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光照正午之一
第一部 光照正午 缪振光 著 “遥波蹙红鳞,翠霭开金盘。光彩射楼塔,丹碧浮云端。”,“仲夏金火争,阴阳势相夺。乾坤鼓洪炉,夸父死奔渴。普天无织云,厚土万丈裂。”——宋范祖禹《七月五日热退喜凉资中有怀二十四韵》。 一初涉职场 1、人的一生是多面的,多层的,因而构成了丰富多彩的画面。少年或青年之时,发奋读书,努力向上,积累知识等等均是为了今后的工作做准备,而婚姻与家庭则是生活的港湾,是事业的推动力。然而,工作对一个人特别是对一个男人来说,仍然是最重要的,不管你内心是否还保留着那种精神上的追求。然而,职场的风云却常常是惊心动魄的,甚至是你死和活的斗争。人的一生之中许多智慧均在此体现,许多精力也由此被它噬完,是喜是悲,只有自己知道。成功了如何,失败又如何?唉唉,你做什么样的感慨都不为过。1985年夏天,我从省商业学校毕业后,终于被分配到长江南岸的一个小县城里,一家国营商业糖烟酒公司工作。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走上一条很不平坦的职场生涯之路了。实际上,从学校开始毕业分配时,就已经体现出社会的不平等,人与人之间的极复杂的一面。同样在全国重点商业学校毕业,有的同学或留在学校任教,或分配到比较吃香的事业单位,如政府部门,或去外贸局或去外贸公司等等。自然,这部分同学大部分原是城里人,他们或她们的父母们总是知道“行情”的,当时的中国社会情况就那样的,在分配工作或找人办事的时候,没有一定的关系是肯定不行的。他们找关系了,他们知道如何找关系,也有那个能力去找。而我们,——刚刚从农村出来的,刚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如何知晓这些道理,或者用当今的话来说,社会的潜规则,一般的人如何摸得清楚。——那是怎样的的一个规则呵,只有依今后的实践来慢慢的体味,甚至于来践行。然而在当时,对于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工人或农民的子女来说,或蒙昧糊涂,或约略知道一些但也没有哪个能力。因此,我们只好等待,只好任由被分配,而自己的命运则只好交给别人去操作。那是一种怎样的一种无奈。当然,在中国的三十年之前,只要上了中等专业以上的学校并毕业,则工作一般是没有问题的,所不同的是,单位之高下,性质之优劣,待遇之好坏。这点,是我们那个年月毕业出来的学子们所较现在的学子们优越的地方。可是,路是一样的,工作环境是一样的,个人的努力及参悟是一个道理的。2、三十八年前一个初秋,我只身来到铜陵市商业局,手持省商校开的介绍信去人事科报到。接待我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男人,看了我的介绍信后,说他们已收到省商校寄来的工作函了,并且说我已被分配到县里的一家商业公司上班。我说,能否留在市区公司呢?他不悦地说,这怎么可能呢!于是我不再说什么了,把他开给我的分派单收好后就下楼了。由于距上班还有一个多星期,我便直接回家了,也没有去即将上班的单位报到。一个礼拜后,我从家里参加完农活,按通知书(介绍信)上所写的要求,来到所在家乡县城里一家糖业烟酒公司报到。这是一家不太大的县级公司,人数有四十五人,设有经理及副经理各一人,平行的部门有人事、办公室,当然最重要的是财务部了,公司下面有一个门市部。记得那天来公司时,接待我的是一位中年财务股长,姓陈,每天必喝二三两酒,学历不高,但财务的实践知识还是可以的。财务股包括我新来的,一共五人,出纳是一位中年妇女,财务知识平平,学历也可能只有初中水平,但她却是很厉害的一个角色,因为她的丈夫是县政府的一个部位部门的主任;统计员小汪,也是另一所商业学校分配来的,但早些年前就来了;另一个是成本会计,东北人,丈夫是驾驶员。由于我是刚分配来的,所以就在股长的手下做一个见习财务助手。当然,做一般的会计工作,对我们商业学校毕业的人员来说,还是比较顺手的。很快,我便确定为主办会计,从事会计报表,税务等方面的工作了。财务股长对国有企业的财务制度颇能坚守,因此,总经理与之每有间隙,因而关系不太好,加之那位出纳的急急表现,大约在一年后的夏天,陈股长便主动调到另一单位,出纳便做起了财务负责人。