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我是张天才之欲壑难填(24)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现如今,全国各地到处都有被拆迁搞得千疮百孔的上好田地,有的甚至已经荒废几年乃至十年八年无人问津,背后的动因实在值得深究,或许大抵就在于此。
庙街村的情况则更有点复杂。那里的大部分村民,虽然两三年前就已经签订了拆迁合同,拿到了部分补偿款,但因为拆迁安置房还未竣工,无法交付使用。电子产业园也还未正式入驻开展建设。所以拆迁工作既不紧不慢,又不很彻底。
何况在拆迁中,一些后来才签订拆迁协议的钉子户,得到的赔偿,又要比那些积极先行签订协议的拆迁户高一点儿。这就引起一些拆迁户不满,有的人甚至到老宅基地去搭窝棚搞违建,到原有的承包地、山林去种树种庄稼,意图在招商引资项目入驻时,再一纠二缠以谋得额外的好处。高峰时期,整个庙街村仅违法、违规、违章建筑,其面积就将近十万平方米。
现在,因为电子产业园催促得急了,县政府就把拆迁、清场的责任一刀切,全部压给了战鼓乡的一帮子人马:必须在三个月内,按协议约定向电子产业园移交场地。
这样棘手的问题,虽然战鼓乡的主要领导杨春发亲自挂帅,却无人愿意主动担纲,冲到最前面去。他们都害怕因此激化干群矛盾引发群体性事件,不好收场。
毕竟因为资金不到位,事实上大部分拆迁户都未能足额领取到补偿款。然而招商引资项目即将入驻的消息传开后,周边的地价、房价,都芝麻开花节节高,每天一个价蹭蹭地往上窜,拆迁户们普遍有种吃亏上当的感觉。怨气又大多集中在战鼓乡上上下下的干部们这里。
毕竟将近十万平方米的违章建筑,不是一个小问题。要在两三个月内彻底解决,几乎就不可能。何况涉及的人员成百上千,有的还是干部家属、亲戚、三朋四友,利益纠葛多,矛盾冲突大,丁点儿大的鸡毛蒜皮事情,便可能成为酿就重大社会不稳定问题的导火索。
但上级交办的任务却只能不折不扣地去完成,而且绝无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毕竟那是事关一地一方经济社会长远发展的政治任务。
不得已,杨春发便点兵点将,安排张天才不再联系水挂村,转而去联系庙街村,重点负责那里的违建拆除和清场。
张天才那时还不是国家公务员,只是选聘干部,尚无正式的编制,哪里有讨价还价挑肥拣瘦的资本?虽然心里反对,但嘴上却只能答应。
在咱们这个社会,编制是如此重要,从几件小事便可见一斑。
自从有了校外补习班,好些有编制的教师上正课都成了走过场。
自从有了合同工,好些有编制的企业职工都成了监工。
自从有了临时人员,好些有编制的环卫工人都成了“管老爷”(扫大街的正式工,摇身一变成了“专坐”办公室的管理人员)。
自从有了协警,好些有编制的人坐进了带空调的办公室。
自从有了编外人员,好些洞大的失误都是临时工出来背黑锅......
然而其间的工资、福利、政治待遇......如此等等,那差别可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杨春发、万明江、孙新岱等人,为了打消张天才的顾虑,也都跟他交了底。庙街村的情况跟水挂村有所不同,有政府作为坚强后盾。这种情况下,领导们往往都只看结果,而不会太多地去纠结方式方法,所以再怎么弄也出不了大问题。
何况张天才那时刚刚在水挂村的扶贫项目上出了漏子,差点被追了刑责,到底还是巴不得有挣表现的机会。所以他自以为利剑在手,天下就是自己的了。领了任务的第二天,便迫不及待地带着战鼓乡派出所所长肖超群,抱定了啃下硬骨头之决心,去到庙街村查看违建现场。
他跟肖超群算是老交情,在吴池村推进“花植美宿”特色民居建设初期,因为大量占用基本农田等上好耕地而不被一些群众理解,引起部分村民集体上访,甚至有人闹到了北京去。
在处理群众越级上访问题时,吴池村没有少给战鼓乡派出所添麻烦,张天才自己都觉得过意不去,除了请肖超群喝酒赔罪外,每年还要例行性地从村集体收入中,拿出资金专门赞助派出所,算起来几年时间里也是给了好几万的。好像那些年流行如此吧,不再多说。
以此,每次只要张天才开口,无论私事公事,肖超群几乎都是百呼百应随听随到。那一次去庙街村,张天才之所以要把肖超群带上,一则那时候庙街村的情况十分复杂,他需要肖超群压阵壮胆;二则他当时真的是考虑要在拆违建时,动用派出所的民警扎场子,威慑前来阻挡施工的老百姓。
张天才和肖超群坐着公务车来到庙街村,却没敢贸然进到村子里面去,而是在村边的一个小山包处下了车,从那里可以俯瞰庙街村违建的全貌。
当时,庙街村一组的村民马永刚,领着三四个男女,正在不远处的一块拆迁地里,忙上忙下栽植树苗。看见张天才一众下了车,马永刚以为是来阻止他栽树的,心里顿时起了无名孽火,放下锄头,便骂骂咧咧地冲着张天才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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