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曲岭_第 1-2 章
本帖最后由 庆华 于 2023-2-25 16:24 编辑九曲岭
作者：吕庆华
序
"天设地造"、"鬼斧神工"，这些词常用来形容天地间山水风景的奇特奥妙，高深莫测的神密。从而勾起人们对这片山水的亲切感，带出无限遐思的想象力。当然，山水的奇妙对人的亲合力并非绝对的，试想，一座黢黑幽深的原始森林或洞穴古宅，能给人美的享受吗？自然是不能。但是，它给人施以恐怖危机的同时却又能激发人好奇探险的兴趣，身处危难寻求生存智慧法宝，炼就体魄毅力。当然也会使另些人望而却步，趁早逃生。也就是说山水之情，天地之义并非绝对，而因人素养情怀而异。
九曲岭这名字说法不一，有说九渠岭，九渠绕九岭，山水相依，阴阳互济，是个得天独厚的地理所在。
再一种说法，九曲拱九岭，天设九九八十一迷宫暗渠，意喻人生九九八十一难历练场所。
再又一种说法，曲者，谱也。音律礼乐照图谱暗布于山腹之中，犹如一架黄钟大吕，应天时奏鸣，故吊钟岩有声。
今天的九曲岭已进入到"机制活、产业优、百姓富、生态美"的胜境，在众多游乐游园享受里，最能引起游人好奇的，还是隐藏在九曲岭肚里的秘密，倾听吊钟岩钟声透露的那份情思畅忆。
辰寅年中秋
第一章 山魂水魄，聚灵成兵
天蓝而高深，把几朵白云突显得更是洁静悠然，而白云的点缀，蓝天更是爽朗空旷。风，微微吹，鸟，啾啾叫，河水缓缓流，草木轻轻摇，万物生灵各自发出的声响交汇在空中合成共振共鸣，和谐幽深，浑厚悠远，像低吟浅唱，像龙钟沉咏。这是吊钟岩独有的天籁之音。
吊钟岩脚下，已不是当年古战场留下的乱石叠垒，洪流暴泻，震耳欲聋，惊心动魄的深壑峡谷。近千年中几次地壳大运动，气候影响，地质演变以及人为改造，当年山体坍塌形成的堰塞湖，经受住山洪的反复冲刷，倒真地成了一面清澈如镜的天然湖。唯一没变的就是那壁高耸挺立的吊钟岩。
与吊钟岩环抱的是叠嶂延绵的是九曲岭，岭上起伏弯曲于深山密林间的九道溪水，从四面八方常年不断地涌入湖中，四面九渠，四九三六，据说这湖面也正好三百六十亩那么大一口大池塘。
湖面虽不大，却不仅能将顶上的蓝天白云，四周吊钟岩、九曲岭的风姿纳入湖中，就连远处的睡美人、石公石妈等神峰奇岭，也能显现在这镜面中。所以这湖就称之为"四九湖"，事久得福。
由九曲岭延绵而下的台坎坡地，逐渐形成梯田村落、茶山果园。以湖为中心，沿湖形成农贸交易集市，每逢农历的四、九日，便是山民们赶圩(集)的日子，久而久之，这集市就顺理成章地叫"四九圩"，诚信交易，事久见真心。
缆车像艘行驶在绿海碧波上的航船，在一望无际的林海上前行，鸟儿们叽啾吱喳地成群结队，或是像迎接老友欣喜扑面而来，或是像导游解说伴飞于左右车顶。
脚下随着山势变幻，梯台坡坎，茶果花木，五谷瓜豆，在自已生长的地段与同伴们展示着自身最得意的光鲜色彩，像一道道七彩相间缎带绸锦缠绕群岭绿波。
与吊钟岩隔湖相望的姜公祠就座落在这座苍翠幽深的竹山间。始建于元朝初中期，几毁几建，现仍保持最初建筑规模风格，坚实古朴，庄重自然。墙体是就地开凿的花冈岩石条砌成，石条上下左右均用卯榫咬合相扣，并以三合灰粘合。梁柱门窗，乃至房顶石片全都采用凹凸榫卯工艺，整个建筑不用一颗铁钉。设计精准，技术精湛，丝丝入扣，浑然一体。
整个建筑不见雕梁画栋，飞檐翘瓴，给人一种浓重远古朴素的历史沧桑感。
倒是立在院中央的那根三丈六尺高的石柱，雕刻技艺，便会使人联想到天安门前的那对华表。
那石柱下段三尺见方一丈八尺高的方形石柱，左右两侧一面刻有一柄青龙偃月大刀，一面雕有一张游龙缠绕的大雕弓。正面楷书七律一首:临危受命挽狂澜，荡寇安民拯险邦。尚武屯田兴教化，强兵抹马震沙场。倾心沥血图一统，尽瘁鞠躬客异乡。浩气忠魂平海将，亲贤铸魄竞流芳。
