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我是张天才之督察来了(28)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慎施于人。——题记
坊间传闻他被“双规”三个月竟然只字未吐,然而其他人却都没能像他一样扛过来。
事实上张天才他们督察组一行到九宫山公墓实地察访党建工作时,杨君清明明已经得到消息却并没有到场,只以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为由礼节性地向张天才表达了歉意。
杨君清的事让张天才想起在钟升镇督察时接待过的一位名叫安广福的老头子。他是朝阳沟村人,七十三岁,个子高高的,身材瘦瘦的,胡子拉碴的,脸色苍老得像裂开的树皮。
他畏畏缩缩地走进张天才办公室,手里提着一个脏不拉几的玻璃瓶子,明显带着一股煤油味。没人搭理他前一直干巴巴地站着,跟他打招呼时也老实巴交木楚楚的,问一句答一句。
张天才原本以为他要反映什么问题或诉求,还严格执行“来有迎声,问有答声,去有送声”的群众纪律,装模作样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样子:客客气气地问,恭恭敬敬地听,认认真真地记。
瞎聊半个多小时却终于闹明白安广福找错了庙门,他拿张天才当钟升镇的机关干部,把言词绑在车轱辘上重三巴四,翻来覆去地说,却不过希望他们能够出面去调解他的家务事:三个儿子都不管他,不给钱不给粮也罢了,门挨门地同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平日里却从不到他屋里看一下,碰面时总黑着面孔话都很少跟他讲几句......
张天才反正闲着没事,一开始还抱着陪安广福唠嗑解闷的心态,时不时插问一句,偶尔安慰两句,大多数时间都在虚与委蛇,听他慢慢地细细地聊着家长里短。渐渐地又有点心生厌烦,因为安广福虽然谈风甚健,但颠三倒四就那几句苦大仇深的埋怨话。
于是张天才只好表明自己的身份,想要就此打住安广福的话头打发他出门。谁知道这却更给安广福涨了精神,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张天才那事实上的冷淡和表面上的敷衍,一屁股又在张天才的办公室唾沫横飞地坐了一个多小时。
他说朝阳沟村二组的吴海涛成天到处替人算命卜卦看坟地骗人钱财,居然装神弄鬼号称“吴半仙”,哪里还有点党员的样子?!简直辱没了肚子里的那点墨水。
他说现在有些镇村社的干部简直滥竽充数没有半点责任心:乱搭乱建的小庙应拆不拆,没有开放的宗教场所居然容留教职人员居住传教,他孙女儿的补习课程中竟然设置了教会元素。
他说他当过兵荣立过三等功,当过社长入过党。因为与朝阳沟村的老支书秦林元合不来挨了整,不但被免了社长还被无缘无故地弄丢了党籍......
归根到底他的要求却变成了希望张天才他们督察组的人能够帮他恢复了党籍。
张天才让督察组的联络员陈大勇整理安广福反映的问题后形成“立行立改”问题清单:“一是安广福的赡养问题以及他要求恢复党籍的诉求,二是朝阳沟村党员吴海涛从事封建迷信非法敛财问题,三是钟升镇镇村社对辖区内教堂寺庙监管不到位问题。”
对于前两点,张天才没有意见,但关于小庙和信教问题他却颇费思量。毕竟纵观潼城乃至全国各地很多的村庄(城市)里都有寺庙(含教堂),很多的社(院落)都有土地祠,它们绝大多数都不被国家法律所许可却因风俗习惯而长期存在。
于是张天才拿笔一划把最后一点轻轻地抹掉了,他已经不打算把它写进最后的督察报告里去:大家都有问题的问题,虽然肯定是个问题但也不能成其为问题。尚且战鼓乡也存在类似的问题。
他老家吴池村就有西岩寺位于吴家寨子的半山腰,张天才小的时候经常去那里玩。庙旁有道两三米进深的石逢,一旁的石壁上有一幅天然形成的形似观音的浮像,张天才也曾挤进去看过:印象里好像与庙里的那些塑像略略有些神似。文革时西岩寺被拆毁,由此也荒废过许多年。
后来村民们在西岩寺原址重建了观音庙。观音庙建成那年的除夕夜,张天才还曾亲自去到庙里烧了一柱子时香。那道石逢却已不知何时窄小得再也看不见观音像更进不去人。
张天才做了战鼓乡副乡长后,又给西岩寺捐了一口熟铜打造的磬钟,重达三十六斤半,寓意每日礼佛。但碍于党员干部的身份,他也不敢大明其白地捐功德,便将自己已故母亲的名字刻在了大钟上。
他母亲辛苦操劳一辈子却没有享受过一天的清福,在他飞黄腾达之前因冠心病离世,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他想以此替母亲超度,惟愿她在阴曹地府过上好日子,指望她在天有灵保佑他升官发财万事顺遂。
但战鼓乡最出名的庙宇却不是西岩寺,而是八龙山上的八龙庙,那才真的是远近闻名。八龙庙地处战鼓乡与八龙镇交界处,原本已经在破四旧时被全部捣毁留下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有战鼓乡的村民从一堆砖头瓦块的废墟中翻出几些缺胳臂少腿的石头菩萨佛像,就此在本乡本土的地盘上搭建起三两间瓦房,重新挂上八龙庙的招牌,却也常年无人看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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