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小小 发表于 2023-8-21 09:49:48

我在福利院生活40年:那时的老兵


那时来我们大院生活的老兵,一些无家可归的老兵,他们兜里有着证明的本本,他们有的那一段兵龄的本本却已经失落。那时我们这个地区还没有光荣院——这是一种国家专供无家可依靠的老兵们有着一定标准的养老机构。那时被民政安排到这里与我们共同生活的老兵们基本都没有什么文化,但多少都是认识一些眼前能用到的字。给我印象较为深刻的是一个中等个头有些黑瘦的老头。他头上有一顶四季都不怎么摘下来又有些破旧的帽子,嘴巴上时常叼着一个黑色的烟斗,无论在哪,或蹲或站着,一双小而有亮光的眼睛总会瞅着前方,似乎在观察着人们看不见的目标。他姓徐,我们那个老粗领导用玩笑给他起了一个较为形象的绰号“徐冒烟”,从此这的老少多以这个大号称呼他。他也不跟身边这些人生气,高兴了便会伸出手在你的脑门上狠狠弹上一中指,随后笑眯眯地说:“你这小崽子!也不学个好来。”一个秋收的夜半时分,我一觉醒来,见窗户上一大片月光正好照射到了我的床上,四周非常安静,偶尔能听到小伙伴们沉睡的呼吸。有些尿意让我不得不门外解一下手。我懒洋洋的挪到了较为方便的前门,刚出前门在台阶上转身下去,就见这个56岁的徐老头蜷缩着双腿蹲坐在台阶的一侧,嘴里的烟袋在帽子下一闪一闪发着微弱的光。虽是秋收了,可那晚并不是很凉,能感觉到月光下的舒适,有着童话般的诗意。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就问:“这晚了,你这是守着月光白菜赏月呢?”他笑着说:“领导怕丢了咱们的过冬美食!让我辛苦一下。”我看了看门旁的那两堆码放整齐的大白菜,一时他在我这个少年的心内对眼前这个爱玩笑的瘦老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年龄较小的我还不会用形象责任心一类的话来形容到他。有一年领导想让我们吃上用卤水点的豆腐,同时也能降低一些成本——我们这可随时用自己的车去旗县农村把黄豆拉回来。很快,徐老头这次又接过了给全院民众制作豆腐的工作。每周两次他都在热气腾腾的豆腐房内忙上近半个上午来保证中午的香嫩鲜白。自己的豆腐当然与街面上买来石膏加工出来的是两个味道。我们这个老兵还有一个稳定的日常工作:每日三次定时给我们这百十号人(四十来个干部职工,当然因倒班不可能全到位)烧开水。那是一个为了更加卫生一些而从锅炉房独立出来的一个小屋,除了放大水壶外,它的前面只能容一两个人能转身的空间,有第三个在一起打水一定要排队的,不然你也挤不进去——无意中让这成了有序而安全的分配空间。位于后院门旁边的这个热水房再向前走上几步就是一个大煤堆,所以他那屋不必储备许多的燃料,只放着一些救急的引火之物。一年四季的他有时就是一身烟灰活像一个从灰堆里扒出的小鬼一般。你要问了,他这么能干也一定不少开钱吧?他在那时,我们的零用钱已经给三元了,可他只比我们多三元,也就是每月只有六元可支配。按理他是个当兵的,每月自然有着一些补贴,可没见他说起这事,就是有也不会太多——当时现役的才十元左右。他本身也是一位有着党证的人,院里一旦有着需要他的时候,党生活会上是有着他老的一席之地。他从不喝酒,最大的爱好是吸烟袋,而好的旱烟在那时也并不是太贵,平时见不到他去买水果及其它熟食——虽然那时我们还不是习惯吃水果,当然是一些条件所限制。只有一次他在用他那个铝饭盒在他那个大水壶的炉火上炖一条不大的鱼:这也是我见到他仅有的一次给自己吃小灶,当然他吃也不能总是让我遇到不是。老人在快炖好时放了一些辣椒面,拿出饭盒后也给了我一块尝尝滋味。是好吃,真是挺好吃呀!那条鱼炖得非常好,这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这一年四季几乎都是不给你买鱼做鱼吃。鱼虽然比其它肉类便宜,可它是那时费事的菜。给自己添加活计的主副食品是没人给我们加工的,管理员当然也不想得罪做饭的不是。徐老兵没有等到光荣院成立的那一天就在我们的面前一走而过,可他的身影却能印在我的记忆深处。另一个早期到来的是被我们称作“老八路”的老兵。他因患了脑血栓而整日离不了一根手杖,并双脚小步快走着来自控着自己的身体,话也说得不是利落,与人交流是很费劲的。不过他的床边上放着一本破旧的《林海雪原》,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把它借到手。其余后来的两个当中还有一个是蒙古老乡,近70岁左右,每晚在8点是要雷打不动的去听收音机中的蒙语说唱评书,很少讲过去的事故,但说起蒙古历史传说他倒是能与你说上一阵子的兴奋。那时无家可归的老兵,虽说有着政府给安排了他们的生活,可你去跟今天的相比,他们得到的太少了。谁让他们没赶上我们今天这样的岁月呢!可一些本质的东西在他们的身体中是永远不会变换的:服从组织,吃苦耐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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