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
陌路从古渡头到云岭,五十里水路,百来座大山。说的是水路,其实水上不再行舟,只是走走碇步,绕着山弯,沿着水流而走罢了。
时近深秋,西风猎猎,霜叶飘零。我就伴着这随风飘落的叶儿一路回家乡。回家对一个学子来说,这将意味着什么呢?孤独、落寞、失意!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云崖两派打得正凶,都打死了人了,局面动荡不安。呆下去可能就要成为他们的牺牲品了,学校里果断地决定,无条件放假!
一路凄风寒尘,真个是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西风古道瘦马,断肠人在天涯。我心情十分惆怅地踏着回乡之路,凄惶,茫然地踯躅着。突然,在转过沙地的拐角处,我发现了她,哪个曾经有缘与我的身影。是不是就是她呢?我想看个究竟,于是疾步而追。
很小的时候,我们两家父母很要好,也模仿着别人的指腹为婚的样子,父母们给我们俩定下娃娃亲。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差错,两家突然间感情淡漠,不大来往了。有人说是两家子关系是被别人挑唆的:因为我身上热毒,蚊叮虫咬很痒,手指抓破了皮肤,结下许多许多的痂,看起来就像疥疮,也像麻疯病人的样子。于是就有人在她母亲面前挑唆,你女儿是要嫁给麻疯人啦,怎么舍得呢?后来她母亲真的过来看过我,自此,两家关系就冷淡起来了。
我走得快,她走得也快。路上行人匆匆,各自心事儿重重。自从两家子关系疏远之后,我与平平姑娘定了婚;她也找到了合适的人家。这本来都是好事,可是好景不长:我因了平平父亲嗜赌成性,而被父亲逼着离弃了平平姑娘;她也不愿嫁做商人妇,果断弃之。如今风雨飘摇,山河动荡,谁还在考虑个人的婚姻问题呐!
我走得慢,她也走得慢。人毕竟不是机器,走一程路得休息一会儿,长长力,接着走。到了白鹤殿时,她先在廊椅上歇下,拿出随身所带的水壶在那儿喝水。我跟她前脚后步地到了那儿,太累了,也进去歇息一下。白鹤殿一派死气沉沉,风雨剥蚀了它的柱梁,仅有的几尊塑像,也龟裂不堪了。我找一处廊椅坐下,与她四目相对。他怯生生地转过头去,两朵红霞飞上了她的脸颊。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学到了许多东西,听到了许多故事。有关她的故事,我也曾听年兄说过。她的确长得俊,不说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也得给她个人见人爱的分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对弯似新月的眉毛,那樱桃般的小嘴。尤其是她那苗条的身段,蜂腰细腿,叠肚隆胸,更富性感。我也记不起十几年前的她了,那时她可能是个黄毛丫头,谁知女大十八变,小鸡变成金凤凰了!
在我的对面廊椅上坐着的她,很不自然,低着头,两只手时而扯扯本来就很平整的衣角;时而把玩垂到肩下的两根小辫子。我估计她也猜出来我是谁了,她也知道十年前她与我的关系。那时我们都还小,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我们相聚的时间少得可怜,所以至今怎么也回忆不起那时她的音容笑貌。我见她如此不自在,就起身赶我的路。她也即刻跟了上来,且加快了她的脚步。看起来她是要追上我,与我说说话。也难怪她这样,这荒山野岭的,前不巴村,后不着店,十里八里荒芜人烟。她一个弱小女子,万一出一点事儿,怎么经受得了。
到了湖口湾,她跟上了我。之后便随我的速度行路了:我走得快,她也跟得快;我走得慢,她也跟得慢。几番树下小憩,我与她四目相对,她总是欲言又止,我也感到十分的凄惶。既然无缘这个世上,何必相知相悦呢?相知相悦徒添悲愁;重温旧梦,只怕心儿要碎。我也就那么沉默无语着。
到了梅坡,她就到家了。于是,她抄到我的前面,有意地减缓了行路速度,还时不时地转脸看着我。我猜出了她的心思:既然我们难成眷属,就让我们做好朋友吧!她用她的眼神祈求我:到我家去坐会儿,喝口茶再走吧!那是她感激我一路陪她走完荒山野岭呢,还是因为她想与我重续旧情呢?我不得而知。他三番五次地转头示意,三番五次地故意压慢我行路,足见她是有心有意的。然而我只顾默默地赶我的路,对她的做作不屑一顾。都说世间的女孩心事多变,给点小恩小惠,她感激不尽。你要是给她星星月亮,摘下心肝献给她,她却待你冷若冰霜,情同陌路了。我要与她、与世上一切有情于我的人儿保持距离,因为距离产生美嘛!
她踏上了去她家的岔路,仍然是一步三回首。我目送着她归家前行的身影,心中不无惆怅惋惜之感: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青梅竹马的一对,由于世俗的偏见,人情的冷落,只能让他们成为梁祝姻缘,化蝶双飞,情续来生;只能让他们情同陌路、义绝今生、恩断当世,永不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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