按财务制度说,出纳是不能嫌做财务负责人的,不能既掌管财务专用章,同时又用此章开支票取钱。然而,现实生活中就出现了这样不合理的安排。这种安排对我来说,是不太公平的,角色上比较尴尬,工作上也是非常被动的。于是,我一方面内心不平衡,另一方面,则必然与具有双重身份的她矛盾自然多了起来,而当时我年轻气盛,有时不太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结果被她恶人先告状。一天中午快下班时,总经理把我找到一间会议室谈话,谈话的主要内容是,我在工作中有七八个方面的不妥或错误,而这些所谓的错误,一听就知道是她捏造的,当时气得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委屈,眼泪就流了出来。然而,看得出,那位总经理(姓刘——说句迷信的话,在我的工作之中,凡遇有刘姓的上司,我总是倒霉)他也显是明知道我的委屈,而他却煞有介事地诤诤教诲,让我改正错误等等。而这种强加的错误并要加以改正,年轻我如何受得了,于是产生了憎恶总经理及那位双重身份的女人。于是我跑到县商业局财务科申斥情况,一位老科长对此表示无法理解,并说出纳兼财务负责人是不妥的。然而他也只能说说而已,并不能解决问题,矛盾依然存在。对此,我一方面主持着公司的全面财务工作,要对出纳工作加以内部控制,但同时我也不得不听命于她的财务负责人的安排,工作起来极不舒心,最主要的是工作风险很大,因为我无法对之实施内部控制,也无法保证财务制度的正确执行。然而,如果出现了问题,我是有责任的,而做好了,我则是没有荣誉的。如此的郁闷,几番让我崩溃。于是我借故不想在办公室里,向总经理提出与业务员共同到市场搞点调查,刘总居然爽快地同意了。于是我便与公司的几名业务员跑了一些南方或北方的城市,或就与公司的货车驾驶员在县内送货,当然只是坐在驾驶室里随车而去,随车而回,中午一般总能得到比较好的招待。在我与业务员外出的时候,去了南京,或到了北方的某个城市,也路过北方的小城镇。北方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们用大碗喝酒,鲜猪肉就放在路边销售,一阵灰尘吹过,猪肉上便沾满了灰,如同做扣肉一般的,但当地的老百姓照样购肉,丝毫不影响销售。是呵,北方人的豪爽,使我心稍稍宽慰并使得心情渐渐好了起来。然而,业务员们对公司的许多现象也大为不满意,有时几怀酒到了肚子里,就牢骚满腹起来,有时竟不住大骂刘总,说他简直猪狗不如等等。这样的痛骂,实令人快乐无比。也让我渐渐有了离开那家国有公司的想法。3、这样的日子大约苦持了近一年后,在一个春天的早晨,不知什么原因,刘总的儿子与一位业务员,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争吵了起来。那时,我正在楼上准备上班,恰好看见他们,并朝楼下好奇地望了一下。呵呵,这一望,刘儿子以为我在帮那位业务员,于是他不由分说上得楼来,就给了我一拳,并把我的眼镜打掉在地上。然而,年轻力壮的我岂能任其胡来,也与他对了一拳。事后,我们分别被叫到办公室问话。我说,他们的争吵根本与我无关,而且是刘儿子先动手的,况且有业务经理证明,因为当时他也在楼上朝下看——他是一位近五十开外的男人,矮胖,园脸,但他显是一老奸巨滑的人,明明在场目睹事情的经过,但他确假装不知道。自然也不难理解,他不会为了我而得罪总经理的。这事发生以后,其实总经理是知道他的儿子的无理,但为了面子或为了自己的尊严,他于是找到县商业局——国有商业公司的主管部门,要求把我调离到离县城较的县石油公司。当然,我早也想离开那家糖酒公司了,只是没想到以这种方式离开的,而且新工作单位距县城远得多了,一切得从头开始。不过,那时我正年轻气盛,走就走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当我离开时,那位业务经理笑嘻嘻地对我说,“小伙子呵,你真有福,从糠椤框跳到米椤框了”。他的意思好象我由此比以前变得好些了,而且所发生的事情如同没有发生一样。“谢谢你的关心呵”我也略微带笑地答道。然而,不论业务经理出于什么心理,县石油公司确实比原来的公司要好,不知是因为刘总最后从人性出发,还是良心有点发现,抑或是商业局的某位好心人,让我离开时保留点平衡吧。