上段是龙腾盘旋而上的圆柱，设计巧妙，刀功精细，刀锋弦劲，龙须爪鳞，栩栩如真，仿佛伸手可拿。
石柱左右各竖一根不锈钢旗杆，上面悬挂着五星红旗和当年中国工农红军的镰刀斧头军旗。
大殿门额上悬挂一块大匾，上书"亲贤书院"四个大字。左右两边分别挂有:中国工农红军第四军军部旧址，中共闽西特委机关旧址，中国工农红军学校旧址……等牌子。
进到大殿，不见设有神坛神像，正中书有"亲贤思齐"四个大字，墙壁悬挂着历代名人画像和作出的历史贡献的说明。
"哦！明白啦！吊钟岩所以叫吊钟岩，就是吊唁忠魂，缅怀忠烈。"
游人们肃然仰视，瞻仰着每幅英容与文字。
元朝末期，民间反元情绪日益高涨。这一方水土上的人们本就对元朝暴政满怀仇恨，而今怒火更是猛烈。纷纷聚集到当年太德全歼元军、以身殉国的吊钟岩前洒血结盟，推举姜太公八十二世孙姜一郎为首，在此开山凿石，垒筑营堡，广纳人才，建立起反抗元朝基地。为了凝聚民心，弘扬民族精神，就将广交义士的聚义堂改为姜公祠，并办起教舘讲学，取名为"亲贤书院"。
几百年来，这座古老简朴的营堡在战火中几遭损毁，但那种"亲贤思齐，齐贤铸魂"的生活态度却在山民中得到更广泛深入的传播。
马克思主义传到中国，中国共产党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苏维埃红色政权，但面临的是国内封建主义、资本主义及半殖民半封建主义，和外国帝国主义的强大势力进攻，并且共产党内的幼稚急躁，片面教条，不求实际的盲动也时刻威胁着新生苏维埃红色政权的巩固。
中国革命的道路应该怎样开创？
苏维埃政府主席穿梭于重山峻岭，在民情众意中寻求答案。
历史在此交会碰撞，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与中国实际国情，深厚的传统文化结合在一起，创出了富有中国特色的土地革命道路。
大殿里，墙上插着松明火把，地上坐满了人。苏维埃政府主席也席地而坐，背靠那面写有"亲贤思齐"的墙根，聚精会神地听着每个人的发言。他是湖南人，这里的方言土语与湖南话有相通之处，这些日孑吃住劳动都和山民们在一起，很快就能和这里的男女老少拉家长。他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重点关键处，便迅速在本子上记上几笔，然后从地上的纸包里摸出一张小纸片，三个指头从纸包里拈上一撮烟丝，放到纸片上，顺手将纸袋递给身边的人，然后将纸片烟丝卷成个喇叭筒状，就着火把点燃，大吸一口，悠悠吐出，说:"莫事，讲，再讲！"
在场的人也不客气，互相传递着纸袋，你一撮我一撮，卷起喇叭筒，都想尝尝主席的烟跟自己的烟有什么不同。
一时大殿烟气弥漫，从殿里飘到殿外。
"……同志哥，同志姐，你们晓得的嘛，孙悟空为么什着如来佛祖压到五行山下？梁山好汉最后为么只得招安受降？关键是政治方向不明确，斗争方式不正确，最最根本的，是对这个自己生活的世界没有一个清楚认识的正确方法，只凭个人愿望追求长生不老、齐天大圣，或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只知道这个世道不公平，自己辛辛苦苦创造出来的东西却眼睁睁被抢走，只能忍气吞声，挨冻受饿。奋起反抗，大闹天空，不仅仅是砸碎打倒不公平制度和制度的执行者、获利者，还要懂得不公平制度是怎样产生形成的？为什么这样根深蒂固？铲除它的要害在哪里？怎样才能叫它无法借尸还魂、死灰复燃？
