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相思风雨(小说《山乡岁月》人情篇)2
到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插完了田,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伯父刚好耕完了田,他的烟瘾又犯了。于是急着找他的那根精致的烟斗。我们看着他从这边田头找到那边田角,又从那边田角,找到这边田头,反反复复地找了好几趟。我看他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似的,于是就问:“大伯,你在找什么呐?”“我的烟斗掉了,不知掉到哪里了,你们有发现吗?”伯父急切地说。他找了那么长时间,又找了那么多地方,天上地下都找遍了,只是没有往自己的嘴里找。鹤儿、玉春她们看着伯父那个滑稽劲儿,哈哈哈地笑个不停。玉宇高声地叫喊:“你嘴里不是叼着烟斗吗?”原来,伯父一直叼着烟斗在耕田,干活太忙了,忙晕了头,嘴里叼烟斗,还到处找烟斗。叼着烟斗的嘴巴还说着烟斗不见了的话儿,真是滑稽!夕阳西下,夜幕从不远处的天边,直向我们笼罩过来,在习习的晚风中,我们遵循着乡邻们世世代代墨守的规律——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踏上了归程。
山乡的夜晚是十分舒心惬意的。虽然是劳累了一整天,可有什么能够比得上劳动之余给我们带来的愉悦呢!我们饱餐着自己亲手播种出来的马铃薯,就着稀薄喷香的米粥,还有自家泡制的酸菜。饭后,弟妹们围坐在一起,又开始打打闹闹起来了。鹤儿是位活跃分子,平日里唱歌跳舞,直逗得大家十分开心。可是今儿个都不怎么抛头露面,躲在房子的角落里不吱声。她若有所思,看她的样子似乎走了神似的。一会儿她站起身约我去小翠山玩。当着弟妹们的面就跟我约会,我有点儿难为情,她可是勇敢着呢!弟妹们向她投去好奇的眼光,脸上露出诡秘的神色来。
小翠山是我家西边的一架小山梁,不高也不大,可都种了许多竹木花草。那竹子已经成林,树木参天,花草长势茂盛。春天二三月,正是花的季节,山坡上到处花儿飘香。这里可算作是我们的乐园。每天茶余饭后,总要拾级登山,去转一转,浏览浏览山里的风光。现在时间那么晚了,鹤儿约我去小翠山可不是为了欣赏这迷人的风光的,其用意我心中自然明白。弟妹们朦朦胧胧地也知道一些,可是他们毕竟年幼涉世不深,不懂得情爱。
走在小翠山的小路上,夜幕已然吞没了我俩的身影,夜色、树影、花草、人儿参在一起,分不出哪个是谁。凭着记忆,我们信步花径,因为这里我们太熟悉了。鹤儿一进入山间林园就迫不及待地与我勾手,似乎有满腔的心理话要跟我说,这一段时间也的确难为她了。自从我俩相识,直到相知、相爱,相处的时日不多 ,聚少离多。仅凭尺牍,怎么倾诉满腔衷情?近来她来我家,又逢上农忙,哪有心思去谈情说爱哟!花径的边上有一块平躺的卧石,两张桌面那么大,平日里七八个人围坐着聊天、观景、做游戏都可以。此处简直是我们的娱乐场所。我与鹤儿勾手走了一段路,鹤儿就拉我去卧石上坐,我们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鹤儿十分健谈,她心中的话儿特别多,犹如长江之水,怎么也倾倒不完。我俩挨得更近,说得更开心。月亮从东方天空的云朵里露出了她那害羞的脸膛,星星特像偷看我们谈情说爱的人们的眼睛似的。眨呀眨的眨个不停,习习的晚风拂起鹤儿还没来得及扎辫子的满头黑发,田野里一片片蛙声如鼓。此情此景,怎能不使我俩情窦乍开呢!就在这月下花间,我俩深深地拥抱,热烈地接吻,沉浸在甜甜的相知相爱之中,忘乎天地间的一切,忘乎人世间的一切!