诚然,那时,即便让我到别的什么公司,我也只能去,因为自己对自己无法选择,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人身自由还没有现在这样的自由呢,一切进出均要严格地受到限制。自85年到87年,我在县城的商业公司上班的时间,算起来约近两年。总结起来,还是自己初出茅庐,对于社会的复杂性认识不清,而对于“人”这个最难认识的部分,其认知或经验几乎为零。现在想来,倘若当时我与那位出纳能和平共处,委曲求全,甚至与她相处甚好,则或许自己在工作上虽暂时没有立业(而这往往要有耐心和一个较长时间的过程),然而或可通过她能获得意外的好处,比如,或能积极加入组织,或通过她调一个好的满意的单位,或通过她找一个有背景的好夫人,或许...当然这里,各种“或许”的假设,都没有用了。不过,从另外一个方面说,那位财务负责人兼出纳的女人,也应知道,她的专业水平远没有我高,然伊却横在我之上,有了荣誉归她,这一切她其实心里难道不清楚吗,她一点没有自知吗,如果当时我的真的委曲求全一下,只要顺着她,并配合她,即使她也知道我在做做样子,但如此一来,岂非不能带来另一番的情景呢? 4、是否有另一番情景,我确实不得而知。但在县城上班的近两年多时间里,除职场有些挫败感外,其它方面却也值得聊一聊。当然,最值得骄傲的是,我当了一回教师。安徽省商校在当时属于全国13所中等专科名校中,属于高等专科之一。对于我们这些分配到基层的财务人员来说,仍是受到县市商业系统的重视。大约在我上班一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接到县商业局关于集体企业会计人员培训的通知,让我担任全县集体企业会计人员培训老师(共两名老师),专门讲授商业会计方面的知识。专业知识对我来说不用担心,但问题是我从没有讲课的经验,上了讲台岂不成了众人的笑料?然而商业局的老领导鼓励我说,谁都有第一次的,把没有做过的事做会做好才是本领。领导的鼓励一时增加了我们的信心与勇气。开课的前几天,我做好了充分准备,写好教案,同时想象着上课时应有的姿态与语调。但真的走上讲台时,面对底下几十位男男女女学员,最要命的是,还有商业局的几位领导也在场时,我的心仍怦怦直跳。深吸一口气后,我便在黑板上写下要讲解内容的标题,同时内心鼓励自己,这没有什么可怕的,我是老师,我能讲好。当我自我安慰好自己,转身面向学员时,奇怪的是我的心情一下子平静下来,于是按部就班地讲了起来。我从商业会计的历史及其在会计体系中的位置情况讲起,直讲到商业会计在实践工作中的作用,用一个个实例剖析学好商业会计的意义,一下抓住了学员们的最关心的方面。彼时,讲台下鸦雀无声,只有我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在教室里回荡。领导们不时地点点头,学员们个个抬头看着我,专心致志地听讲。我一边讲,一边观察着,有一种强烈的满足感,但有几位漂亮妩媚的女学员让我不敢直视。下课后,许多学员(来自全县各乡镇集体与民营企业)围了上来,问这问那,我微笑着一一解答。自然,在其后的近一个多月的培训讲课中,就顺利得多了。不过,也有个别老会计,对我讲的一些成本分配方法不大理解(内容本身确实有难度),有的还与我争论不休。也有一些女学员,虽听得不大理解,但都保持着矜持而温和的态度。其中有一位女学员,是县石油公司辖下集体单位的会计,后来竟成了我在石油公司的同事。她是一位漂亮高个子女生,喜欢微笑,是石油公司副总经理的女儿。我去了县石油公司后,我们也有时见面,但都保持着相互尊重的关系。时间飞快,培训近一个月,终于要到结束的时候了。经过结业考试,大家获得了全新的商业会计知识,除极个别人外,均顺利地取得了结业证书,纷纷回到各自的单位。我也因近一个月没有来单位上班,许多事务等待着处理,比如编制会计凭证,记账,报税,做报表并上报商业局财务科。做完这一切事务后,大约过了半个多月,我便得到了一大笔讲课费,估计有300元。那时的300元,可不是是一个小数字,至少相当于现在的小万元吧。我用这300元除买了一些书外,就是置办了一辆自行车,在县城里逛了好几天。可惜,这部自行车,在我调往北方城市时丢失了。5、当老师的感觉实在是美好的,但在我的人生中也只能算是过了一把瘾。不过人在青春的时期,最美丽的还有一个,那便是爱情,而爱情的火苗也往往在工作中绽放出来。但我对于什么是爱情,在二十岁之前确是一窍不通的,对异性只有蒙蒙胧胧的意识。