马克思唯物辩证法是认识解决问题的科学方法。我们正进行的土地革命，就是我们党根据我国具体国情实行的伟大实践，体现出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性正确性。特别是闽西土地革命的经验值得总结推广……"
大伙正专心听主席用他那浓重湖南口音演讲，突然有人来报:“架搞噜斤扒跪列呦！"意思是:十九路军打过来了！
全场人腾地从地上站起来，目光投向主席。
"莫急，莫急。"主席微笑道:"不请自来，也要招待的嘛。"转身对警卫队长姜赓说:"把灯笼打起接客！"
"他们有炮！咚地一下咋办？"
"还有机关枪。哆哆哆！没得咪(躲藏)。"
"mαⅰheⅰ(不用怕)！mαⅰheⅰ！"主席学说着本地话安慰众人"明日、明日，我们就有咚咚咚，哆哆哆啦。走，我们也学回诸葛亮，到城楼观山景去！哈哈哈！"一路笑着出门朝山项走，众人半信半疑地跟在身后。
山顶早已亮起一盏红灯笼，在天幕中特别显眼。
"好戏开场啦！"主席对众人说。
话声一落，只听得轰的一声洪钟长鸣，山地仿佛抖动起来。只见远处山腰火光一闪，轰地一声传了过来。接着密急的枪声响起。
再朝四周望去，四周的山林沟坎都冒出火光和爆炸声枪声。仿佛还有喊杀与洪钟的轰鸣声交识在一起。
远处的几处火势越烧越旺，四周天边都映得通红。近处突然几声巨响，接着激烈的枪声和喊杀声。持续十多分钟，冲锋的号就响起，令人不解的是那冲锋号像在天上吹响的，四面八方的战斗步调都应着号声，仅三十来分钟，各个山头的战斗就结束。
远处几座山间的火光渐渐变小变暗。
这时，几个红军战士跑上山来报告:
"报告主席！当地民团全被击垮，整团缴械投降。现正在打扫战场，清点俘虏物资。"
"同志们辛苦喽！谢谢，谢谢啦呀！"主席笑着伸出双手与战士们握手。
"那还不是主席您眼观天下，洞察秋毫，巧布奇兵，各个击破，才能取得这样的胜利。"战士也笑着争着回答。
"这还得要感谢姜太公、姜太德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哇！"主席感慨道。接着对众人说:"走，看看去！不是说要咚咚咚、哆哆哆吗？"
原来，主席对这带古战场传说有所耳闻，这几年每次来到这里和山民一起劳作时，都留意了解当地的地理环境，天然形态特点和人为布局，并实地踏堪，仔细研究分析这一带山体地质结构特征，利用天然形成的有利条件建起简易军械兵工厂，被服厂、印刷厂等。对当年太德留下的防御设施、安全通道进行改善更新，形成一个庞大互通的防御信息网络。
吊钟岩九曲岭山体均为碳酸盐岩体结构，亿万年来的地质气候变化使山体内形成无数溶洞通口、阴河暗道互连相通，整座山就是一口外坚内空的大钟，若遇上内外气压反差增大到一定程度，或山腹中在某特定部位发生响声，声波振幅沿洞穴孔窍扩张敖大，象无数管弦乐器发出共鸣，在山肚孑里旋回往复、相互剧烈碰撞振荡着冲出洞穴，象钟管鼓锣发出声响。
眼下这一仗，主席早已料到。国民党十九路军积极主张抗日，原驻扎在上海淞沪，与日寇针锋相对。蒋介石消极抗日，面对日寇的疯狂侵犯只能逃避求和，丢尽颜面。对内却积极反共，将十九路军调到福建围剿苏区。十九路军蔡廷锴将军对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共政策极为反对，到福建后，曾与其他地方军阀一度举起反蒋旗号，有意与共产党联合抗日，主席非常支持，派人与十九路军联系，主张祖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但却遭到党内左倾机会主义势力激烈反对，百般阻挠，失去大好良机。
主席知道十九路军进剿苏区是被迫无奈，假称不熟悉地形，让本地民团前头带路。
