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佳一鸣 发表于 2024-5-16 10:38:58

隐逸传(传统武侠)五下

   小泥鳅见青年男人出去洗菜做饭,就把吴紫云拉起来,两人把房子内外看个遍。说起来或许有点复杂,但要大概看,一眼能把五间房看遍。四面墙都是竹板环环相扣叠压拼接,前后两个门四个窗子也是用竹枝横向编织而成;当中两间厅堂有前后不对应两个门,与西边那间和东边两间的横梁位置悬着卷起的竹帘,竹帘放下来可以把房子分成三个部分。东边靠东北墙角有张竹床,床尾有个双开门衣橱,床边有个与床持平的方几,方几上面摆着一本书、一个茶碗、一支竹笛;方几南边紧挨着是个书架,上下两层摆满厚薄不一材质不同的纸书、兽皮卷、版刻、绢帛。中间就是他们呆的地方,只有一个方几两把矮凳,算上门外支热水盆的凳子共计三个,靠北窗还有一个用石头支撑着的案台。西边的物品稍微有点复杂,靠西墙有个高一尺半宽三尺长八尺的矮竹榻,上面罗列着竹片、竹竿、刻了榫眼的扁木条、锥子、平头刀、锉刀、尖刀、鱼线,还有两筐打磨好和待打磨的竹针,确切说是篦齿;竹榻旁边是个竹席,上面是个蒲团大小的竹叶草苫,草苫旁边的筐子里整齐地排列六支竹笛、百十个做工精致的篦子;筐子后面有个木匣子,里面摆着十几把双面雕花月梳、两把柄梳、三把鱼梳。门外更加简洁,前门外除了门口的扫把,就是溜地皮两三寸高的矮草甸;后门外右侧有两个竹篾箍的木桶、一根扁担,西北角挨着篱笆是个简易茅房,东北角有个水瓮,东南角靠房子是由几根竹竿一张竹席拼凑成的厨房。   看遍了没有小泥鳅感兴趣的东西,他索性到前院和门口转悠。无聊是有点,更多的还是想看看诗涵那帮人有没有真的离开,会不会派人在旁边盯着。吴紫云倒是沉稳些,尤其看到书架上下两层书。可等她浏览完那些书封面和目录,顿时失去兴趣,因为那里面没有半篇与武术沾边的书籍,不是些这经那典、旧史新史,便是什么通鉴、通义、志传、游记。从东边又溜达到西边,猛然发现竹榻旁边接近前窗立着两块木板,背后还有字,她连忙走到门口冲小泥鳅招手。木板放平后,能清楚看到上面的篆刻,从左到右自上而下写着:   隐逸铭       隐逸之道重在隐心。心不定则浮念随起,若树欲静而风不止,隐逸之致便无从谈起;心可定则万籁俱寂,若幽谷闭微波不漾,旗鼓罢住刀兵方可息。隐心之举在于忘念,忘名利得失,忘口舌之欲,忘感官触觉,忘床笫之趣,忘体内忧患,忘身外悲喜。当知人非圣贤,浅尝辄止;隐非无,忘非断;乃初时隐忍,惯以亡心;则无妄,寡欲,归于平和。逸身之宗在于顺应自然   木板左半边还有大片空白,另一块木板上一个字也没有。两人看几遍也不明白,诗不像诗,词不像词,更不像武功心法,两人实在看不懂到底有什么用,只好再立起来放回原位。   吃饭了,一个烧蘑菇,一个烧野菜,白米饭有半盆。由于没有多余的筷子,青年男人现掰几根竹条,用平头刀将一端削圆、削细,用锉刀磨几下给三人用,虽然粗糙但还算好用。然而等他们夹菜吃一口,不由得相互对望,因为菜里面除了一点盐味再没有别的味道,可青年男人却吃的津津有味。三人毕竟是客人还承蒙人家帮助,只好多吃米少吃菜。期间,吴紫云问他姓字名谁、为什么住在这里,他淡淡一笑说环境好够安静,又说山野闲人怎么称呼不重要,让他们安静吃饭。她本来还想问他的门派和武功路数,可他好像不喜欢吃饭时被打扰,就忍住了。   饭后,大约未时二刻,青年男人拿本书在后院边踱步边看书。吴辛蝶把碗碟洗净后又在烧开水,打算给大家冲泡竹叶茶。这时候,院子周围的雾已经淡很多,抬起头就可以看到蔚蓝的天空。小泥鳅正跟吴紫云商量,他打算试试看能不能出竹林,可以的话就去阅江楼找“无不知”和姬老九,让他们一起来接她们,免得三人一起走被绝尘居的人逮个正着。   忽然之间,院门口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小泥鳅往外一看吓得打个激灵。院门内外至少有三十个素衣素裙女子,最前面赫然是绝尘居士莫云,旁边是瑶琴、书韵、画眉、诗涵,玉字辈的有五六个,剩下的人香字辈、惠字辈、清字辈都有,而且后面还有人陆续过来。小泥鳅的神经一下绷紧,赶忙拉一下吴紫云,两人到后院青年男人身边。青年男人稍微犹豫,从容地回房把书放在方几上,走到前门外才拱手朗声说:“敢问各位可是有什么事?应该不会这么多人一起讨水吧?”