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我是张天才之督察来了(6)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潘楷发刑满释放后,在红土地镇仁和街华庆酒店摆席桌。那时候联防队早已解散,严成林没了工作,专一经营百货生意。有知情人曾上门提醒严成林:“当年潘楷发的案子实属冤枉。如今他出来了,你不妨去参加一下他的酒席,随点礼喝杯酒,好歹有个见面之情,把陈年积怨化解一点,让当年的事情就此一篇翻过去。毕竟怨家宜解不宜结。”
严成林那时不缺钱,华庆酒店与他的百货店也同在一条街,相距不足百米。然而他却一笑了之,硬着头皮就是不同意去:“我跟潘楷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啥要去?他又不是没偷过东西,我何曾冤枉过他半点?!”
事实上自从判刑入狱后,潘楷发也从未出现在严成林的视线范围内过,那次酒席后潘楷发也再未在红土地镇露面过,出狱后的生活彻底改变了他: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莽里莽撞单打独斗偷东偷西的小蟊贼。
此后的十多年里,严成林平安无事地打理着他的小生意。妻子黄琼芝在钢材厂倒闭后去到文台村村委会上班,按部就班地做着文书兼出纳的行当。儿子严嗣敬大学毕业后在城里电业部门工作。他们在文台村的老家则被征占拆迁,不但领了几十万的补偿款还分了两套安置房。一家人真可谓福星高照其乐融融。
直到有一天正在村委会照常上班的黄琼芝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让她星疾火速地赶到潼城老南街茉莉花香茶楼!当不知就里的黄琼芝上气不接下气地进到茶楼的包间时,当即被房间里闹哄哄的情形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她的宝贝儿子严嗣敬被一帮人揍得皮泡眼肿嘴角淌血,裤子衣服都扯烂了。一见着黄琼芝,严嗣敬便汪的一声嚎啕大哭:“妈妈救我!”就此爹一声妈一声哀嚎不停。也许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唯有父母之爱,才是一生最初与最终的安全岛。”
那一声声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哭叫,搅扰得黄琼芝魂飞天外魄散九霄浑浑噩噩癫癫懂懂一丝两气万箭攒心,整个世界轰然一崩,差点一跤子摔倒在地。
这辈子她把严嗣敬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金贵,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生怕他吃亏上当有个三长两短。哪里受得这种阵势?!
直到人家拿出一堆山的欠条,黄琼芝才恍然明白:儿子欠下了巨额高利贷,人家如狼似虎正在逼着他还钱。当时她整个人都蒙了圈:“严嗣敬欠你们的钱,我来还!你们不要再有一遍没一遍地打他......”
此后的几天里,那些人带她东颠西簸时进时出见了太多着古正经的人,他们都是她儿子打欠条时的见证人或债主,其中几个人甚至穿着制服。
严嗣敬到底欠下了多少高利贷,黄琼芝含含混混没有具体交代,但她说过:“当时心急如焚啥都不知道,就只可着劲儿地看欠条核实欠条。那上面都有我儿子的亲笔签名,甚至有公证机关的大红印章。然后按照欠条上的数目一笔一笔地给那些形形色色的债主还钱:存款全取光了,老家拆迁时分的安置房全卖了。吃光了老本还是不够哪。
“不得已才想了个权宜之计走了步臭棋,利用自己掌管集体账户和印章的机会临时挪用了五十万村集体资金去堵窟窿。
“儿子严嗣敬非但因此弄丢了工作,而且领回家后才发现他还染上了毒瘾。为此我又有一次没一次去掏那些村集体资金。直到被抓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前前后后已经动了上百万......”
严嗣敬出事后,严成林心肠如割,急得嘴上生疮,又是气又是呕,大病一场。自此记忆力减退反应迟钝判若两人:卖百货时屡屡算错账,原本一落千丈的生意愈见冷清萧条,终至于关门大吉回家闲耍。
黄琼芝案发后,家里砸锅卖铁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以退还黄琼芝挪用的那些集体资金,从而争取从轻发落。好端端的一个家就此败得裸零精光,直落到连个窝都没有的地步,不得不借房子躲雨,与严成林的父母挤在一起生活。
黄琼芝判刑入狱后,检察院出于人道替严成林联系了一份当门卫的工作,好歹暂时解决了他的温饱问题。到这时一家人却竟然还不知道祸之所起控天无路诉地无门。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头上有青天公道自在人心。好几年后坊间流出传闻:老鼠把猫戏了,严嗣敬是被潘楷发下套子使烂药给害的!
这是一桩细思极恐的事情,张天才听闻之后虽然一向自视高人一等聪明过人,却也自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惊出一身冷汗。
在这个纸醉金迷燕舞莺歌的世界里,竟然始终有些邪恶无比的东西隐形地存在:可以仿仿佛佛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却很难甚至永远无法触及其根本。
犹如月上树梢去看城市,哪里不是流灯溢彩五光十色?犹如百丈高楼去看公园,哪里不是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同一样的世界,黑夜与白天高处与底层,那眼睛底的印痕内心里的感受,却委实不尽相同,有些差别甚至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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