这些民团头子，本来对苏区人民分了他们田地财产就怀有刻骨仇恨，时刻都想夺回失去的东西，并还听说苏维埃主席就在这山里，这可是升官发财大好机会。前面没有红军主力，后有十九路军做护身后盾，升官发财不就在眼前？便狐假虎威地跑在前面。哪晓红军竟不照常理，将自身投到两面受敌的险地，泥腿孑就是泥腿孑，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死活。哪想到一阵大火隔断与十九路军的相互接应，红军主力从天而降，自己一下成了瓮中之鱉，听到冲锋号一响，全都一下双手举枪投了降。等定下神来看时，哪来红军主力？一个穿军装的都没有，全是光背赤脚的种田人，男女老少，手上端着的正是自己刚放下的武器。共产党厉害呀！那红军排山倒海的阵势又是从何而来？
这山中岂止藏有雄兵百万，更有运筹于山林之中，决胜于普天之下的安邦治国的方略良策。
这其中，情怀、理想、胆识、求索、创新，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望着这碧波漫天的绿海，蓝天白云间悠然随风转动的风力发电叶片，碧波间反射出耀眼银光的太阳能发电的采光板，逍遥于空中林间的飞禽走兽的嘻戏，倒映在这四九湖中的吊钟岩及四周的远峰近岭，这神奇的山水到底有多神奇？
第二章 亲贤思齐，培根铸魂
"呜……"，好像要证实某种说法，某个奇迹，某段历史的真实，一列高铁拉着长笛从那面山的隧道口冲出来，从半空中划过，钻进另一座山的隧道，继续着它的追踪探访。空气中变换出五音聚合"嗡嗡"的撞钟声，回旋往复，缠绵悠长。
每听到这汽笛声，星焰就会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独自一人第一次坐火车到北京报考北京电影学院的情景。
那一年，大年初三刚过，他就背起自制的画板画架，和母亲煮的咸鸭蛋、用批发价买到的一箱快熟面，坐汽车到一百多公里外的地方上火车。好在春节假期间，旅客不太多，半路上车也能找到坐位。车上乘务员热情地招呼大家买饭用餐，他总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出刷牙口缸，放进一饼快熟面，到车厢交接处冲开水。
其实硬座车厢里的旅客都差不多，从家里带来过年吃的年糕、油炸的鸡鸭鱼肉、甜食果品，还有自家酿制的米酒，到用餐时都拿出来打平伙。
星焰自愧囊中羞涩，无法与人平等搭伙，就埋头就着咸鸭蛋，连水带面三下五除二，扫净完事。接下去的日子还长呢！报名待试，初试复试，等待面试，这段时间谁晓得还要多少钱？
他不知道与人交谈些什么？也不多想多问什么。吃饱就看书，或是听英语录音。
倒是有几个油头粉面西装革履、衣着妖艳的男女，一路总是骂骂咧咧，娇揉做作，男身故作女态，摆出一副事事高人一等的架式，操着半生不熟的港奥粤语，骂卧铺票开后门，车上盒饭太难吃，人家美国、、、、、人家日本、、、、、、总之，他们的钱找不到地方花。见众人喝酒吃肉，就不失时机地向他们选择的目标靠近，搭讪接茬套近乎。根据对方反应，分别对待，或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或媚颜屈膝溜须拍马，或棉里藏针讥诱相激。反正逄人说人话，见鬼讲鬼话，套路娴熟，应对自如。玩扑克、变戏法、吆喝出拳，对方云里雾里时，他们早猎物在手，便得意坦然离座而去。
"洋奴！崇洋媚外，喝着中国人的血吃里扒外的寄生虫！这次进京赶考就是要对付你这帮数典忘祖的狗奴才！"星焰心里恨恨骂道。