记得还是上初中时,或许是初三了,班上有一名女生,姓汪,虽然穿戴朴实,好象上身经常是穿着一件红色小袄,脚穿一双园口小布鞋,因为我们都来自农村,这显得太正常不过了。但她确是天生丽质,静如处子,笑若桃花。她的眼睛不大不小,在稍浓的眉毛下顾盼生辉,若她看你一眼,便令你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她若笑时,轻轻地,挂在脸庞两边的酒窝让你不喝先醉,心摇神荡,不能自主;她若静处时,嘴角微翘,蛾眉略紧,犹如出水芙蓉,可远观而不可近看。我那时还小,但如此美丽的青春丽人,实不知珍惜与欣赏。如要是现在,呵呵,你可以几乎三天不吃饭,看着她,——不能正面看的,已是足够地解馋了。班上有一名男同学,就这样在上课时也呆呆地盯着看她,以致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我还是比较能克制自己的,因为我的家庭生活和背景不允许我有任何的其它想法,只能一心读书,考上大学。那位丽人同学,在学业上一般化,但她似乎早就对男女之情已经有领略了。那时候,娱乐上也没有什么好的形式可供欣赏,一部《五朵金花》电影里的几首插曲,风靡一时。她与其它丽人一样,抄录着歌词,轻快地咏唱着,把我们的那颗少年之心似乎全部摘了去…时光流逝,随着学业的结束步入社会后,生活可谓丰富多彩了。我在县城上班的近两年时间里,大部分时间是做主办会计的。会计都是要与税务人员打交道的,但我们大多数人对税务人员的感觉总不是那么好。然而,记得我第一次与税务员接触,看到了税务机关的专管员来所在的工作单位时,我的第一印象和观感就改变了。那位专管员是一位年轻的漂亮女孩儿,园润的脸上始终溢满着微笑,明眸的双眼清澈见底,是那种典型的县委大院里长大的女孩儿。因为我学的专业就是财会,而且担任了主办会计,单位就让我接待那位专管员,我第一次意识到我要与税收及税收人员打交道了。于是我便与她计算起当月的应纳税及应完成缴税事项。她思路清晰,解释明白,很快就开具出完税凭证。其后我又与她接触了多次,因她是那么地让人心仪,只要闭上眼睛她那漂亮的脸蛋就在脑海里出现,于是不由自主地惦记起她来。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火苗么?我能追求她吗?当然不能!因为她那么优越,而我不过从农村出来的一介穷小子。因此这各火苗只是“烧火棍子一头热”,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儿,无法表白。但她确是我第一次萌发了爱情的火花,知道了陌生的男女之间还有这样的吸引力,还有这样的美好相恋情愫。然而,我那时比较悲观,并没有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表露给她,只知后来她嫁给了县政府的一位小秘书,从此杳无音信。 二、大通镇的记忆 1、1987年春夏之季,由于初涉职场,加之工作单位在岗位上出现严重的错位安排情况,及那位刘公子莫名其妙地行为,我只好离开县城了。就这样,我被商业局安排到县石油公司财务股上班了。石油公司离县城或市区有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路程,在地处长江中下游的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小镇上——大通镇。大通镇,准确地说位于长江下游南岸,西北与安徽枞阳县隔江相望,南以青通河与贵池、青阳交界,是安徽“两山一湖”(九华山、黄山、太平湖)的北大门,是九华山头天门的所在地,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石油公司又距大通镇约有两三公里远。由于石油(成品汽油、柴油、机油等等)系危险品,所以石油公司只能远离市区,并且自成体系的。公司所在的区域范围内,至少竖立着七八个装满了汽油等硕大的储油罐,每个大油罐直径约十几米,高约二十多米,其周边的安保措施极为严格。油罐立在一个小半山坡上,而在它的脚下有一个消防池,约有十几亩那么大,当然主要用来消防汲水之用,但平常也在池内养了一些草鱼、鲢鱼之类水产品的。池塘里水较深,夏天我们便经常在此游泳嬉戏。出公司向南,便到了大通镇中心街,街道路面系由一块块磨得光洁的石头铺成,街的两旁大都是较古旧的老式建筑结构,徽派风格较多,如马头墙角等。