问。
“我?当然了,我也是。”李君儒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雯燕脸上绽出一个娇媚动人的笑容,她踮起脚尖,又轻轻地方吻了李君儒的唇,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雯燕姣好的身材,李君儒感觉内心顿时有一种激情和勇气生发出来。
李君儒的家庭氛围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起初,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因为他不觉得自己与雯燕之间有什么“本质的”特殊关系,只是谈得比较“亲密”的朋友而已。然而,一股汹涌的暗流正在向他和他的家庭袭来,推动这股暗流的当然是他李君儒。只是最初他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是不想承认这点而已。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变了。
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刻,李君儒的眼前总是浮现出雯燕的影子,他无法放下,无法摆脱,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甚至对工作也失去了往日的兴趣。
“这是怎么了,象是在谈恋爱?”当李君儒一人独处时,苦笑着反复问自己。
李君儒站在十字路口犹豫彷徨。
一边是温柔贤惠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另一边是美丽、热烈而年轻的雯燕,难以取舍,李君儒陷入深深的痛苦和矛盾之中。
他几次尝试着为自己与雯燕的交往找出合适的强有力的理由辩护,然而,总是自觉理由不够充分,而且不够光明正大,换句话说就是“摆不到桌面上”。
他也曾劝说自己干脆摆脱出现在的局面,然而,那种初恋的感觉,那种与雯燕相见恨晚的交流以及雯燕的美丽和热烈,对他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无法拒绝,也不忍心拒绝。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22-11-25 22:09 编辑
(06)
李君儒不自觉地开始变得对妻子冷淡起来,这倒不是故意的,只是他感觉与妻子的共同语言似乎一天比一天少,妻的那些优点也愈来愈不明显。其实李君儒自己心里明白,这一切是他造成的——因为他心里藏着“鬼”。平时在家里爱说爱笑、幽默诙谐的他,从结识了雯燕后,回到家变得少言寡语,脸上没了笑容。
夜晚,妻子脱得光溜溜地钻进李君儒的被窝,像往常一样轻轻地抚摸他,挑逗他,给他送去爱的信号。要在过去,李君儒会迅速出现反应和冲动,与妻子变着法地尽情亲昵享受愉悦,然而最近,他却感觉兴味索然,全没了兴趣,简单粗暴地应付一会儿便草草收场。
甚至有的时候,李君儒怀里拥着温柔的妻,脑袋里却在想着雯燕那充满活力的丰满的身体,这令李君儒又感到内疚,觉得愧对妻子。
起初,妻子以为李君儒是工作过于劳累,兴致不高,并未介意,以为下次一定会好一些,然而,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到失望。凭着女性特有的敏感,妻很快就觉察到不太对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李君儒沉默不语,妻便默默地忍耐着没有追问丈夫。
李君儒感到巨大的危险正在向他和他的家庭袭来,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恐惧,内心深处的良知和直觉告诉他,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然而他又舍不得放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徘徊——那很可能意味着或是踏入地狱,或是通向天堂。
在中学任教的母亲终于发现了儿子李君儒与儿媳之间的微妙处境。李母先是发现儿媳变得忧郁和沉默,面带愁容,说笑也好像不太自然,好像身体哪里不舒服。经不住婆婆的一再追问,李君儒的妻子终于半吞吐、半羞涩地说了实话。
这天下午,李母来到儿子李君儒家,她先帮着儿媳做好了晚饭,等吃完饭,儿媳带着小孙女去卧室睡觉,李母才与李君儒拉起了家常。
李母先问起了儿子最紧张的工作,李君儒机械地回答着。接着,母亲向儿子谈起了李君儒小时候的那段经历。李君儒已经猜出了母亲的来意,因为心里有鬼,他只是默不作声地听,一声不吭。
李君儒知道,母亲从不轻易地提起她的往事。直到李君儒参加工作后,母亲才给儿子说起了那一段坎坷艰难又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年,母亲还不到30岁,在学校当教员的父亲在“运动”中被打成“右派分子”,被送往外地的一家工厂去参加“劳动改造”。李母的父母也就是李君儒的姥爷姥姥对这事极为不满,向女儿提出:要么,马上和李君儒的父亲离婚,如果不从,就与李母断绝父(母)子关系。
一边是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年幼可爱的孩子,另一边是从小就十分疼爱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怎么可能成为一道单项选择题?李君儒至今都不敢想象,母亲当时经受着怎样的巨大压力和艰难的抉择!
