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学王春霞
王春霞,我的大学同学。那年七月,大学毕业,我们怀着“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的喜悦心情,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参加工作没几年,春霞就成为首都北京一家大型央企的计划处处长。
从此,每次参加会议,看到坐在台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女领导,我就会联想到春风正得意的春霞。领导这玩意儿很神奇,无任是同学、同事还是亲人、童年伙伴,只要坐上领导岗位,既使权力再小官职再卑微,总能让人从中看出威严的味道。
那年冬天,春霞来广州参加工程投标,乘这个机会,她请茂好联络在广州工作的同学小聚。茂好叫我组织,让我意外且自豪,赶紧联系我熟悉的饭店,并拿出珍藏多年的好酒招待远道而来的春霞。五粮液,在当年算是好酒了。但当时假酒盛行,而且考虑到我所处的位置,酒桌上,同学们都表达了他们的担心,劝我在饭店里拿支大众化的酒就行了。我执意要他们喝五粮液,便迅速拧开了瓶盖,让生米煮成熟饭,以表明我的盛情和诚意。于是,他们怀着担忧迟迟疑疑地喝。到底还是喝到了假酒,未及离开饭桌,就有人吐了起来。
再见春霞,我便有了些许忐忑,畏畏缩缩的,脸色似乎更加苍白、紧张,感觉自己就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不能登大雅之堂。跟春霞打招呼,都要先深呼吸一下,看她一眼都需要很大的勇气。况且同学们都争着和她交流,忙得她一塌糊涂,也顾不上和我多说几句话。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春霞都没有实质性的沟通,她曾劝我不必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老同学嘛!何况和我聊天并不乏味。见她这么说,我的神情中显出心满意足又无比感激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我与春霞的交流还是少之又少。直到那年同学聚会,我成了东道主,我这才以此为媒介,和她主动联络起来。刚开始,我兴致勃勃、滔滔不绝地向她讲述我自己的生活和同学活动中的波诡云谲与惊心动魄,而她似乎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不好意思打断我。但这次谈话后,我们竟然“活络”起来了。
那天,我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时间来我工作的地方参加同学小聚,她说:“我必须去,不仅为着我们之间的情谊,更为着你的面子!”哈哈哈……到底是在官场上行走的人,心里冰雪般的透彻,不仅清楚我的这种煞有介事,也知晓我需要她的身影在同学聚会中出现。我本来预料她一准会来,可她真的答应来,仍是让我激动。交谈中,我希望她带些北京特产过来,她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我便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
后来,在我和春霞的联络中,她总是艳羡我的无欲无求。偶尔,她会问起我有哪些同学参加聚会,以及一些同学的近况,我说谁谁上副局了,谁谁评上教授级高工了,谁谁有二十多项发明专利了,她都表示不屑,似乎他们都不能和我相提并论、同日而语。我迅疾反驳了她的看法,说她是领导,不食人间烟火,根本不了解我的情况。我告诉她我低矮的位置,工资待遇不高,每一天都那么忙碌,而且带一点点的潦草。既不能顾家,也不能养家。她说同学中就我最潇洒,我觉得此话不值辩驳,就岔开了话题,但打心底知道她认识之偏颇。而她是个知趣的人,也没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也许她依旧认为我活出了真我。当然,她的振振有词,多少让我相信自己也许真的有些洒脱,就像她替我兴奋一样也虚幻地替自己高兴了一小会儿。
同学聚会后。又过了几个月,半夜时分,我喝高了,突然想起叫我“辩证”的面对失败,解释命运的春霞。便打电话给她,感谢她多年来对我的支持和鼓励,并邀请她再来广东走走,亲身感受南方的暖冬,品味老同学的盛情和温暖。我们也谈到了她的成功。我告诉她,我时常在百度里搜索她的名字,也总能获知她的一些近况和变化,还不厌其烦、兴致勃勃地予以枚举。我对她在“官运”方面取得的成就也表现出了发自肺腑又溢于言表的高兴,她这才意识到,我其实是一个打骨子里敬畏权威的人,她的成功,早已化作权威的影子,让我认可了她的人生之路。
随着我与春霞交流的深入,我逐渐意识到,就是因为她,还有与她类似的同学对我人生观的不断修正,终于没让我在她们所认可的“正道”上越滑越远。我不知道这对于我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坏,我只知道,后来,我竟然名正言顺的在某些场合坐到了主席台上,成了他们所“不屑”的那类人。于是,凭我阿Q似的自信,我似乎能和他们平起平坐了,也不惧与她们联络了。然而,我老了,他们也老了。
明年,是我们毕业三十五周年,说好了一定要见的,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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