商铺林立,多出售一些陶瓷、藤编之类的精美手工品,人游如织。由街心向东,有几处古井,及几处水池,水池不深,但亦较清澈,岸边杨柳依依,有石櫈可供人休憩。再向东一点,有两座天主教堂及遥相呼应的大士阁。大通的宗教曾有三个教别,即佛教、天主教、基督教。鸦片战争后,帝国主义为使教会成为侵略的工具,大肆进入我国建立教堂,传教布道。大通的天主教堂和基督教堂也就是在这样情况下,陆续地建立起来的。那时的这座大钟楼就是天主公教会的遗留建筑。而天主公教会创建于1872年,1936年全部建成竣工,由芜湖洋码头总堂创办。当时的规模有圣堂一幢,旁侧建有大钟楼,是全部建筑的制高点,用料考究,坚固雄伟,屹立于长龙山西端,面对长江,登临其顶,一览无余。日寇侵占大通时,传道土纷纷逃走,据说,日军曾在大通天主教堂设立了指挥部,抗战胜利后,当时的负责人西班牙神父纪纳德曾来大通整理、恢复,但经历了岁月的变迁,原建筑物已所剩无几,只剩下这座高大的钟楼,成了外国教会在大通的唯一遗迹,见证着东西方文化的变汇融合。 大通镇的东面,如果说宁静古雅,那么其西面则有滔滔长江,每年夏天江水猛涨,惊心动魄。这也造就了大通成为沿江的重要港口之一,水上交通十分发达,有码头数十座,年吞吐量达数百万吨。江中有一小洲,即有名的和悦洲(也称荷叶洲,因形似荷叶得名),面积约两平方公里,距今亦有近200年的历史。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是大通和悦洲旳鼎盛时期,被誉为“小上海”。洲与街心有趸船摆渡,每次五角。有一次,我与同寝室的小张有幸过江,上得荷叶洲一游。时值春天,洲上处处桃花盛开,金黄色的油菜花更是让人如醉如痴,燕子则来回于湿地与小洲民居古屋之间,呢喃悠闲,一派春光融融的景象。据传,洲上土地肥沃,以细沙地为主,亦盛产生姜,其特点是块大皮薄、汁多渣少、肉细脆嫩、香味浓烈等特色,自清朝成为“贡姜”以来,即驰名全国,现制成品大多销往销往武汉、上海等长江中下游沿江城市。——这些,便是我刚来石油公司时所见所闻,当时感觉是:石油公司既颇为气派而又有点原始状态,宁静而又安详。然而这对一个从比较热闹的县城生活了两年的我来说,不只是一种反差,更是一种失落,心想在这个地方期生活下去,一辈子就完蛋了,只能老死其里,还有什么盼头。不过,公司总体来说,年轻人较多,同寝室的小张也是从省内的另外一所商校毕业分配来不久的,家住普济圩农场。小张有一辆不太新的摩托车,有时放在室内,气味较大,好在我尚不完全排斥汽油味。我们在一个约有二十多个平方米的通间室内,我被安排在靠外的,小张在里边。当我把几件“家当”放好,把床上整理完毕后,总算出了一口气,因为也算有自己的一个空间了。 2、生活安排妥当后,我便开始上班了。石油公司财务股一共五人,全是男同胞。股长是一位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瘦小斯文的一位,好象也是某个商校分配来的,只是比我们来得早了好几年的。他为人和蔼可亲,有时象一位大哥,有时也表现出既成熟而又玩皮的样子。据说他之所以当上了财务股长,是因为当是的政治大气候比较好而所得到的。在八十年代初期,邓小平提出党的干部要年轻化、知识化,故一大批年轻的具有干部身份的人(就象我自己,只要考上国家的正式的学校,毕业出来后一般均是具有干部身份),均突击提拔上来。主办会计姓戴,也是一位年轻人,但好象少年老成,包了几颗金牙,一米七八左右。戴会计我并不陌生,我们早在一年前就认识的,——那是一年前,我在县糖酒公司做主办会计时,经常参加县商业局的会计报表汇编会议时认识的。因此,我们彼此均有好感,只是我一开始有点尴尬,因为我们同时为主办会计,而今却来到他的单位,如何解释呢?自然,我的解释是不解释,他当然是一个非常明白的人,不把缘由说破而已。但不论怎样,我们毕竟早就认识,这对我们工作大有帮助的。或许他也是年轻灵通之人,对我事情也约略知晓一点,因此工作上他尽量让我多做一点事情,实际上做了他的助手角色。另一方面,由于他忙着恋爱,接着又准备结婚,因此他实际在很长的一大段时间里,把主办会计的工作交给我来做的,我也因此乐得做这项工作,因为这一工作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而是驾轻就熟的了。记得第二年的冬春之际,我还代表县石油公司参加了市石油公司在省城的会计报表汇编会议。