经过了多日痛苦的煎熬和考虑,李君儒的母亲最终选择站在家庭这一方,奋不顾身地保护了自己几乎破碎的家庭。而李母倔强的父母亲也冷酷决绝地在当地公安机关办理了与自己的女儿即李母断绝父(母)女关系的手续。
(未完待续)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22-11-26 12:31 编辑
(07)
那个时候,李君儒和妹妹才只有四五岁,家中还有年近八十岁的老奶奶,柔弱而坚强的母亲靠着微薄的收入,一人挑起了支撑全家的重担,既要教书,又要照顾年迈的老人和陆续上小学的李君儒兄妹俩,母亲内心的酸楚、委屈和经历的艰辛可想而知。 “我都不记得姥爷姥姥了,他们见过我和妹妹吗?”有一次,李君儒问母亲。 “当然见过你们了,他们还抱过你俩呢,只不过你们那时候太小,还不记事。”李母淡淡地笑着说,脸上充满着慈爱和回忆。 啊,曾经怀抱过自己的姥爷和姥姥,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就好像他们从未存在过——想到这些,李君儒不觉感到些许伤感和遗憾。 多年以后,李君儒终于明白,母亲一直在怀念着自己曾经深爱的父母,因为姥爷姥姥只有母亲这一个孩子,母亲是姥爷姥姥唯一的女儿,不然,母亲在晚年断不会揭开那尘封已久的令人伤感的记忆,每次给李君儒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李母都会止不住地流泪。 在李君儒的记忆中,只见过母亲留过两次眼泪。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滴水成冰。年近八十的老奶奶为了帮着母亲做点家务,冒着风雪外出买菜,在结冰的路上不慎跌倒摔断了股骨。那个时候的医疗水平和经济条件,都没有能力手术治疗,医生检查了奶奶的伤势后摇摇头说,这么大的年纪摔断了股骨不能再愈合了,回家养着吧。
这对李君儒的母亲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从此,李母的担子更重了,她一面教书,一面照顾李君儒兄妹二人,还要看护卧床不起的老奶奶,那种艰辛和苦累自不必说。李君儒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寒冷的冬季,北风呼啸,吹得窗玻璃啪啪作响。老奶奶夜里因为疼痛而发出大声的呻吟,把李君儒和妹妹惊醒,弟妹俩吓得把头使劲缩进被窝里,捂着耳朵,害怕听到那种痛苦的让人恐惧的叫声。而母亲却一夜几次起来,披着棉袄,端半盆热水,给奶奶烫脚,按摩止痛,一边柔声地问:“这样好些吗?” 胆小的妹妹有时候会被老奶奶的喊叫声吓得嘤嘤地哭起来,妈妈给老奶奶烫完脚,就赶紧走过来,轻声地哄妹妹:“不怕,不怕,老奶奶腿疼,妈妈给她烫完脚老奶奶就睡着了,你们也乖乖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年,老奶奶终因伤痛去世了。那个年代,去世的人遗体是安放在家里的,晚上,李君儒和妹妹因为害怕,早早地就钻进被窝,蒙起头来大气都不敢喘,他记得母亲彻夜长跪在奶奶的遗体前,头发凌乱,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未完待续)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22-11-29 22:14 编辑
(08) 李母第二次流泪,是因为李君儒逃学。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李君儒因为贪玩儿,便托同学向老师请病假,兜里装满事先捏好晾干的黄泥巴“弹丸”,带上自制的弹弓,到大明湖的小树林里去打麻雀。
两天以后,学校老师终于找上门来——李君儒逃学的事露馅儿了。
“你说,这几天究竟干什么去了?”李母声色俱厉地问,声音微微颤抖。 李君儒还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生气,内心恐惧至极,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果然,气极之下的母亲抬手在李君儒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其实一点也不痛),但是,当母亲的手再一次抬起时,却没有落在李君儒的身上,她突然双手掩面抽泣起来,泪水顺着母亲的脸颊留下来,滴落在她的衣襟上。 见母亲难过落泪,李君儒也不知道为什么,禁不住陪着母亲大哭起来。