山乡拂晓,金鸡鸣成一片,黎明的曙光透过玻璃直照到我的眼前,该起床去垅上割麦子啦。于是,我一骨碌从床上蹦起,一个个地拧着弟妹的鼻子,把他们唤醒。然后我们准备一起去洗刷,烧火做饭,等烧好了饭,我才去叫鹤儿起床,因为她是我家的客人,得让她多睡一会儿。白天干活太累了,在我们起床的时候,尽量不去惊动鹤儿。等到饭熟我去唤她的时候,鹤儿张开惺忪的睡眼,一看见我,就从床上跃起,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好是一番亲热。
我们扛上农具,迎着初升的骄阳,一会儿就到了垅上麦地里。晨风吹拂着,买地里翻起了一波一波的金色麦浪。山间小树林里传来了鸟儿们的一片片欢歌,布谷鸟也起得挺早的,早就在枝头催人们“布谷!布谷!”的了。五、六块麦地,我们每人一块,飞镰割麦,只听到嗤嗤嗤稻镰割麦的一片响声。玉宇割得快,他早已完成了任务。于是他把割下来的麦儿,捆好装好,准备挑回家。看着我们还没割完,他也不过来帮个忙,一个人溜到田边摘“红帽”去了。田边很适宜“红帽”树儿生长,现在正是红帽树儿挂果的时候,田边多着呢。玉宇边摘边吃,吃不完还装了满满两口袋。可是手指让“红帽”树上的刺儿划破了好几道口子。等我们割好了麦子,也去摘“红帽”吃,这果子又甜又酸,非常可口,摘吃了好大一会儿,我们才挑着麦子回家。
把麦子晾晒出去之后,我们马上扛上锄头去垅上麦地里翻地筑薯垅。土要翻得深,越深越好,利于番薯扎根,垅要筑得高,越高越好,利于番薯长个。玉宇种地如打虎一样,两边的泥土往中间一刮,就算筑了薯垅了。中间的泥土根本没有挖松,不利于番薯生长。因此,只能在开垅的时候,把中间的泥土加以深挖才行。他三下五除二,一块地被他那么刮挖了一通,一下子就筑成了许多条薯垅,他的任务算“完成”了。于是他又溜到田边去摘“红帽”吃,还爬到大树上去唱山歌呢!
下午,我们剪了薯藤,挑了肥料,到垅上麦地里压番薯。我们分头先整理好已筑成的薯垅,然后在垅上打窝,再在打好的窝里放肥料。接着分薯藤,压实,用泥土掩住肥料,这样如法炮制,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把麦地里的农活全干完了。于是我们就在垅上山弯里,玩耍打闹起来。首先我们去钻石洞,看谁的胆子最大。垅上晒谷岩旁边有一块巨石,底下构成一个很深很大的石洞。一进洞,大家在外面数数,看谁躲在洞里的时间最久。玉宇自告奋勇,领头钻到洞里,他一进去,里面什么都看不见,不到二分钟,就害怕得直往外面钻,外面的点数是:198。玉春进去后,外面数到168,她就出来了,鹤儿更为胆子,进洞时是被玉春推着进去的,还只数到87,她就抱头鼠蹿出来了。我也进去,见里面黑古隆冬的,但洞非常大,于是在洞里面到处走走,走遍了每一个角落,然后循着一丝光亮走去,殊不知这是个洞的“后门”,很窄的,我拼命地挤出来,这可不是进去的洞口。于是就爬到巨石上面,偷看着站在洞口的他们在点数,都点到五六千了,还不见我出来,他们非常发急。于是,他们商量好一起进洞来找我,可进洞找了好长时间,还不见我的踪影,他们继续从洞口出来,一个个脸上露出了惊异了神情。他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去还是该留。于是,我从巨石上大吼一声,飞跃而下,把他们吓了个半死。
其次,我们又玩起了大泥仗的游戏。四个人分成两组,玉宇、玉春一组;我与鹤儿一组。找个可以开仗的地方。我们分别埋伏好,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敌人”面前,否则就要吃枪子儿(泥蛋)。攻击敌方的时候,一手拿着斗笠,作为盾牌,一手捏着小泥蛋,专门向对方扔打。“战场”上是“硝烟弥漫,炮火纷飞”,“两军阵地”上是“战鼓喧天”,吼声震地 。我们专打露头的“敌人”。玉宇慌忙把身体蹲伏下来,再用斗笠去抵挡那飞来的泥蛋。在我俩扔出泥蛋的同时,由于起立扔打,身体的大部分就暴露给了“敌人”,玉春抓准时机,狠狠地飞来一颗“导弹”。那“导弹”似乎长了眼睛,直往鹤儿面部呼啸而来,眼看鹤儿要中弹“身亡”,我慌忙用斗笠挡住来“弹”,再用力把鹤儿压在掩体里。“战斗”了大半天,双方人员伤亡为零,不知道这算是什么战争。后来,我们双方又毫无目标的各自向对方“阵地”乱扔了许多泥蛋,最后“战争”不分胜负,双方握手言和。各自走出掩体,抖了抖身上的泥灰。于是,我们就商量着打道回府了。
过几天,从垅上割来的麦子晾干了。我们就搬来打稻机给麦子脱粒。两人联合踩踏板,直把带钩钉的转桶飞速地转起来,然后我们才用双手捧着麦杆,在转桶上脱粒。我与鹤儿并排踩踏板脱粒;玉宇、玉春负责递给我们麦杆。分工合作,一个下午就把割来的麦子全脱了粒。装了几只麻袋。趁着艳阳天我们又把脱下来的麦粒晾好,二三天后就可以挑去水电站(发电碾米并用)打面粉。
那次去打面粉,我们四人起得很早。在碾米房外早就排了一串长队。我与玉宇兄弟俩有力量,挤在长队里,玉春鹤儿拿着工具在我们边上等待。机房里机器声非常刺耳,对面说话都听不大清楚,我们就这样等下去,等轮到我们的时候,我们早已是站得两腿发麻了。接着我与玉宇把挑来的干麦倒进机器里,玉春负责装细白面粉;鹤儿在后头负责装粗黑的面粉。粗面粉提出来后,再倒进机器里重新磨碾一番,最后只剩下粗粗的麦麸。
玉春把上等细白面粉装了几袋,二等粉也装了几袋,麦麸不多,仅有两袋。于是我们就分别将碾好的麦粉挑回家。那晚,我们拿出上白粉做麦饼。和面是力气活,得我兄弟俩干,剁肉,做饼,玉春她们干得好,用力均匀,使麦饼厚薄一致,又不会破漏。做好了麦饼,就开始烧饼。用干燥的柴火,最好是用麦秆,使劲猛烧,然后放进制作好的麦饼,还要不时地翻饼,玉春就去前屋,把我奶奶请过来尝新。奶奶非常老健,是个虔诚的信徒。她把烧好的麦饼放在米筛中,又去点了三柱香,到水井头去供佛。在井栏上插了香,她双手合十,闭目,嘴里就开始默念起来,大概是在向神灵祈祷。十来分钟后,她端回了麦饼,对我们说:“应该让‘天亲娘’先尝尝新,人世间的一切新的收获都是‘天亲娘’恩赐的。”她还希望我们拜祭‘天亲娘’一番。然后,她就开始给我们分麦饼。嘴里还在说着吉祥的话:脚手康健!出门顺风!大福大贵!