那是我第一次来到省城,并且住进了在当时来说一家很不错的梅山饭店,大开了眼界。当我回到石油公司的时候,那位戴会计也回公司上班了。但他好象并不急于接下我正在所做的主办会计事项,后来才知道,财务股长可能要去县商业局工作了,因之,他正积极某取股长的职位。然而,那时我也准备着调往北方工作,现在想来若非来北方,肯定是在石油公司做一个长期的主办会计工作了。接下来也许娶妻生子,便可能会一辈子将老死江边也。但好在当时自己还很年轻,加之古朴秀丽的大通,使我又在近两年多的时间里,颇能寄情山水,饱览风物,相恋难舍,以致于至今难以忘怀。3、江南小镇,风景特别优美。周边的丘陵田野,无论是在田埂地旁,还是在山坡高岗,每当春天来临,山花浪漫的时候,映山红便处处开放。那红艳艳的花丛总把整个江南的春天,点缀得热闹非凡。那种热闹昂扬的景致,简直就是洋溢着的青春的火焰,更是希望与乐观精神的勃发。这种昂扬与奋发,它便让我不时地忆起了自己在高中读书时,常常在求学的路上看映山红时的情景。由于学校离家较远,往往背着一袋米及杂物,要走三四十里的山路,穿过许多山岗溪流,但为了求学,为了心中的理想,年轻的我尚感觉不到往返奔波的辛苦,因为只要清明节一过,那山岗上开遍了的映山红,总给人以一种激励,一种从心底里迸发出的亢奋。记得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淌过一条小溪,其时正春雨过后,绿草鲜嫩,小溪的水溢满了两岸,湍急的溪流发出悦耳的流水声,岸上的山坡上,树丛中,正开着红彤彤的映山红,那一簇一簇如热血般的红色,在绿茵茵的小草和溪水的映衬下,显出顽强向上的生命力。那一刻,再深吸一口新鲜甜美的空气,什么疲劳都没有了,于是产生出无论怎样的困难和挫折,也都能挺过去的意念与兴奋。映山红,这些质朴的映山红,她给了人们一颗颗赤子般的情愫,给了人们一个个乐观向上的鼓励。正是那一年,我考上了中等专科学校,离别了小溪,离别了山岗上的映山红,来到芜湖的一所名校继续上学,可是我仍常常忆起那映山红,企盼她们一路伴我远行。来石油公司上班后,由于公司在远离城市中心的一座江岸的山脚下,僻静空寂。同寝室的小张,亦是才分配来的大学生,不过他的家庭条件较好,在那样的年月,自己就拥有了一辆摩托车已经是很不错的了。我们相处得不错,每当星期天,我们便骑着摩托向城市中心奔驰。当然,有时也在周边的山上游玩,以驱寂寥与孤独。有一次,大约是在清明节之后,春光融融,艳阳高照,我们早早地来到了离公司不远的一座小山上。才上得山坡,就看到一大片一大片的映山红,如野火燃烧,似红云飘落,那种壮观的场面,一生都难以忘怀。于是我们边爬山边采摘映山红,待到了山顶的时候,已聚了一大捆了。站在小山的顶上,返观山下竟是一片红色的海洋,而山脚的左边有一泓山泉冲积而成的小湖,春风徐拂,湖水不惊,倒映着映山红的娇美的身姿,如绿色的水中镶嵌着红色的玛瑙一般。那种景色,一如宋代杨万里的“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日日锦江呈锦样,清溪倒照映山红。”所描绘的那样,顿时让我们心胸开阔,神情飞荡起来,而这大片的映山红,也再次让我点起了爱情与希望之火。4、工作稳定后,在饱览周边山水之际,在石油公司工作的收入也随之上涨。这对我来说,本是一件正常的事,但由于大通镇是一个小镇,加之石油公司在当时确实可称得上是好单位,一些有心人便关心公司里的人员。于是,有些好心人便给正处在青春时期的我介绍对象了。近四十年了,仍不能忘怀的那位对象,便是大通镇茶干厂厂长的女儿,也是厂里的唯一小车司机。自然,大通镇除有古朴沧桑的街道和建筑,及优雅的生态环境外,还盛产地方特产,如生姜、小磨麻油、藤编、茶干等。大通茶干,早在明朝时就闻名于世,为途经大通朝九华的香客必摆的供茶素点,它具有形方体薄、质地柔韧、色艳味浓、鲜美耐嚼等独特风味,品种有火腿、虾米、蒲色、臭豆腐等系列产品。因此,茶干厂在当地还是比较有名的。她个子高挑,眉目清秀,笑起来总有一对浅浅的酒窝挂在脸庞,是典型江南水乡女孩儿。于是我们很快相识、相恋。阳春三月,我们携手渡大通镇之南的青通河,上神椅山撷取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听百鸟欢快地歌唱;夏天,我们相拥着来到小镇的郊外,迎着徐徐清风,头枕青草,数着天上的星星,或者嬉闹着扑捉流萤,直到深夜.....