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的牵牛花
本帖最后由 沙漠雄鹰 于 2023-4-19 09:49 编辑我的初中学校很小，没有围墙，总共就五排平房，其中前四排是教室，最后面一排是老师的办公室，再往后是一片足足有三个足球场大的空地，是为我们的操场。远远看去，白色的土坯房子与土白色的操场宛如一个巨大的惊叹号，被碧绿的麦田环抱，凝聚着这里人们的艳羡与梦想。 春天，学校周围的麦苗由枯黄渐渐返青，随着春风起伏荡漾；夏日，蚂蚱和鸣蝉激烈的欢唱声和着艳阳密集登场；秋朝，金黄色的玉米和南瓜，让一个个农民兄弟乐的合不拢嘴巴；冬季，米粒雪渐渐变为鸡娃雪，满世界的洁白终于将学校和附近的农庄完全统一起来。当然，最让我难忘的还是春末夏初的校园，是操场周围那几朵独特的牵牛花。 我们的语文老师马老师是我好朋友王旭（我同班同学）的舅舅，一副古铜色镜架、青石镜片的眼镜，透露出浓浓的老先生气质（马老师写的毛笔字方圆几十里闻名），因有我这好朋友的关系，我便可以经常出入马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大约不到20平方，是教室一样的房子刚刚隔成的，摆设很简单，一张简单的桌子，一张单人床，床与桌子相连，也当椅子用，桌子上是一方很讲究的砚台和一套很有年头的紫檀色毛笔挂，大块的墙壁和天花板可以一览无余，这便是马老师的天地。第一次去马老师办公室时，最后面的一面墙的一角是用一张写了中楷的白纸贴上的，渐渐地,墙面上一张挨着一张贴上了中楷纸，仔细留意了一下，上面写的是《陋室铭》《桃花源记》《爱莲说》等中学课本中的精美古文，两个多月后，四周墙面、天花板上整个都布满了中楷古文，一色的柳体楷书写成，篇章结构严谨，笔画匀衡瘦硬，斩钉截铁，爽利挺秀，骨力遒劲，细心观赏，让人赏心悦目，在心灵的陶冶中享受书法之美，真可谓饕餮盛宴！后来每去一次，都会看到墙面上的古文有些变化，原来，每当墙面和天花板被贴满后，马老师就会从头一张开始，依次换上自己新写的楷书古文，一茬又一茬，换下来的整齐叠放，马老师说“把叠放的和墙上的对比，就知道自己的不足和进步了，但一定要静下心来，干啥事都得静下心来，你们念书也是一样！” 我们的早读课是最自由最舒畅的，不用聚集在教室里，每个人自己寻找一块喜欢的去处，或者在教室之间的泡桐树下，或者在学校周围的田埂上，或者到操场旁边的壕沟里……在那里你可以尽情地朗读，陪伴你的是浓密的树荫、清香的田禾味，还有勤劳的蛙叫声。听到当当当的敲铃声，大家便如同铁屑向磁铁聚拢一样回到教室，开始一天的课程。 学校有三个年级，12个班，加上敲铃的大爷、做饭的大妈满共10个教工，体音美史地政等课程都是由语数外等主课老师兼任的，因平均每个班不到1个老师，所以每节课都会有上自习的班，教我们语文的马老师兼任我们的美术地理历史课，马老师不仅字写得很漂亮，画也画的很好，只要一有空课，大家就想让马老师上美术课，马老师也乐此不疲。 春末夏初，学校周围大片的麦田已翻腾着金黄色的麦浪，一股沁人心脾的麦香味扑鼻而来，眼看又是一个好年成，可能是受了家里人情绪的影响，学校孩子们的脸也都像一个个熟透的红苹果似的，堆满了欢笑。马老师走进教室通知我们“数学老师临时去给别的班上历史课了，这节课我们上自习”，大家竟不约而同地喊着“马老师，上画画！”，马老师笑了笑说，“大家热情这么高，那好吧，我去拿画板，我们去操场画牵牛花”。等马老师再来的时候，我们班30几个人如同出巢的小鸟一样，个个伸着头，已经拥在了门口，马老师在最前面，带着我们，向操场边飞去。 操场边是我们最喜欢的去处，那里充满了神奇，“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我对这句诗最真切的理解，就源自这操场边。经过一个冬天的雪藏，初春二月的操场周围就已经充满了勃勃生机，迎春花、野枸杞、蒲公英、荠菜、狼尾巴、燕麦、野油菜、米蒿子、马刺金、车前子、索索草、野芹菜、野韭菜等等等等，各种各样有名字的没名字的花草竞相露头，互不相让，比高似的将自己的头昂起，伸向太阳。这里最神奇，也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身材修长，袅娜多姿的牵牛花，刚露头时就与众不同，任你别的花草怎么疯长，牵牛花都可以缠绕着你把头挺得更高，或者缠住一株，或者缠住一簇，昂扬向上。当远远高过其他绿类一枝独秀时，他便可以像舞蹈家一样，来一个华丽的转身，找到一根往年的玉米杆向上攀越，将那纤细的身姿展示在你面前。春末夏初，操场周围的绿草蓊蓊郁郁的时候，牵牛花已经将自己美丽的喇叭向你张开，远远看去，有蓝色的、紫色的、白色的、绯红的、桃红的、还有蓝紫、红黄，粉白等等混色的，一如碧蓝色海面上的点点风帆，摇曳着；又如湛蓝静谧天幕上镶嵌的一颗颗美丽的珍珠，闪烁着；更像顽皮小孩清澈明亮的眼睛，眨巴着。这个时节，牵牛花是我们操场边的主角。 马老师要教我们画牵牛花，同学们情绪振奋，摩拳擦掌，都拿着自己的小本子紧跟着马老师，在操场边围成半圆形等待着马老师神奇的讲解，关中初夏的太阳已经很毒了，小伙伴们脸上都淌着豆大的汗珠，可大家没有一点怕热的意思，眼睛瞪的圆溜溜。马老师在一支牵牛花旁边支起小黑板，先用紫色粉笔画出一个云朵形状的轮廓，在花朵轮廓里面画出牵牛花的花心，又一笔一笔画出花瓣的结构，接着画牵牛花的花叶，并在花叶上面画出叶脉的纹理线，又在左侧画出一个含苞待放的花苞，然后再用绿色粉笔画出牵牛花的花茎及其它花叶，不到20分钟，牵牛花就画好了，马老师一边画，一边讲，还用彩色粉笔涂满画面上的留白处。我们也好像被马老师带入了魔镜，一个个都在自己的本子上画出了像模像样的牵牛花，还用蜡笔涂了色，看着自己在马老师的带领下创造了这么辉煌的大作，大家都激动得合不拢嘴，并互相竖起拇指欣赏着称赞着对方。艳阳依旧高照，气温越来越高，操场边的一朵朵牵牛花、一张张红润稚嫩的笑脸，与这美丽的阳光相辉映，幻化出一片快乐、幸福、充满生机、饱含希望的极乐天地…… 如今我的初中已没有了平房，取而代之的是八层的高楼，塑胶跑道、人工草坪；现代化的篮球排球场取代了当年的土操场，围墙变成了高高的水泥墙，学生读书只有被拘禁在拥挤的教室里齐读，学校周围的牵牛花再也寻不到了......我怀念当年的母校，更眷恋那可爱的操场和操场边那魂牵梦绕的牵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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