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我是张天才》 街头办公(9)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他在权衡来者的分量,希望能够琢磨出一条两面生光的路子——这就是张天才理解的平等:虽然法律上规定人人都是平等的,实际上这世界又哪里有什么绝对的平等呢?
就好比主席台上的椅子永远都是有限的,争得位子靠的是能力权力势力财力智力外加少许运气和关系, 余下的人都是台下听从差派的角色。
所以张天才觉得所谓平等归根结底就是和稀泥而已,反正大家都彼此彼此!
络腮胡子叫周复生,乡里响当当地二杆子,谁都惹不起。他成天游手好闲,动不动就跟人家找些坡坡坎坎爬。哪个不识相要与他唱对台戏,他就会大动肝火跟人家“玩少林拳”,铁拳头不认爹娘地一阵好打,反正三五个普通人对他不过“小儿科”,他不怕。
矮矬矬儿叫田得谷,子承父业摆猪肉摊摊。他父亲曾和张天才有过私下来往:那年子为在乡场上谋个摊位,差点没把张天才家的门槛踩平。即使如今的逢年过节时,田得谷的老爸子也常往张天才家串门。
说起来张天才也自有一套久经考验的处世哲学:要走的拉他不住,放!吃得开的挡他不住,莫惹!利益均沾的于心不忍,护着吧。眼下可是“挡不住”又“于心不忍”,断没有什么规则可循,他就心慌。
于是这场面真叫张天才不好照顾。但他又不能不开口说几句,那么多双眼睛直鼓鼓地瞪着他,他不能给人办事无力不关心群众疾苦的坏印象。
所以他好歹坐直身体,但的确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心里挺别扭,终于清清喉咙皮笑肉不笑地憋出一句:“你们……嗯!这……”
他用手指指矮矬矬儿,又点点络腮胡子,然后双手握在一起十指交叉,双眼瞪着他们中间的空地,无话可说。
矮矬矬儿先闹起来:“张乡长,你评评理吧。”
络腮胡子满不在乎地四下张望,他的身后还拥着几个年轻人,也时不时捏一捏拳头。
“这龟儿子!”田得谷一蹦三丈高,“刚才来买肉,说要三斤。我给他割一块,三斤一两零四钱,梗打梗算三斤一,十三块九毛五,我收他十三块九。
“谁知道他龟儿子狼心狗肺,硬说我的称有问题,吃了他欺头。
“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换别人的称称给他看,他还不服呢。折断我的称,还把我打成这模样儿,血骨淋当。
“可我做错了哪样?张乡长……”
络腮胡子脸上的肌肉一棱一棱地直发颤,拳头快挤出水来,骨头骨节格格作响,眼睛在四处游移。
张天才有点儿镇不住台,感觉到额头鼻尖儿快渗出汗珠子。他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该怎么做,心惊肉跳:“啊,这个问题嘛,嗯,你们……”什么来着!他自个儿也稀里糊涂。
“围这么多人搞啥子?”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
张天才立刻听出这是“李公安”的声音,他紧张的心忽然轻松下来甚至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狂喜:有人当“替死鬼”来啦!
但他不能喜形于色,因为那会让人们觉得他耍滑头损害自己的形象。
他的眼珠子藏在眼睫毛后面骨碌碌地转,他要思索一个名正言顺的脱身妙计。
然而用不着他太费心思,因为李公安就是来叫他回乡政府听电话的。
李公安乃乡上的治安员,早先在城里做公安,兴许得罪头儿或是犯了什么作风上的错误:那年月的人最容易泡上这号病。
反正他被派到战鼓乡当治安员,一晃就已经快十年。老百姓都很喜欢他,左一个李公安右一个李公安叫出了名。
张天才乐开心花,但他仍然很郑重其事地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把烂摊子托付给李公安,让他收拾局面。
李公安并不坐到张天才的藤椅里去,他径直走到络腮胡子面前,他比络腮胡子矮个帽壳儿,双手背在后面:“又是你!啊?!”
周复生服服帖帖地趴下头,闷生不语,神经紧张。
“你先带他到医院去包扎伤口,回头找你说话。我在这儿等你!”
周复生乖乖儿地领着田得谷走开去,也不知他到底情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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