从那以后,李君儒彻底改正了错误,很快成了班里的好学生,还受到老师的表扬。许多年以后,李君儒终于明白,儿女的每一点进步、成长甚至过错,无不时时牵动着母亲的心。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却无暇管好自己的儿子,那种愧疚、自责、委屈、无助却又无处诉说的处境怎不令母亲伤心落泪!所以,李君儒平日最敬重母亲,凡事都听从母亲的话。 直到二十年以后,李君儒的父亲才落实政策,返回省城回校任教,后来,父母都办理了离休手续。 母亲说话语气很平静,几乎没有指责儿子,然而,李君如却分明地感到了母亲这一番话的份量,在母亲面前,他感到无话可说,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是忏悔?是表决心?还是二者兼而有之? 天已经很晚了,李母执意要回去,李君儒和妻子怎么留也没用。李君儒心里明白,这是母亲给自己和妻一个两人在一起的机会,于是不再坚持。 李君儒陪着母亲去公交汽车站等车,直到公交车到来之前,李母没再说话。最后一班公交车停下后,李君儒扶母亲上车,李母临走只对儿子说了一句话:“君儒啊,你要好好想想,咱们李家可不能出现代‘陈世美’啊!” 听到母亲的这句话,李君儒不觉浑身一震,他默默地点了点头,感到母亲这句话象重锤一样狠狠砸在了自己的心上。 (未完待续)
本帖最后由 山野村夫 于 2022-11-29 22:13 编辑
(09) 接连好几天,李君儒一直在躲着雯燕。他还在泥潭里挣扎。而聪明剔透的雯燕似乎也察觉到这一点。她偶尔遇上李君儒,也只是用那双能透视李君儒的眼睛,盯上一秒钟,并不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打招呼。李君儒害怕雯燕的那种眼神,他感觉雯燕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就这样,李君儒在痛苦、不安与内疚中度过了一个星期,他一直没见到雯燕,这还是自认识雯燕以来第一次。李君儒内心里反而平静了不少,只是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就好像抽烟者忘记了带打火机。 这天李君儒下班回家,刚进门,妻就告诉他:“上午你单位有个女同事来咱们家了。” 李君儒听了,心里“砰”地跳了一下,他已经猜出来人应该是雯燕,但雯燕为什么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突然造访自己的住处,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李君儒控制住自己的气息,故意用很平常的声音问妻:“知道是谁吗?来咱家有什么事?” 李君儒有意把“来咱家”三字加重语气,避免用“找我”二字。 “她没说,只是说正好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没什么事。还给孩子买了这么多水果,还有玩具。”妻在厨房里忙碌着回答说。 李君儒听了若有所失地喃喃自语:“刚好路过?还买了水果玩具......” “那姑娘是谁啊,长得又漂亮,又有礼貌,一看就知道很有教养。”妻一边盛饭端菜,一边问李君儒。 “啊啊,应该是科里的同事,很早的时候就说来咱家看看装修得怎么样。” 李君儒心里发虚,听了妻子的话,总觉得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啊,对了,你同事还给你留了一封信,我放在书房写字台上了。” 妻子在厨房里炒着最后一道菜,大声地告诉李君儒。满屋里飘着李君儒平时最喜欢的韭菜苔炒鸡蛋的香味。 “知道啦。”李君儒赶忙起身走进书房,果然看见一封信摆在自己的写字台上,信封上没有写字,也没有封口,李君儒来不及打开看,就急忙把那封信塞进公文包里。 第二天,李君儒一大早就来到自己的办公室,赶紧从公文包里拿出那封信。抽出信笺,一看到那秀气而熟悉的字迹,就知道是雯燕写的。他的心忍不住一阵狂跳,赶紧看新的内容。 雯燕的信是这样写的:“君儒,我的爱人!请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许正坐在飞往珠海的飞机上。我的好几个平时很要好的大学同学几次约我去那里工作,我当初没有答应,现在看来,该是我走的时候了。 君儒,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男人,或者说是我理想中的那种男人。你幽默,温和,宽厚,有修养,能耐心倾听我的声音,是我一直在寻觅的那一类白马王子。你既像长辈,又像兄长,还是......恋人(就此打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让我感觉特别放松,特别舒服,无拘无束,也特别开心...... (未完)
