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佳一鸣 发表于 2023-2-26 10:29:48

隐逸传(传统武侠)一 下

    这个时候有人向“无不知”敬酒,老人微微点头致意,呷一小口酒接着讲:“从后衙出来,秦方直接来到快班房,向大伙致谢兼道别。魏德彰不在,他又去魏德彰家里,魏夫人接待了他,抱怨相公经常不在家,最长的十一天不着家门。他安慰几句就要纸墨给魏德彰留短信辞行,又去三山街向郭凡辞行,完事直奔河北。为什么去河北?因为他岳父临终提到贼首用燕山派路数,肯定与燕山派脱不掉关系,相传燕山派就在蓟州山区。另一个人使用霸王枪,这套枪法被称作沧州六合枪的不传绝技,有过一面之缘的六合枪掌门伍志斌想必能给出个合理解释。果然不出所料,等秦方来到沧州伍家堡见到伍志斌,诚恳地把老岳父被袭击致死讲了一遍。刚说有个小个头使齐眉棍,旁边一个大男孩失口喊出“是四师兄赵鹏”。伍志斌立马瞪一眼大男孩,才向秦方解释,赵鹏以前是他的第四位记名弟子,但因为行为不捡两年前被逐出师门,无论做出什么该杀该剐都与六合门无关。这么说秦方就明白了,起身告辞并请告知赵鹏住处。伍志斌一指大男孩,让给秦方带路,并叮嘱不许进“那畜生”家门。大男孩的确听话没进赵鹏家,却把院内的概况连地窖的位置都说了。所以,秦方打发走大男孩先围着院子绕一圈,然后从前门拍门环。没有人开门,却听见脚步声向后院跑去。他断定赵鹏就在后院,纵身形跃上仅有的三间正屋屋脊,有个妇人正在后墙角揭开蒲草盖向下说话。未免伤及无辜,他闪电般掠过去将妇人提起来离地窖口一丈多远,放下的同时点中几处要穴,随即转身对地窖口说:‘赵鹏,请出来说话。’话音刚落从里面窜出个人,身子还没落地就向他发出三枚暗器。秦方眼明手快而且早有防备,见是铁蒺藜就想起岳父临终前腿上也中的这东西,于是使一招“欲拒还迎”将铁笛一揽一送,铁蒺藜直接回到那人大腿上。疼得那人又喊又骂又拔铁蒺藜又从怀里取药,秦方一声不吭看着,见那人打开小瓶子要往伤口倒药时忽然掠过去,抢了药又退回原位。那人顿时大骂起来,秦方不温不火地把瓶子倾斜,灰白色粉末洒落地面,那人骂的更凶。忽然,下面又有人说话:‘你呲啦啥嘞?咋啦?’人随声到,又跳出来个人,身高足有六尺往上,虎背熊腰满脸横丝肉。这人站稳后先看着那人惊讶,等看到秦方正在把药粉往地上倒也爆了,挥动丈二龙蛇棒窜过来一阵乱砸。秦方本想着不跟这粗人一般见识,可对方砸了十七八下没有任何效果居然不知难而退,索性趁着这人一招劲道使老往回抽的时候给棒头上敲一下,这人收不住被棒尾顶到左侧中枢穴,倒退七八步正好跌坐在同伴腿上,‘妈呀’一声跳起来,屁股上带着一枚铁蒺藜,搭手一摸手也扎破了。”    随着这句话和“无不知”的肢体动作,场里起了一阵不小的哄笑。儒生公子二人已经吃饱,兴致全在听故事上,只听“无不知”接着说:“那人倒是没喊,也已经不再谩骂。秦方仔细一看,脸色黑青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看来是中自己的暗器毒发身亡。这时候下面又有人说话:‘咋样?人死了吗?啊?汪六哥?罗四哥?叫唤啥呢?你们倒是回句——’说话间‘噌’又蹿出来个人,三十多岁,长得白净,下巴有三缕小胡子。小胡子一看地上那位渐渐气绝,大块头歪坐在后门旁边哼唧着,不由得倒退两步将齐眉棍横在胸前,气呼呼的喊:‘你是什么人?怎么敢在我家逞凶?也不打听一下——’‘哼!’秦方冷冷的打断了小胡子,从随身带的齐眉棍就猜到准是赵鹏,‘赵鹏,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就不会太为难你。’