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我是张天才》 街头办公(5)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其实不然,此时此刻他的目光正如那穿透云层的银光钻出他微隙的眼皮儿,直愣愣地瞅着对面裁缝铺里忙得火气的女裁缝。
她长得太象年轻时的冰妹儿,也许并不十分的漂亮,仅仅肤色白净,仅仅长发温柔,仅仅乳峰高挺,仅仅从嘴角的红润到眼角的微笑,都荡着风骚漾着春情。
然而这已经足够她牵扯着张天才的心,让他振奋,让他依恋,让他直想向她敞开心扉,让他裤裆里的某个部位产生了生理反应,浮想联翩地憧憬着许多裤腰带以下的情节;更多的却是痛苦,揪心剐肠。
论起来张天才也快四十的人了,娃儿女子都快长大成人,动这种儿女痴情,实在有点让人脸红。不过一看见那女裁缝,他就老想起十多年前的冰妹儿,尤其最近三天两头就和赵妩媚拌嘴,闹得他不开心,总想另立门户。
这也可以原谅,谁不知道他张天才的爱情,确老确实有点儿值得悲哀。
想当初,冰妹儿在吴池村当知青,对他张天才可是千种柔情万般风骚耍尽了手腕儿,只差没有明目张胆搂住张天才的脖子给他个香喷喷麻酥酥的热吻明许芳心。
张天才自己其实也心慌得很比猫儿爪子抓还难受,几欲不能自拔。但后来一调查,完蛋啦,冰妹儿的老爸曾在城里当过什么官儿,那时正呆在牛棚里。
看看自己,咱们的张天才那当儿因为根红苗正,即将要被推荐去读工农兵大学,正前途无量,只等着光宗耀祖哪。他便懒心无肠了。
“文革”结束后,冰妹儿的老爸官复原职,不久又坐上了副县长的交椅。张天才就直叹世上没有后悔药卖:他原本可以远离这抔黑土,和冰妹儿一块儿住进城里的高楼大厦的呀。其时他已经和赵妩媚结婚三年多,她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冰妹儿临走时还来看他,那满眼的哀怨让他一辈子都会觉得心痛。
说真心话,张天才也确实不大爱赵妩媚。在他看来这娘们儿虽然名字百分之百的秀气,可实在不如他的意。
但当初和张天才结婚之前,赵妩媚也是全村叫得响当当的人物之一,追求她的人长麻吊线多得一堆一窖的,其中有好些还算得上当时乡里县里有眉日眼的角色呢。
不过赵妩媚只喜欢张天才,三天两头往张天才家晴天漏风雨天打伞的破茅草屋里跑,忙上忙下不辞辛苦。
尽管她知道张天才与冰妹儿的那档子事情,但还是坚持为张天才守身如玉,为张天才差点和父母兄弟闹翻了脸而断绝关系。
这一点感动得张天才一家上至爷爷奶奶下至三岁大的侄儿侄女都跑到张家祖坟上的那几颗弯弯柏树面前烧高香:一件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哪。
当初似乎也就是她怕张天才“飞”了,才害得他没有读成大学。
罢,说来说去,咱们张天才的婚姻不过一场他自我设计而又自食其果的交易:没有多少感情基础。
但自古以来婚姻场上的冤假错案可以说堆积如山委实不少,所以我也不想就张天才的这段情怨妄加评论。
更何况一件事的好坏,很多时候就取决于某个人一时一刻的需要而决不会去考虑以后会有哪些恶果。
一颠一跛的老太太,朝张天才的办公桌走过来。
她穿着青色土布衣裤,上衣依旧老式的侧边布纽扣,斑白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个圆圆的发髻,一张核桃脸布满皱纹,手里提着补巴贴补巴的花布口袋。
她走到张天才的办公桌前,但也许并没有看见“街头办公”的牌子,或者她并不识字。总之她明明知道面前就坐着一位父母官,却不知道怎么地开口,试了又试才终于怯怯地“哎”一声。
张天才正神思游移二万五千里云里雾里不知东西,根本没有留神儿,哪里能知道有人要“烧香拜佛”,被一声“哎”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
所以他回过神来就很是尴尬,再一看是个老太太,更忙的坐起身又是递烟又是端茶。
他怎敢怠慢?
说起来又是好几年前的事儿。那年子天大旱,禹顺村一组与二组的村民争水几乎要发生械斗,告急电话打到乡政府,碰巧正在值班的张副乡长那会儿正忙着办一点儿可办可不办的私事儿,便被当着鸡毛蒜皮小菜一碟扔在旮旯里没过问。
结果坏事一桩,禹顺村二组的几十号大男人在社长的招呼下不与一组的人械斗,反倒扛着锄头扁担把乡政府团团包围,要求给个说法。
张天才虽曾有过类似的壮举,但还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躲在乡政府的厨房里半天不敢吭声露面――领头的社长正是老太婆这把年纪的老头儿。
“大娘呃,你有啥子困难么?要帮忙不?”张副乡长使出浑身的解数以便使语调尽可能地温和些。他知道这些“老圪塔儿”无事不拜佛,得照顾着点儿情绪。否则闹翻了,说不定又惹一身骚吃不了兜着走。
老太太原本很觉得凄惶,这会儿张副乡长竟如此轻言细语以至于有些低三下四地问她话,也许还是她平生碰到的头遭好运,真是受宠若惊感动得不得下台,以为终于找到了撑腰的人,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说话语气也粗了三分:“谷种不生芽儿呢!你大干部菩萨心肠,帮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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