星焰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童年少年都是与卡通动漫相伴度过的，在看卡通动漫的乐趣中又获得不少知识道理。但也逐渐在从境外引进的一些动画影视画冊中，看到里面有些內容说法与教科书、老师大人们说的不一样，违背历史事实和生活常理:中国人的四大发明却成了欧洲人的，中国四大名著被串改得面目全非；一些令人作呕的恶习陋俗却当作绅士风雅炫耀卖弄。严重混淆是非，影响着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的正确树立，和对事物的分辫判断标准。就像《围城》里说的，洋务运动引进洋玩艺的同时，也把鸦片梅毒招来。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投身到中国文艺正本清源的潮流中去，创作出具有我们中国特色的动漫天地。上京赶考是实现愿望的起步。
一路上，几次转车换乘，签票候车，正月十五元霄午夜，总算平安到达北京西站。
一出车厢，第一次到北京的感受就是首都冬天的威严凜冽。
星焰跟着急走无语的人流出了站，在广场边找到公用电话亭，投币拨通邻居家的电话，听到话筒里响了三声铃就急忙挂断电话。在家的时候就和母亲商量约好，只要挂通电话响上三声铃就算平安到达。邻居家是开服装加工厂的，母亲在他那厂里干活，电话有来电显示，老板会告诉母亲。这就省了长途话费。说不定母亲这时还在厂里加班等他的电话，他也想跟母亲说上两句，但是要钱的呀！
电话亭外一个中年人见他走出电话亭，就热情地问:"哥们！坐车不？上哪儿？“
星焰也不知该上哪儿，就问:“到北京电影学院多少钱？"
那人笑道:"看哥儿们是个学子，就不给你按计程收费。这样吧，你看给一百八，一起发咋样？"
星焰没听说过坐一趟出租车要一百八十元的，母亲要车多少件衣服才能凑夠？何况夜深人静，到了北京电影学院也同样冰天雪地。就不好意思地说:"那，那就不麻烦师傅您了，等天亮再说吧。"
师傅也料到这桩买卖是做不成的。寒门学子，谁会舍得坐出租住宾馆？只是找人答讪消磨寒夜难熬时光而已。便笑道:"得！你就这儿猫着呗！"悻悻走开了。
星焰在广场边的杂货店里买了张北京市区地图，转回候车大厅，大厅里暖和多了。刚找到位子坐下，一位年轻的民警就走过来问:"哥儿们，考试的吧，考哪所大学呀？"
在民警面前星焰照实回答。
民警笑着说:"瞧瞧你们都一个得性，学你们的前辈蹲候车室。你电影学院的党委书记王黎光当年从北大荒来考试就这么着，你们个个都学呀？"
"真的？"星焰惊奇地问。他知道王黎光就为《丞相刘锣锅》《年轮》等电视剧作曲的著名音乐家，想不到赴京赶考求学的经历会同自己此刻正遇到的情形如此相似。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他乡遇知音，眼前的这位民警和刚才的那位出租车司机，以及求学路上的前辈，和自己现在就在一起的同行者，不都是知音吗？
"不是真的还会是怎的？"民警反问道，"那时候参加高考的全国知识青年，几乎都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他是其中之一。以后每年的艺术院校招生考试，车站候车室都会出现这种现象。不过哥儿们，今儿不行喽，规定没车票是不能在候车逗留的。还有三四个小时天就亮，你要乘早去学皖附近租间便宜的住处，跟别人合租也行。你看那一堆人，全是考试的。去认识认识。"民警指着大厅的另一头，推着星焰说:"去吧，哥们，祝你成功！"
车站为考生们临时划出的一角"优待区"长椅上坐满了人，过道地面堆放的行李上靣横七竖八地架靠着二胡提琴、琵琶吉他等乐器和画夹架，再无插足之隙，后来者只能沿边席地而坐。