(10) 我喜欢这种感觉,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小小鸟,终日依偎在老母鸡翅膀下面啊!(雯燕在这里画了一个调皮的笑脸)可惜,你成不了那只老母鸡。
君儒,还记得我们曾讨论鲁迅先生的《伤逝》吗?现在我要稍微修正一下我的观点:追求真爱追求新生活是对的,甚至可以毅然决然地出走,但不能伤害别人,尤其是曾经热烈地,深深地爱过你的人。如果做到了这一点,我仍然愿意做涓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或者是飞蛾投火,即便历经失败,我也一丝一毫不愿意降低爱的标准——你又该说我年轻气盛了吧?反正我不在乎。 那天,好奇心驱使,我去了你家,就为了见见嫂子,看看你的那个“她”究竟长什么样。我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好人 ,她不但温柔漂亮,大度而且聪慧,她一定非常爱你,你要好好地珍惜她。其实,我看得出来,她几乎一眼就已经猜出我是谁,我从她看我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但是她却依然还是那么平静、温和、礼貌地对待我,这一点我自忖无法企及。在她面前,我第一次感到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君儒,认识你,和你交往,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不在乎别人在背后如何指点我甚至责骂我,我只担心对你有所不利,当然,但愿这种事不会发生。唯一遗憾的,是我生不逢时吧,和你没有缘分(其实我才不相信什么缘分!),不能提前十年(也许五年就行)认识你,假如真是那样,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你,全身心地投入你的怀抱,不让你离开我半步。 君儒,和你在一起的这一段美好而短暂的时光会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中,一生难忘!至于我的话今后,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开始我的新的生活。 君儒,同行万里,终有一别。直到现在,我才感觉可以轻松地对你说:珍重自己,珍重嫂子,珍重家庭。 十二分地真心地祝愿你和嫂子永远幸福,美满,快乐。 很想最后一次拥抱你,吻你,但是不能了,我们该结束了。不,已经结束了。就此告别吧! 另注:给你的信故意没有封口,目的是考验一下嫂子,不知道她看没看信的内容?如果她万一看过,会是什么反应?(鬼脸) 雯燕 一九九O年十月二十日
(未完)
(11) 读着雯燕的信,李君儒心中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忏悔是内疚还是不舍?自己一时也无法说清楚。李君儒不知道对雯燕说些什么才好,只在心里反复着一句话:“燕子,对不起,谢谢你,谢谢了……”
他想起雯燕最后那句恶作剧的话,又有点好笑,不过看妻子的神情,肯定没有看信的内容。 “唉,这丫头!”李君儒在心里说。 因为年底要召开总结表彰大会,最近这几天把李君儒忙了个不亦乐乎:为了给总经理写年终工作总结,首先向各科室催要全年数据、概况,打印装订文字材料,预定酒店请年度先进生产工作者会餐,采购香烟水果、准备奖品纪念品,布置会议室,调试音响、投影仪,等等,把他累得够呛。由于事务繁杂,工作压力大,反倒使李君儒暂时忘记了雯燕。 忙到晚上十一点,李君儒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家中,妻还在等着他,忧心忡忡地告诉李君儒:妞妞好像生病了,发低烧,不爱吃东西,也没精神,她给女儿喂完药,已经哄着妞妞睡了。 妻在一旁看着李君儒大口地往嘴里扒饭,一边小心试探地说:“今天带妞妞看了一位老中医,那医生说妞妞的脉象没啥问题,可能是受了惊吓,给她叫一叫就会好,我从隔壁王嫂那里打听了方法,晚上想试试。” 李君儒明白“叫一叫”就是叫魂儿的意思,他向来认为自己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这一套,听见妻的话,第一反应就想说“别信那一套,全是骗人的”,但转念一想,也别打击了妻的积极性,于是就随口说道:“那能管用?