吴辛蝶听见他说话也走过来,和小泥鳅、吴紫云站在前门里面,没有躲也来不及躲,因为前门吃饭前一直敞着,莫云她们进院门就已经看到他们。   莫云也轻轻拱手,语气却透着敌意:“你可知他们是从山上跑下来的?可知他们是什么人?可知他们做过什么?”   “不知。”青年男人淡淡摇头。   “那你还敢收留他们?还敢恐吓我的门人?”莫云继续责问。到这时候,院门外的空地已经站满绝尘居的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个。小泥鳅看到这些人,尤其是莫云带着四大弟子心里就跟猫抓似的。心想实在不行还得跑,而且得让吴家姐妹先跑,不管咋从后院翻过篱笆就是竹林,这时间虽然雾淡些,但林子里面几丈以外还是看不见人。   “在下看来,他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从什么地方来也不重要,做过什么更不重要。”青年男人温和地看着莫云说,站姿自然不卑不亢,表情从容淡定,“既然他们来这里讨水解渴、觅食果腹,在下能行方便断然不会拒人于千里。阁下的同伴来时也一样,在下一样以礼相待。这有何不妥?”   “那你是承认包庇他们咯?”莫云说着把脸轻轻上扬。   “呵呵,敢问何为包庇?在下无偿为过路之人提供粗茶淡饭就是包庇?阁下这是依照哪个衙门的律法行事?在下助人一顿粗茶淡饭触犯哪一条律法?阁下所说之人又是犯的哪一条律法?是哪个衙门行文抓捕?能不能烦请阁下先给个解释?然后再给在下扣这个包庇罪名。”   “哼!”莫云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瞪着青年男人,“看来你是铁了心挡横!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呵呵,阁下这是什么话?这么多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手持利刃闯进寒舍来,什么都不解释就要强行欺凌?”青年男人不温不火的看着莫云。   “你究竟想做什么?”莫云右手边的诗涵恼了,“呛”的一声亮出宝剑,“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吗?”   “这位姑娘,是不是应该我问你们这话?”青年男人看一眼诗涵,又把目光转移的莫云脸上,还是面带微笑,“看情形你们并不是官府中人,再无知的差人也不会无凭无据便侵入他人庄院。可也不像强盗啊?是强盗也该打听一下,就这简居陋室没有半点值钱之物,如此兴师动众又有何益?”   诗涵见青年男人根本不拿正眼看她更恼火:“你这臭男——”说着话手腕一翻就要出剑。   “嗯——”莫云狠狠地白了诗涵一眼,再看青年男人时语气稍缓,“你是要激怒我徒儿动手好给我们按个强盗罪名?哼!你错了!我要有心杀你根本不需要理由,外面人也不会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不过吧,我到有几分赏识你的气魄。你我不妨打个赌,以三局判胜负,你若三局皆胜,我们即刻离去。”扬手用手点指屋门,“你若输一局便交出他们中的一个,输两局便须交出他们三个。我可以保证,无论结果如何,都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呵呵,恐怕是阁下想多了。他们在寒舍只是客人,在下哪有资格拿他们做赌注,更何况在下久居山野,对争强好胜之事早已失去兴趣。”青年男人说着轻轻地冲她们拱手,“各位请走好,恕在下不送。”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那就留下你的首级!”或许因为有师父撑腰,又或是想在众人面前出风头,诗涵特别激动。说完这话也不等师父的进一步指示,更不等青年男人的回应,举起宝剑抖个剑花极速刺向青年男人的后心。   这次莫云没有阻拦,她也很想知道面前这男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是什么让他当着她的面还有恃无恐,所以诗涵这次出手她连半点阻止的想法都没有。