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绘 发表于 2023-12-18 17:50:22

长篇小说《再见了大别山》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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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这天,淮海正在操场上练习队列,只见从北边远远地走来一个女兵,身上斜挎着一个黄军用帆包,在空寂无人的道路上,那身影显得很孤单。全排的目光,立即不约而同地投向那个方向。淮海觉得好像是曙光,等走到近前时,果真是她。曙光朝操场上的队列看了一会,然后向南转向通往营部卫生所的小路。淮海多少天来强抑制住的对曙光的思念之情,一下像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操练结束后,他走到营区的南边,在路上等了一会,没有见到曙光出来,便往卫生所走去。曙光坐在卫生所里,跟卫生所那个流里流气的牛医助和一个姓秦的护士在说话。牛医助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一见淮海,立即拉下脸来,问:“你又不是牛,来干什么?”他对淮海很不友好,淮海曾说他只配给牛看病。
  淮海说:“我不找你。”
  “那你来找谁?”
  淮海对秦护士说:“脚扭伤了。”把裤脚往上拉了拉。
  牛医助对秦护士说:“给他擦点松节油。”
  这时,在隔壁房间给人打针的一个女卫生员走了过来,她叫夏茜,生着一双媚眼,是团卫生队临时派到这儿来工作的,她不住眼地看着淮海。
  淮海对秦护士说:“松节油没用,有膏药吗?”
  牛医助马上转过脸来,对淮海说:“没有膏药,哪来的膏药?你的毛病真多。”
  夏茜走过去打开药柜,在里面拿出两大包膏药,牛医助瞧着她,喊道:“你这样全拿完了。给他一张。”
  夏茜不理他,笑嘻嘻地把膏药全给了淮海。
  曙光默默地在看着淮海,见淮海准备离开,她站起身,对牛医助说:“我走了。”看了淮海一眼。牛医助和夏茜送曙光走出门,淮海也跟着走出去。夏茜一路上不时回头看着淮海,当她和牛医助转身往回走、和淮海相遇时,又用那双媚眼看着淮海。
  走出卫生所门前向东的小路,沿着营区中间的山涧,北边是各连的营房,南边在营区的尽头,是营部的仓库,仓库的旁边,有一条小路,通向山里。曙光站在路口,回身望着淮海,淮海回头看了看牛医助和夏茜,走到曙光跟前,轻声说:“往这边走。”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山里,在一座长着茂密的五针松的山岗上停了下来。
  曙光对淮海说:“你怎么把脚扭伤了,伤得重吗?”
  淮海说:“没有,我是为了来见你,骗他们的。”
  曙光一直沉闷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问淮海:“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淮海点点头,说:“收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我还以为信被你们领导截去了呢。”
  淮海说:“没有。但我们的事,领导全知道了,指导员找我谈了话,我已向他表了态,因此我不能再给你写信。”
  “你就那么害怕吗?我知道,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她哭了起来,背过身去,两个肩头急剧地抽动着。
  淮海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疼,他真太对不起这个姑娘了,情不自禁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但立即又放开了,着急地说:“曙光,你真的错怪我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我已好多天夜里睡不着觉了。但我又不能和组织硬抗。”
  曙光转过身来,眼睛里闪着泪花看着淮海,说:“你骗我,你说的不是真话”
  淮海说:“我真的不骗你,不然也不会来见你。”
  曙光说:“我们暗中通信,又不会让人知道的。”
  淮海说:“我们寄信,都是连部通信员统一送到营部,那家伙对这种事特别感兴趣,拿到我的信,马上就会送给领导,还会嚷得人人都知道。”
  淮海用衣袖给曙光擦了擦眼泪,说:“曙光,别哭,你哭了我心里难受。”这个亲热的举动,让曙光感到了淮海的温情,她从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淮海,淮海给她擦了眼泪后,把手帕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她满眼柔情,看着淮海说:“淮海,对不起,我错怪你了。你可以直接把信拿到水电站去寄呀。”
  淮海说:“那也不行,信寄到团部,你们领导一看信封上寄信人的地址,就会发现的。”
  曙光又说:“你信封上寄信人地址,就写‘南字一二六医院宋曙云’,那是我姐姐,不会有人怀疑的。”
  淮海说:“但邮戳是‘响洪甸水电站邮电所’呀。”
  曙光说:“没人会注意邮戳的。我寄给你的信,就写你家的地址,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
  淮海说:“这样也行。但我们写信不能太勤,信多了说你在部队不安心,要影响进步的。”
  曙光点了点头,说:“淮海,我听你的。”这时她的心情已十分开朗了,就像个小孩子。淮海望着她的笑脸,心里更舍不得她了,这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也是一个有真情的姑娘,我可千万不能再委屈她了。
  曙光说:“我们倒成搞‘地下工作’了。我在六0八部队时,有两人谈恋爱,就像搞情报工作,到图书室,一人将信夹在一本书里,然后另一人去把信取走。”
  “六0八?”
  “就是总参情报五局,也在这个山里,那是个保密单位,工作都在坑道里,提干后结婚,也只能找本单位的人。我在门诊室,不在地下。。”
  淮海想起路指导员对他说的话,就问:“你原先不是在军区门诊部吗?”
