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我是张天才》利益均沾（3）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说干就干，张天才立时放出“下海”办公司的风声。此言一出，他又成为了战鼓乡人注目的焦点，人人拿他刮目相看。开公司当然就可能赚大钱，能够赚大钱的，这年月，理所当然就是大爷，走到哪儿都应该受人尊敬。
赵妩媚听说要开公司赚大钱，巴幸不得：当官没有钞票数，不如回家卖红薯，更不必说张天才的副乡长职位也没几天阳寿。张天才出事以后，她也跟着受冷眼，这很使她觉得凄惶。她十万八千票赞成。
城里的朋友也挺热心，拨着算盘出了一箩筐又一箩筐的主意，弄得张天才一时激动竟不知该办什么公司好：在他眼前全是纷纷沓沓的钞票，只等他“下海”去捞！好容易敲定，因地制宜成立一个“战鼓乡土特产股份有限公司”，剩下的就只有上上下下跑路子，批条子（办公文）。
乡里的大小官儿，谁个不是看报纸混日子的，如何不知道那年月下海办公司挺走红，赚大钱呢。而且张天才也挺够义气，有钱大家赚，他们都可以参入股份，等着分红利，甚至还能够将了自己的兄弟姊妹舅子姨妈带老表如此等等，一古脑儿安排进公司。张天才还向他们作了书面保证，万一公司办不下去，一定优先退还给他们股本。
于是乎，岂止是利益均沾，简直是眼看着花花绿绿的钞票如水一般地流进腰包！姑且不论他们批准张天才停薪留职办公司，也不论他们在场口上划出近五亩地为公司修驻地，更不论他们以乡政府的名义担保从乡储蓄所贷款三十八万充实张天才办公司的财力（那年月，培养一个万元户就可以让领导的功劳簿增色不少啊），单单他们争先恐后地做了“土特产公司”的“股民”，便能够看出他们对“公司”持有的热望烧到了何等程度！
至于县里主管部门的批文，更是意想不到的顺利。一则张天才在城里的朋友没有袖手旁观。二则张天才“有钱”，有钱就好办事！谁都知道，那年月许多人念歪了“改革”经——要批文就缴手续费，或称办公费——凡事再不必要什么“研究研究”做“遮羞布”，那太不光明正大，好象做贼似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清二楚，两不相干。
你可千万别以为人民公仆变了质，责之以腐败。你想想，你缴手续费，事情很快就办成功，省了不少心思；他也可以开源创收，为机关输血供氧，减轻国家负担，更让工作人员充分认识到工作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办事效率自然就大大提高。岂不一箭双雕，利益均沾了吗？何况，张天才不但缴清了手续费，而且还额外给了好处的。
三则张天才搞的是“股份有限公司”，被一致认为改革意味儿很浓，加之属乡镇企业性质，所以正好做了全县改革开放振兴经济的龙头和样板。于是办事效率更翻了好几番。不日，批文下达，发给营业执照，并由有关部门出面担保，从银行贷款五十万，给张天才撑腰，算是扶持。
张天才一下子手里抓着如此多的钱，兴奋得睡着了都笑醒过来，一夜尽做着黄金梦。他躺在金山上，双手揽着如山的钞票捆子，嘴里嘟嘟哝哝：“这钱是我的！都是我的！哈哈哈……”
有钱赚，谁不卖劲儿，办事效率自然特别高。“土特产公司”的驻地很快就修建完毕，那气派自然不逊于城里的大公司。
照例要剪彩。因为乃是全县首家乡镇办的股份制有限公司，所以县上、区上、乡上的头儿来了不少。于是摄像，做新闻采访……
能做的都做了，该玩格的都玩了，张天才简直风光透了。铺排自是在所难免，但却尽出于生意的需要，造声势嘛。
凡事开始得太顺利，往往意味着要以悲剧结束，这话既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反正当咱们的张天才张副乡长，NO, 他如今当了老板，当然也巴望着能够与老外合伙做生意，办合资企业什么的，所以三天两头也抽点儿时间开始学洋文了,该叫他张总经理张董事长，春风满面地将“战鼓乡土特产股份有限公司”的招牌堂而皇之地挂出时，虽不至于囊中羞涩捉襟见肘，但腰包里的钱，也已经去脱一大半。
这倒还在其次，主要的问题在于，张总经理不过半路出家，孔圣贤也不过一时头脑发热。一句话说来，他们都确老确实未在生意场上打过几个转转儿，丁丁点点儿的行情摸不着，更拿不出什么整套整套的生意经。再换句通俗的话说，他们不过满口谈论着钱，满脑子里装着钱，满肚子里想着钱，甚至口袋里也有那么几个铜板儿耐不住寂寞，想跳出去撒野找窝子下崽儿，但他们却又实在没有多少正大光明的本事，或者歪门邪道的手段，让这些铜板一变俩的。
公司办成后，张总经理委实没有做成一宗赚钱的买卖，终不过除了亏本，还是倒贴。一年不到，就不但亏光了老本，还背了一屁股的债，土特产公司落得一个空码码的架子，冷冷清清地趴在风雨里。
坏就坏在，张天才没有吃豹子的胆。要不，他也完全可以跟好人学好人跟着骷髅子学歹神，虱多不咬债多不愁，破罐子破摔，一拍屁股一沉脸：“不要怪老子不还你们钱，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怪政策，谁让你们贷那么多的钱给我呢……大不了你把我逮起来坐黑房子！”
然后照样潇洒（背地里早顺了十儿八万在自己的腰包里：当时人均工资不满百啊）。当年不知有多少人玩过这样的“空手套白狼”的把戏，然而竟然没有被追究责任，即使被追究责任也大多罚不当罪。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