然而,转眼之间她就后悔没有及时阻止爱徒,甚至连思索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诗涵的剑尖离青年男人后心还有不足两寸的时候,他忽然转身,挥动左臂宽大的衣袖向外一挽又一推。诗涵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她的身子硬生生推出去五尺多远,可她的剑还牢牢地陷入他衣袖中,她被迫撒开剑柄退后三步才勉强站稳。这时候,她的剑也回来了,虽然还是剑柄冲她,速度却快的令人咂舌。她赶忙用双手握住剑柄,竟然又硬生生溜着草地向后滑行三尺多远。她的脸刹那间涨得通红,今后再也不敢逞强了,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向师父。   “唏——”莫云不自觉深深吸口气,再看青年男人时她眼里的冷傲便换成了诧异。她压根儿想不通,可以说今天之前也没有想过这问题——她亲手调教了十九年的爱徒,居然在一个衣着平常、相貌普通,看起来没有深厚功力的山野村夫面前过不去一招,而这人居然住在她隐居二十二年的山峰下不足六里。让她诧异的是,以她这样的资历竟看不出对方怎么出手,更别说推测对方属于何门何派什么功夫。眼前更急迫的是接下来怎么办?出不出手?对敌人路数全然不知就冒然出手非常危险,可以说没有半点胜算;若是不出手,从她知道这件事就开始铆了两个时辰的锐气将在瞬间溃散,一旦这件事传入江湖,绝尘居的威望肯定荡然无存。   就在莫云正左右为难的时候,玉字辈的玉颜来到她前面躬身说:“师父,可否容徒儿向这人讨教几招?”她不由得仔细看了看玉颜,欣然的点点头说:“去吧,务必格外当心。”她忽然间觉得这个玉颜比以前懂事了,举手投足之间似乎带着自己当年的几分清雅,她甚至有一丝丝纳闷为什么没有把玉颜列入五大首徒。   只见玉颜来到青年男人面前三四步,抱拳躬身轻柔的说:“请大侠恕小女子冒昧。适才见大侠身法奇快,出手如电,玉颜忍不住想向大侠讨教几招,望大侠不吝指教。”话说完又来个抱拳深躬,头也没有马上往起抬。   青年男人一招逼退诗涵,本来是要转身回房的,因为看到有人出来才没有动,现在看这女子比刚才那一老一少文气很多,心里自然也舒坦些。他也轻轻拱手说:“姑娘客气了,指教在下不敢。若是姑娘有诚意切磋,相互学习也未尝不可。姑娘,请。”   “多谢大侠成全。”玉颜说完姿势不变退了三步,从腰间取下一把软鞭,说声:“大侠留意。”身形一晃使出三十六招行云鞭第一招“拨云见月”,一招分四式分别以拨、点、撩、甩为技法攻对方上三路。   “嗯,好鞭。”青年男人先退再连闪,接着向右绕,身子不快不慢,就在鞭稍还有两寸碰到身体的时候缓缓避开。然而他避开后不急着进招,似乎就在等玉颜的下一招。   玉颜见第一招落空,身形微变使出第二招“迎风摆柳”,这一招四式又是拨、扫、点、盘为主旨。见他再次避开也随即跟上去,使出第三招“画龙点睛”,以摔、撩、点、点为主旨。三十六招一百四十四式行云鞭法,真好像行云流水、鹤舞鹰飞。一丈二的兽皮软鞭活像一条腾空蛟龙,时而迅捷凌厉,时而轻缓绵柔,如狡诈的雄鹰荒野中戏兔,如流云应和清风在山水间缥缈,如仙鹤与彩霞纠缠于天际。   随着软鞭翩翩曼舞的还有一片蓝,飘飘如絮急急如风。而且在玉颜使出第五招“指南打北”之后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哪一式过缓、哪一式过快,哪一招可以加些劲道,哪一招柔软些会更微妙。   一个认真分析,一个认真聆听,还真在几十双杀气腾腾的眼睛之前进行了一场招式演练与提升。   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偏西,竹林中的白雾渐渐浓厚。莫云早就有些不耐烦,可她没有喊停,如果她知道青年男人根本没有打算出招早就制止了,而且她也仔细听了男人对鞭法提出的建议,还打心里认同了。直到三十六招演练完毕,玉颜轻轻跳出圈外躬身说:“多谢大侠指点,玉颜受教。”她才幡然明了自己应该生气,这无知的男人竟然当着她的面指正她创的招式,必须给他个严厉教训。想到这她几乎是吼出的声音:“瑶琴,你上!”   “是。”瑶琴应声出列,朝莫云一躬身,二话不说拔出宝剑跃身便刺,用的是十一式寒光剑法。   小泥鳅见过香菱使用这套剑法,与瑶琴剑锋中的威力根本不能比,仅第一式“寒光凸显”就把正在侵入小院的薄雾驱走过半,那股杀气他站在两丈多远的屋内都感觉得到。   