  曙光听后警觉地问:“你听谁说的,我没有在过军区门诊部,我连南京都没有去过。”
  淮海觉得她好像对“南京”这个地方很敏感,可能是怕我听到她以前在那里跟人谈恋爱的事吧。其实有过这事也没关系,毕竟那时她还不认识我。但此事不弄明白,他心里又觉得有个疙瘩,于是又问:“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曙光摇了摇头,说:“没有。”
  淮海一颗心放了下来,他正想将路指导员的话告诉她,却听到她又在说:“但是我有一个心上人。”
  淮海的心里,又如被打翻了一只醋瓶子,“还是有啊!看来所说不错。不过,现在她对我一往情深,不像是装出来的,说明她已将她的那个心上人忘了。”
  不料曙光又问淮海:“你想知道我的心上人是谁吗?”
  这让淮海不愉快了,很冷淡地说:“我不想知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曙光明显地看出了他情绪的变化,但似乎并不在意,依然笑着看着淮海,说:“我想说给你听听。”
  “她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兴致勃勃地对我谈她过去的恋人呢?就算对旧日的恋人没有忘情,那也不能对我说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很不高兴地说:“你一定很想念他吧,那你不去找他,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当然想啊,他是我最心爱的人,怎能不想呢?就是在睡梦里也在想他。”
  越说越来劲了!“既然想他,那你快找他去吧!”
  “我一直在找他呀,但我没办法找他。”
  淮海用讥讽的口气说:“怎么会没办法呢?你将写给我的信换一个称呼,寄给他不就是了。你很谦虚,说写不好信,其实你很会写信。你们又都会搞情报工作,现在可能没法用小说来传递了,但邮寄也不是什么没办法的事啊,只要把寄信人的地址变换一下就行了……”
  她不理会淮海的讥讽,继续说:“我当然想给他写信,做梦都想,写信并不困难,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写,向自己心爱的人表达感情,也用不着遮遮掩掩……”
  淮海觉得她分明在戏弄自己。她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有些反常,就算我前段时间委曲了她,但我也是没办法,都向她解释了,她何必又要这样呢?看来她心里还想着旧日情人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性格有问题,路指导员说得对,这些高干子女都很任性,我还是离她远点吧……
  “……但信写好后往哪里寄呢?”只听她还在说,“我这个心上人,他是谁,他在哪里,以前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他离我很近很近,却又十分遥远,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遇到他的。我当兵最初是在北京卫戍区,我妈妈不想让我走远,但我的一个闺蜜分到了六0八部队,我也主动要求来了这里,我姐姐也在这里,妈妈就同意了……”
  淮海心情烦躁地打断她的话,说:“你那闺蜜是个男的吧?”
  她说:“闺蜜哪有男的?”
  淮海说:“可能不是闺蜜?是你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你好好的北京不待,跑到这儿,就是来找他的。”
  她说:“我们不是青梅竹马,但我的确是来找他的,我想,我心中的那个人可能就在这个山里,果然,真的就在这里遇见了他,你知道他是谁吗?淮海,就是你,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这个人我认识,他就是闯进我心中多年的那个人。我不是已在信里对你说过吗?你怎么还把我当作乱搞男女关系的人呢!脸都气得红了。”
  淮海说:“原来你是在逗我。”
  曙光说:“我不是逗你,说的全是真话。我也看出来了,你心里的确是有我的,不然也不会生气。淮海,我很担心,如果你以后真不理我了,我可怎么办?”说着,她一把拉住了淮海的手。
  淮海被她的话感动了,也抓住她的手,说:“曙光,不会的,我向你保证,真的不会的。我的确准备不再和你联系的,但那已经给了我非常痛苦的折磨,我受不了那种折磨。除非你哪一天离开这儿,把我忘掉……”
  “不!”曙光急忙说,“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不离开你,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说话间不觉已是红日西沉,淮海说:“天不早了,你怎么回去?还要走头十里路呢。”
  曙光说:“那没什么。来的时候,我是两腿绵软无力,现在就是走30里路也没问题。”
  淮海说:“不行,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吧,你在前面先走,到水电站宿舍区时我追上你。”
  曙光说:“淮海,你陪我一起走,我求之不得,就是走上三天三夜也是快乐的;但被人看见,我们以后就真的不能再来往了。”
  淮海说:“那怎么办?刚才看见你来的时候我就很担心,为了我,你一人走这么远的路,万一出了问题,让我怎么办?天就要黑了,过了水电站宿舍区那一段路,现在已经没行人了。我肯定不能让你一人回去,就是拼着性命,我也不能让你受到伤害。”
  曙光露出被感动的神情,说:“淮海,你心里真的有我了。这样,我给单位打个电话,今晚就住你们卫生所。淮海,你晚上还能出来吗?”
  淮海说:“我说不准。这样吧,如果晚上我能出来,就到卫生所来,你看到我后就到这里来,我还在这里等你,如果你没看到我去,就千万不要到这里来。我真是不明白,爱情是人类最美好的东西,追求爱情怎么就成了违反纪律、成了耻辱了呢?让我们这么偷偷摸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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