小胡子就是赵鹏,而且在这一带横贯了,除了老伍家人谁也不在乎,尤其秦方还打伤他两个好朋友,所以想都没想就骂:‘你他娘……’一句话没骂完感觉眼前一花腮帮开始火辣辣的疼,怎么挨的打不知道。再仔细看对方手里擒着一支闪着寒光的铁笛,立刻想到蜚声黑白两道的铁笛银针,吧嗒了两次嘴没敢再骂,人也蔫儿下来。‘为什么要袭击严正风?’秦方紧盯着赵鹏问。‘严正风,严——你说那个刑部班头?我不知道啊!’赵鹏思索着说。‘嗯?’秦方的眼睛瞪大好几分。‘我,真的,我说的是实话,不信你问罗老四——’赵鹏说着看向大块头,不由得脊梁骨发凉,敢情那么壮实的汉子,还一身硬功,居然死于铁蒺藜。赵鹏的舌头都有点发抖了,‘这,这,秦爷,我真不知道为啥,只知道有银子拿,是汪六哥拉我去的,就他,汪焱。’说这话指了指地窖口旁边那具尸体。秦方看得出赵鹏说的是实话,接着问:‘那天的同伙还有谁?’‘这,这我知道,眉山二怪肖阿平、肖阿顺,沙北七雄董亮、袁三山、蒋龙、罗铁柱,就他。’说着扭头指指门口那位,‘还有蒋虎、汪焱、赵远峰,姚氏三杰姚德虎、姚德豹、姚德彪,地躺拳程大林,我,我小师妹的相公亮银枪柴宝,还有追魂刀金宏基,就这些人。’秦方暗暗将这些名字记下,问出第三个问题:‘什么人指使你们?’‘不知道,真不知道。’赵鹏连忙接话,‘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儿,至少我们几个是拿钱办事儿,董老大招呼的我们。听说,’赵鹏现在生怕秦方不信他,拼命思索补救,‘我偶然听董老大说的,这次是追魂刀邀场子,一共两千两,还说姚氏弟兄跟刑部班头有梁子,不为财,我们纯粹为养家糊口,我们和老大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秦爷,我说的句句属实。’‘行了,我相信你。’秦方冷冷的说,‘但这件事还是要有个了结。你出手吧。’赵鹏听这话好悬没吓坐地上,急切地说好话:‘秦爷,您看,我已经知道错了,您问的话我也如实都说了,您就高高手吧。要么这样,我让贱内把我那一百五十银子,啊不,还有罗老四和汪老六的,一股脑都——’‘哼,赵鹏,’秦方冷冷的打断赵鹏的话,‘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就应该像个男人一样为自己的错负责任。放心好了,你的女人会好好活下去,也会把你知错肯负责任的精神传递出去。’‘这,可是,这,我这,’赵鹏的舌头愈发不听使唤,看看那边僵硬但眼睛盯着着他的妻子,看看地上两具好朋友的尸体,缓缓的转身冲着伍家堡方向磕三个头。猛然一点棍头窜起来一丈五六,斜着砸向秦方,显然是“金鸡乱点头”。可他的棍头终究还是白点了,因为秦方还在他落地的正前方端端正正站着,他的喉咙已然塌陷,尸体缓缓栽倒。秦方二话不说,转身抬手拍开那妇人的穴道,纵身跃出后院墙,重返伍家堡。”    讲到这,老爷子又呷几口热茶,接着讲:“伍志斌再见到秦方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但到底是一门之主且自负德高望重,仍客气的让进偏厅,叫人备茶。秦方并不隐瞒,把见赵鹏的过程和赵鹏说的话大差不差说给伍志斌听,说完直接问亮银枪柴宝是谁,能不能请老前辈给个交代。伍志斌的脸瞬间变得铁青,沉思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忽然站起来说:‘开香堂。把那个孽畜带来。’随即大踏步出门,向后院走去。厅里几个弟子有往前院跑的有往后院跑的,包括那个大男孩在内个个神情严肃。这开香堂嘛,每个门派都差不多,烧香、摆供、大礼参拜,敬天地,敬宗师。完了伍志斌亲自问柴宝,有没有和叛徒赵鹏勾结厮混?有没有聚众袭杀刑部差官?