青年男人似乎没把这当回事,身形像被风卷起的树叶,随着剑气飘出去老远,剑气散尽又缓缓飘回去,稳稳地站在瑶琴面前;面色温和如初,身形不卑不亢,但照样没有还招更没有说话。她可能知道第一式击不中,第二式“傲骨临风”出招更快更狠,剑气震的竹门轻摆嘎吱作响。然而,一招四式舞罢,他仍旧悠然的站在她身后。她再次凌空跃起把手腕一翻使出“踏雪寻梅”,紧接着是“寒流逆转”“月上枝头”“浮光掠影”……   招式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强,小院上空犹如刮起一阵旋风,将空中的薄雾和地上的干草屑、灰尘卷起三四丈高,院门内靠前排那些人的衣服呼呼飘动。青年男人也在飘,看起来摇摆的更厉害。当瑶琴第十式“激流暴起”的第二式即将挥出去还没有出去的时候,青年男人说话了:“到此为止好吧,这招出去我的头门只怕要散了。”说话间,已经有三根手指捏住剑尖,她运在剑身的劲道顷刻间被化为乌有。同时,她感觉手腕发麻,连带着前臂都有些酸软乏力。她赶忙收式向后退了两三步,朝青年男人抱拳拱手,转身回莫云身后,一句话没有说。   咦!他是怎么捏住剑尖的?怎么感觉这人有些邪乎啊?连我的瑶琴都不能逼他对上几招?这还了得?莫云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燃起的怒火,一转身从书韵手里要过晨星剑,一把长三尺一寸,宽仅一寸半的窄剑。冷冷地喝声:“请赐教。”也不等青年男人回应,直接使出她的成名绝技“惊鸿剑法”。   晨星剑可以说是窄刃剑中的极品,由寒钢淬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之所以称做晨星,大概是挥剑时的光芒犹如黎明前的星星,在黑夜中晃人二目。晨星剑的剑锋极薄,破空凌冽不挂风,削铁切石不卷、不滞,入水斩蛇不染血、不沾水。   剑刚出鞘就透着一阵寒意,眨眼间院中连连闪起白光,虽没有剑气却有说不出的力道摄人心魄。惊鸿剑法的特点是出招奇速度快,莫云的轻功步伐是梅花步,她舞起来就是剑走游龙、步似流星。她穿的还是一身白裙,前几式还能隐隐看出剑光闪烁,人影翩翩,五招过后连人带剑化作一片白光,只能看到大面积白光将青年男人的前后左右统统包围,连头顶都罩起来。   屋内的小泥鳅和吴家姐妹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青年男人怎么在一招内逼退诗涵?他们虽然看不清却感到非常震惊;玉颜舞动的鞭法在他们看来可以说神出鬼没,他居然毫不费力的游走其间,还在谈笑间给人家指点;瑶琴的剑法比香菱强劲几倍,他欣赏够了又因为担心门楼被剑气损坏轻易地制住剑势;绝尘居主人的剑法他们无法形容,要说也只能用两个字,快,绝,三人看在眼里惊在心头,几乎大气都不敢出。   也别说他们心惊肉跳了,就在莫云出剑的刹那,她那些门徒弟子匆匆退到院门外面,身子处于半蹲状态,想站直了学习门长的剑法,又怕被无形的剑气所伤。这时候,吴紫云已经猜到对面的女人是绝尘居士,脑子也在快速琢磨,上次在京城遇到那黑衣人提到她名字就带有几分惧意,现在看这气势真有大能耐,不由得心生敬慕。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只听“呲”“嗡”连续响了两声,白影一下子弹到院门下面,身子晃了晃才站稳,细心的人能看到晨星剑还在微微振动。院子中间的青年男人站的倒挺稳,双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正前方将近两丈莫云手里的晨星剑,他的左边衣袖少了一大块,此时也正有一片蓝布从空中缓缓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候,十几丈外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声音:“前面院子里可是莫姐姐?万万不可伤害小泥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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