然而,至丹桂飘香,雁叫声声的时候,我却因工作调动,要只身来到遥远的北方了。由于她或许过惯了江南生活,不愿随我而来,我们只好洒泪分别。然几十年过去了,她的音容笑貌却也几度梦里相见——这也许是初恋的记忆,总是那么深刻而难忘吧。三、北方有佳人 1、我由县城来大通小镇,其实是逼不得已的事,虽然小镇有宁静的生活,有漫山遍野的映山红,有不错的收入,甚至还有初尝爱情的滋味,但在我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呼唤,来北方吧,北方才是你的安身立命、事业发展之所,小镇不是你呆的地方。那时,我的二哥已在北方的省城工作,另一方面自从商校毕业两年多了,但同学们仍然保持着较好的相互通讯联系。早在县城糖业烟酒公司工作的时候,我便与我的一位同班同学之一者——被我们称之为“大个子”的陈珍通信了。其实与她的通信刚开始也只是一般性的,礼节性的,因为我与她在中专两年同窗中,我们一直是临桌,偶尔说几句话,或虽然不说话,两年中也相互观察着,影响着,至少彼此没有恶感,且在我的心中,她是一个好样的女孩。她来自北方的一个煤矿城市——南水市,是矿工的女儿,从小应是在平民堆里长大的,豪爽、正直、真诚,乐于助人。她长得不算漂亮但不也难看,身材较高,短发,约有一米七吧,女孩子中算是一个大个儿了。印象最深的是,她对看不习惯的事总是不平则鸣,遇有快乐的事总是发出爽朗大笑,笑声很有感染力,也让人随之产生快乐的情愫。实际上,用现在的话来说,她是一个非常有个性的活泼可爱的女孩儿。毕业后,我给她写了第一封信,她很快地回了信,她信里显得非常高兴,此后我们一直保持了好几年的通信,大约有四年吧(从第二封信的时候起,我们便以姐弟相称,她好象比我大月份)。也许我们青春年少,对生活,对友谊保持着太美好的期待。然而,现实生活的残酷,工作上的阿谀奉承、尔虞我诈很快让火一般的热情消融待尽,心灵的惆怅和寂寞随之而来。但世上一个人的人心是不能长期处于空白的位子上的,它要找到灵魂的慰藉,它要找到倾诉港湾,而青春的心灵更容易撞击出火花。我们相互倾诉着,关心着,鼓励着。至少在我自己方面,我对她的好感愈来愈强烈。可能女孩子有些矜持些或有其它方面的原因,一开始她对我的热烈并不那么回应(当然,直到后来,我来到她所在的城市时,她还是那么的不冷不热。这可能有些曲直在其中,后来才知道,她一直真的把我当成弟弟,而她自己单方面地恋着另外一个青年。也许没有缘分吧,我热时她冷,反之亦然),但她确实是真诚地给我回着信,随着我们通信次数的增多,她也逐渐关心起我来了:“弟:你好!这几天不知怎的,真想见你,简直急不可待(不要笑话我,真的)但这南北遥遥,是不可能的,因此我把你给我通的信拿出,重温姐弟友情。我真想知道你的近况,我想你现在一定很忙很忙,经过了初涉世事的恐慌,我们已接近成熟,猛然发现,许多事情,许多问题需要去做,去解决,而这又决非一日半时之事,易乎?” “从你最后一封信(86年底),我读出了你的思想......” “对了,顺便问一句,弟,你交女友了吗?能介绍我认识吗?我们已经不是孩子了,不能再浪漫了真应该考虑了,对吗?你不会觉得我唐突了吧?(一笑)。又,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有时间的话,我给你打长途电话。姐:珍。1987年5月26日”。 非常遗憾的是,我当时没有把电话号码告诉给她,因为单位只有两三只固定电话,而且都在经理室或业务部门,上班时接私人电话总不大好,不象现在人人有手机那样方便。现在想来,还是因为当时我信心不足,唯恐言语有失反把事情搞坏,而通信则是我的强项。但这显然是一个大的错误,一个女孩子要你的电话号码,这是对你的最大的关注,而自己却没有积极的回应,虽然我最终还是去了她所在的城市,但却没有来到她的身边。如果,当时及时给了她的电话,也许我们后来的发展就不一样了,至少我来她所在的城市要快一些吧。患得患失是做任何一件事情所最忌讳的呵。 2、当我来到孤寂的大通镇时,那个让我离开小镇的声音愈来愈大。于是,我加快了与同学陈珍的联系,一方面我当时对她的希望与眷恋到了无法回避的境地。有时我一个人在江南小镇简陋的宿舍里,当西北风骤起,孤独感便似寒风一样地包裹着自己,不由得不思念起珍,她那含而不露的情感,愈是如此愈使人感到其浓烈与甜蜜,但又担心自己配不上她而痛苦,只能独自叹息;另一方面也想借此离开小镇,另找生活和工作之目标,以此改变目前的处境。