拜‘天亲娘’,吃麦饼以后,我们就去小学操场上去看电影,山乡往往在农忙或过后,就去请放映师来放一两场电影。鹤儿与我们来到小学操场的时候,操场上早已是人头攒动,放映机早被乡邻们围得水泄不通了。在篮球架前面,竖了两根大竹竿,再在竹竿上头装了银幕。这就成了山乡最标准的电影院了。一会儿,夜幕再一次降临到山乡,小学校的一个教室里传来了马达声,放映机上亮起了电灯。乡邻们越聚越多。路上四面八方,乡邻们还在呼朋唤友,陆续不断的前来,操场上早已是挤满了人。
不一会儿,村支书拿起了话筒,他轻咳了几声,亮了亮了嗓子,接着就亮开了嗓门,给乡邻们上政治课啦,说话的内容大概是告诫乡邻们:要勤劳,要团结,要提高警惕,注意用火!接着就放映了好几个新闻片,观众很安静,放映师心情很好,接连放了好几个新闻片。最后才开始放映本场放映的主片——《地道战》,那是一部战斗故事片,主要内容是描写冀中平原抗日军民如何利用地道,灵活巧妙地痛击日寇的事迹。军民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挖地道杀鬼子,这真是一场浩大的人民战争。
鹤儿很专注地看着电影,她每每被电影里的惊险的情节所吸引,紧拉着我的手,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挺紧张的。但往往电影里的情节都是有惊无险的,主人公往往都会化险为夷,随着故事情节的展开,鹤儿提到心眼上的紧张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了。于是她就开始跟我谈论电影的情节:她狠死了日本鬼子,毫无人性,简直就是吃人恶魔;她非常佩服抗日军民,他们利用地道,机动灵活地跟日寇作战。我在暗处,你在明处,吃亏的自然就是你。你用洋枪洋炮,可是打不到我;我用大刀长矛,只要你来进犯,就会打着你,砍得你人仰马翻,扎你个透心凉!
“飞哥,真过瘾!痛快,你看,你看!鬼子又倒下啦,杀呀!杀!狠狠地杀,杀这些恶魔!”鹤儿边看电影边说。
“别嚷嚷啦!人家要看的,对你有意见的!”我劝鹤儿要静点儿,别影响别人看电影。鹤儿于是就不再做声,只顾静静地看着电影,她拉着我的手,紧挨在我身上。
电影散场了,我才发现玉宇他们不见了。“鬼精灵,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我在心里骂着他们,可是又非常担心他们。因为父母不在家,弟妹还得我这个做老大的照顾着点儿,鹤儿却紧拉着我的手,显得十分亲密。
“飞哥,走嘛!你还找什么?”鹤儿嗲声嗲气着,我对她说:“玉宇他们不见了,我们还是去找找吧!”“别找了,两个大活人,还怕他们飞啦,你就放十八条心!我打包票!”鹤儿很有把握地劝着我,这确实是这样,以往的活动,玉宇他们去买吃的喝的,甚至于烧毛豆烤红薯,掰玉米吃,虽然晚了点,但都是平安无事的,我这么一想,也就放心,就跟着鹤儿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
到家许久了,玉宇他们还不见动静。鹤儿情意绵绵的尽往我身边挨,少女嘛,多情是难免的,你看她,含情脉脉的那一对水灵灵的眼睛,我不知受了多少次电击。她柔情地搂住我的脖子,仰着脸,眼睛上翻;这是她要求我紧紧拥抱她,热烈狂吻她时所特有的动作。我也不能太辜负了这位多情的少女,人家从老远的鹤川跑过来,花费那么多时间伴我,来求情,我就那么薄情寡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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