柴宝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被师兄拉过来就已经抖如筛糠,看了这阵仗更是鼻涕眼泪往外奔,师父发问只有点头的份儿,连求饶都忘了。伍志斌问完回座位,说声‘请门规’。有弟子拿出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个册子,朗声念某年某月某日某位祖师定下门规,上次犯门规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犯的哪条,受的什么惩罚,又列出柴宝犯的哪两条门规,罪当剜眼剖心。秦方一听不由得眉头一皱,按说人家执行门规作为外人不能也不方便有想法,尤其这小子还是杀他妻女的仇人,可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能知罪再以命伏罪就是了,犯不着这么残忍。还没等秦方有所反应,伍志斌的小女儿哭着跑到父亲跟前,跪在地上哀求父亲网开一面。秦方刚要抬起的胳膊又放回去,仍继续观望。伍志斌的身子依然拔的倍儿直,脸仰起来不看女儿。宣刑的人把册子放回盒子,取出两把锋利的匕首,用托盘托着来到柴宝跟前,俯身除去柴宝的外衣,内衬也撕破露出胸膛。柴宝这才忽然灵醒过来,撕心裂肺的喊‘师父饶命’。秦方不想再看下去,转身要往前厅走。猛然看见伍志斌那扬起的眼角有泪光闪动,他的心也一沉,再次转身抬手说:‘且慢。’在场近百号人只有秦方站在客位,所以大伙的眼光唰一下全集中过去,包括行刑弟子、柴宝、伍志斌父女,行刑弟子的目光则在秦方与伍志斌之间来回往返。伍志斌推开小女儿站起来,向前一步抱拳说:‘秦大人有何指教?’秦方也拱手说:‘指教不敢,只不过,这柴宝既然是在下的仇人,可否由在下来处置?’‘这个嘛。’伍志斌犹豫说,‘大人可是要将孽徒带回刑部治罪?那样老夫岂敢承担徇私护短之责?’秦方轻轻的摇头说:‘不,在下此行既不着公服也未带公文,图的就是手刃元凶,还家人一个公道。还望老前辈行个方便。’伍志斌思索着看向众人,最后把目光停在柴宝脸上,把手轻摆两下,坐回位置继续仰着脸。行刑弟子把匕首端走了,柴宝又开始哭喊,还往台阶那边跪爬。‘柴宝,’秦方的脸色又恢复的冷峻,‘你可承认在京师西城外对我妻女犯下的罪行?’柴宝已经不爬了,但仍然哭,扭头对秦方点头。‘那行,你取兵刃吧。’秦方说,‘只要你能接我一招,无论结果如何我扭头便走。’这话一出又引来所有人的目光,这些人大多数不知道铁笛银针。就连伍志斌也不知道秦方功夫如何,是不是和那些拿官威压人的差官一个德行,柴宝的枪法可有他六七成真传,真急眼就连他也没把握在三招内将柴宝拿下,这姓秦的是真怀有惊世绝技?还是狂妄惯了?也别说伍志斌的心思活动了,他女儿也已经擦了眼泪,跪坐在原地看着。柴宝更是精神抖擞,衣服整理好取了一杆铁枪,直挺挺站在秦方面前五六步。秦方说声‘出招吧’,身子纹丝不动。柴宝也不搭话,身形一晃施展出六合枪的“苍龙出海”,一招三式直取秦方上三路。可等他三枪扎完直接趴地上了,秦方在他刺过的位置,与之前站的位置大差不差,姿势也没怎么变。有人跑过去看,柴宝已经昏厥但没死,伍志斌的小女儿也跑过去,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叫名字。秦方就像什么没看到,其实他清楚知道柴宝再也站不起来,也算留条小命终身悔悟。于是,他冲伍志斌再次抱拳,转身离开伍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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