我傻想,只要能与她在一起,若结为夫妻当然好,若不能,也能同处一个城市,能经常联系多好。 于是,我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决定:只身前往北方,去看望她(当然也是应她的相约)。我第一次去北方的时候,应是1988年的一个春末夏初,我穿了一件石油公司刚发放的新球衣,深蓝色的,较厚。记得临去的那天晚上,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早早的就起床,来到小镇上唯一的汽车站,匆匆上车。一路无语。大约快到中午的时候,汽车上了一座盘山公路。是时,车上的人们个个困倦,但我却没有什么,虽然晚上还没有很好的睡觉,也许是一种心里的作用吧,因为几年来,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同学珍了。当车快到半山腰的时候,车子的后轮发出哐铛的响声,车身也向一边倾斜了,但驾驶员却毫不在乎或者根本没有觉察,依然向山上爬着。我已经感觉到很不对劲了,于是大声向驾驶员喊话,此时他才停了下来,下了车向后面一检查,他不禁也大吃一惊,汗水顿时湿透了他的红红的脸膛!确实,后面的一个轮子快要脱落了,后经过维修终于重新上路。我心想,若不及时发现这一故障,其后果将是不堪设想,汽车完全有可能掉入到山脚下,界时一车人都将粉身碎骨,而我第一次与同学的相会,亦将是永别了,好险呀!同时,我也不禁在心中唐突不安地起来,车子事故虽然排除了,但千里北行是何等的险阻,是否意味着不吉利呢?我在后半程的路上一直当心起来……快到珍所在的煤城时,已经星河灿烂,万家灯火了。为了不打扰她,当时也没有如现在有手机,可随时联系,而她也住在集体宿舍里,不方便。于是在一个叫“光荣旅店”的小馆里住下,人非常疲惫,随便找点吃的,只想睡觉。但一想到明天能与珍会面了,不觉得又兴奋起来,好象还写下了一首小诗:“北上行,北上有佳人;同处一城池,星星何灿灿!”……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餐后,我便来到珍所在的单位,于是我们就在她单位的楼下见面了。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感觉到珍并没有显得特别的兴奋,只是谈谈的与我交谈了一会儿,问我什么时候到的,住在什么地方,等等。她给了我许多饭票之类的东西,要我中午去她单位的食堂里就餐,于是我除了上街随便转了转,找了点吃的,就一整天呆在旅馆里,非常地孤独。要知道,当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的时候,多么渴望有人在自己的身边。还好,到了晚上的时候,珍来到我小旅馆,就坐在床沿上,问我住得如何,冷不冷,旅途怎样,我就把在路上那惊险的一幕说与她听,她自然也很害怕,说今后还是要多注意安全,等等。大约到了十点钟时,我们又说了一回话,于是她说时间不早了,要我早点休息,她回自已的宿舍了。而此时,我多么希望她能与我多在一起呆会儿,因为那天晚上,虽然我们只是谈谈地聊聊天,说些话,但毕竟气氛还不错,我甚至想与她拉拉手,一直到天亮。然而,珍还是那么“狠心”地走了,我当时是多么地失望。第三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我就匆匆忙忙地跑到汽车站,踏上了回自己单位的归程。或许走得过于急忙或魂不守舍的,直到我回单位后,我才发现我的一件毛衣——那是一件我让自己单位的一位同事编织的,好象还付了费用,丢在“光荣旅店”。不过,丢毛衣的事情,我一直没有与陈珍说。等我回来后,我的心情就不如以前好了,因为那次北方之行,并不如想象中的好。正如后来陈珍写给我的信中所说:“……我是否让你失望?照你的话说,我是否过于理智了?”“但实事求是地说,自你走后,仿佛带走了我整个世界!可是,与你相处的几日,我又时常感到陌生,所以,对我们的事情,我始终感到迷茫,单是性格的差异不说,我们彼此相隔甚远,这样行吗?…… 珍,8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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