大厅的这一角安静极了，但却没见一个人打瞌睡，也没人呵瓜子吃零食，或是打扑克聊天什么的打发时间。一个个像进到陌生奇妙幻境，内心充满惊喜而又恐惧，嗷嗷待哺鸟儿，用既期待又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四周。有的戴着耳机听步步高复读机录音，有的握着铅笔在速写本上现场作画，也有瞪着夭花板默诵什么诗文单词的，也还有急匆匆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刚捕到的音符旋律……
星焰在靠最边一位穿军大衣席地而坐的青年人身旁放下行头坐下，也从袋子摸出自制的速写本，也想把见到首都的第一眼记录下来。
"你家(Jⅰe)也是考美术的嘎？"身边穿军大衣的青年放下手上的速写本，微笑着轻声问星焰。
星焰转脸看着这位穿军大衣的青年，觉得像位和善的老大哥。就笑笑说:"大哥你家是昆明人？"
"冇，冇！我是撒黎族人。阿诗玛，阿诗玛你家晓得的嘛？我就是石林那首的。咋个说，你家也是昆明人说？"大哥像他乡遇故知，一下兴奋起来。
"不是，我妈是云南人，我老家是福建闽西。"星焰笑道。
"哦！咋个那么巧？我在你们那首长汀武警中队当过三年兵呢！"大哥更是兴奋，"啪"地合上手里的速写本说:"合啰合啰，咋个说都是缘份，不如我们都报电影学院，你看咋个说？"
"哥们！电影学院招生简章看到没？招生名额就那么几个，可报名的听说早超万人啦！"不等星焰回答，一个操河北口音的小伙子在一旁接过话茬说:"不单是北影，首都所有艺术院校早就被他们自己的附中毕业生把名额全占完了，我们还傻里巴叽地给他们当陪考。"
"是呀！人家都是从小就受名师专门培养的，我们这些土不拉叽的能考过人家？"
"还有父母陪读呢！"
"听说还有拿着小车钥匙、房产证、或是各种证券去走后门的。"
周围的追星学子们纷纷放下手上活计加入到他们最关心的讨论中。
"哥们弟们，作为寒门学子，对现今社会上的一些猫膩是无能为力的。唯能使自己问心无愧的是没错过这次考验自己的机会，考出各自真实水平，我们心中有底，就能理直气壮地走自己的路。录取与否，只是人生道路上的里程碑，路还得自己走。只要咱们能练就一身: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新，就不怕没人要。"穿军大衣的大哥用普通话与大伙交谈。
"对，对！关键还是打铁要靠自身硬。"
"是呀！无能才没留爷处，哪处不爱爷有才？"
是呀，人无我有，有的就是自己有一个与他人不同生长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在这环境中熏陶成长起来就是自己能创优的精神支柱和智慧源泉；如果优秀的传统基因与先进的科学有机的结合，一定能创造更新更美的时代画卷。星焰仔细品味着这位大哥的话。
北京西站候车大厅里的那一夜给星焰留下一生抹不去的的记忆。王黎光赴京赶考的经历使他很受鼓舞，出租车司机的理解，民警同志的同情鼓励，同行伙伴的各种见解，在实现理想愿望的过程中或许能从中得到启发。艺术本来就是对自然、社会、生活、情感等等存在之谜的探访求证的续写过程，能在猜谜、解谜过程中给予人美的享受同时，又使人得到启示，这就是艺术魅力。
这一夜，他在赴考同伴们中间，听他们从四面八方带来的见闻，眼界大开。一阵阵火车的鸣笛，仿佛又听到吊钟岩的那口大钟在阵阵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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