你就试试呗。” 妻说:“人家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心诚了也许管用。”说完,妻就去厨房洗碗筷,疲惫不堪的李君儒本打算在沙发上休息片刻,然后洗漱就寝,但是脑袋一挨沙发柔软的扶手,就立马睡着了。 大约半夜两点来钟,李君儒在半睡半梦中隐约听见妻子好像在轻轻地喃喃自语,微微睁开眼睛一看,见妻子手里拿着女儿的一件小衣服,一边在熟睡中的女儿上方来回摇晃,一边轻轻叫着女儿的乳名,反复地说:“妞妞,回来吧,妞妞,回来吧……”
此时,一轮皓月高挂在窗外,那皎洁的月光照得粉色的窗帘又亮又白,恰好留下了妻为女儿“叫魂”的剪影。看着那个美丽动人的画面,李君儒不禁眼睛有点湿润,为了不打扰妻“作法”,李君儒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
第二天清早,李君儒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到公司去上班。妻在床上睁开疲倦的眼睛,小声地对李君儒说:“昨晚半夜里我按着王嫂的办法给妞妞叫了叫,真得管用,现在她一点儿也不发烧了。看,她睡得多好。”
本帖最后由 静泊湖 于 2022-12-2 15:11 编辑
(12)
李君儒心里明白,妞妞身体恢复了正常,并不是“叫魂”起的作用,而是妻这几天无微不至、没日没夜地照顾,按时给女儿喂水喂药、调剂饭菜的结果,是妻付出的伟大炙热的母爱,所得到的最好的奖赏和安慰。
李君儒感激地俯下身,先亲了亲熟睡中的女儿的额头,然后和妻吻别。妻在被窝里伸出两支白嫩的胳膊搂住李君儒的脖子,热烈地回应他,撒娇地小声说:“下了班快回来。昨晚只顾你自己睡了,都没有搂着我睡。”
“好的,好的。”李君儒吻着妻的香唇舍不得放开,含糊不清地点头答应,他突然产生了和妻度蜜月时期的那种冲动感。
李君儒进了办公室,看了一下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他坐在写字台前略作思索,然后打开锁着的抽屉,拿出雯燕留给他的信和之前雯燕送他的一张照片。李君儒先仔细地读了一遍信,然后拿起照片细细地端详。
照片中的背景是一片碧绿的草坪,草坪的边缘是青葱的塔松林,恰好反衬出雯燕那火辣的身材。雯燕长发披肩,身着一件黄色的紧身短袖体恤,秀气的双眸也正在深情地望着他。她微微张开的嘴唇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柔和的光线从斜上方洒下来,凸显出她丰满的胸部,挺直的鼻梁,和精巧的锁骨,处处透出青春的气息。
李君儒自己也说不清楚,如此仔细地端详雯燕的照片,是要彻底忘却这一切呢,抑或是要把那些与雯燕相处的美好激情的画面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
良久,李君儒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但是他并未立刻熄灭打火机。
望着那闪烁跳跃的火苗,沉思片刻,李君儒慢慢地把雯燕的信和照片一起凑到打火机的火焰上。
瞬间,信与照片便冒出了长长的火舌,发出璀璨的光亮,李君儒把燃烧的信和照片放进玻璃烟缸里,信笺纸很快就变成了一团灰白色的纸灰,而照片却还在慢慢燃烧,最后,只剩下一缕青烟在房间里徘徊飘荡。
李君儒感觉到那淡蓝色的烟雾里,雯燕的一双秀目在依依地凝望着自己——最后一次。
李君儒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户,青烟便在房间里慢慢地旋转起来,等飘到窗前时,略一迟疑,便迅速地飞扬到天空中去,刹那间没有了一点痕迹,只在房间里留下了淡淡的纸烟的香味。
再见,雯燕——再也不见,李君儒喃喃地说。
此刻,李君儒看到,在湛蓝的天穹下,远处的山峦间正徐徐展开一片美丽的朝霞,旭日像一个深红色的火球慢慢地升腾起来,当它脱离山坳的时候,仿佛温度骤然升高,发出白热化的耀眼光芒,照亮了世间万物。
看到此情此景,李君儒内心的沉重感仿佛减轻了许多。
对于今后的生活,他重新感到充满了信心和激情。
让过去的都过去吧,明天,一定会更好。
李君儒在心里大声地对自己说。
(全剧终) 不错,感人,富有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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