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 发表于 2025-1-26 09:58:31

远去4/第一章 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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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节一过,春天来到。一天,门外“叮铃铃”声响起,一位男性中年邮递员用两脚停住自行车,从三角架的邮袋中拿出一叠信件,取出一封信,说了声:10号的信。听到铃声,小远妈走到台阶边,接住邮递员递过来的信。“谁的信?”小远问,小远妈随手给了小远,“你字认得不少了,看看,谁的?内容是啥?”,小远拆开信,看了一下,“呀,姨丈要来了”,然后将信递给了母亲。
    那天上午,一辆军车将姨丈送到宿舍区门口,一位身穿军装扛着肩章的军官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一群小孩。小远看到外面转弯处,来了个军官,不用猜就是家住甬城的姨丈,“妈,姨丈来了”,小远迎了出去,“姨丈,您好!”,“呵,小远介长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哩”。小远妈站在屋檐台阶上迎接,“二姐”,姨丈叫了声,小远妈说:“大山,你来得早,屋里坐”,随后进屋聊起来。姨丈出差抽时间来看望姐姐和姐夫。接着,小远的父亲到了,坐在一起聊事。不多时,外面有个酒楼的伙计挑着一担竹盒进来,订的菜到了,小远难得吃了次酒席。饭后,姨丈要去开会,有车来接,小远父母及小远兄妹将他送上车,招手别过。小远的外公外婆在母亲年少时就离世,母亲有一姐一妹二哥一弟,大哥解放前夕病故,小弟在抗战时大学迁移途中病故;大姐和二哥在沪市,小妹嫁给海军军官住在甬城基地。
    度过夏天,抗击了台风,进入新的学期。一天小远家收到沪市来信,得知表哥在国庆结婚,要小远一家去喝喜酒。父母商量后决定请假几天,全家赴沪,顺路在越州转一下,看望老家的奶奶。小远高兴了一阵,逢人便说,要去大沪市见十里洋场了。
    小远全家理好东西嘱咐了李叔李婶和告知了阿婆,在海港下船,坐船往甬城。上岸后坐上甬城到沪市的火车,中途在越州站下车,已是下午,一家人走出站台,出站口挤满三轮车夫、挑夫和船头脑,父亲叫住船头脑,经一番讨价还价,选定一位老年船头脑,跟着他来到船埠头,船头脑拉住船,一家人小心翼翼地下船坐稳;船头脑说了句:起桨,船划哉,乌篷船“介吱介吱”地划向老家。
    乌篷船其船篷由竹制成拱形,用桐油、猪血、黑粉煎熬成“黑油”,涂在竹篷外部以防雨水渗入,人称乌篷。越州的脚划船通常用乌篷,驾船的船头脑头戴乌毡帽坐在船尾,背靠一块直笃的木板,左臂腋下夹着一支划桨操控前行方向,双脚一弯一伸蹬着躅桨,这时空出来的右手还可咪点老酒,悠然于水天之间,如得加速,则双手双脚并用,船就“介吱介吱”地往前冲了。
    船离开火车站,一路上,河面辽阔,河水清澈,两岸有炊烟升起,远处的梅山倒映在水中。
    船上父亲向大家讲了老家情况:老家是个大村,在火车站西北八里;老家在村后部的本家台门里。父亲兄妹六人,父亲是老二,老大老三小妹在沪市,大妹在城郊;爷爷在小远出生前离世,小叔小学毕业后在大队部做会计。娘娘与小叔住在老家留下的两楼两底。
    船进入西江,小远他们已可望见远处岸上有台门人家,父亲说:这就是本家台门。过了一阵子,船过本家台门口汇头沿石萧墙右拐进大池,最后在大踏道前停住,右方是一排两层楼,大家一个个地走上去;父亲付了船钿,上岸,转身对船头脑说了声:“侬幸苦哉”,乌篷船倒退出大池,划走了。走上踏道右拐第一间,“介吱”,小远推开堂前大门,喊了声:“阿奶,我们来啦”,这是甬城口气;娘娘端着念佛埭(埭,同音白字,一种竹编出的盛具,下同)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这是个蛮精神的缠脚的小老太太。“哦,奈来哉,奈阿叔要呆歇句来”(句来,同音白字,即回来,下同),这却是越州土话。随后父亲领着其余家人进来,相互叫开打着招呼,接着大家坐在娘娘房间里聊起天来。一会儿,小远的小叔从大队部里回来,忙着招呼,小远母亲及小远兄妹来到灶头间,边看边帮忙;煮上大菱,炒个鸡蛋,花生米油氽,烧饭。忙完,父亲叫上娘娘,大家一起在灶间吃晚饭;小叔从放在灶间的酒坛里吊起三碗老酒,两兄弟各一碗,剩下那一碗其余人分。父亲的酒量要比阿叔好,小远当然也咪了点酒,品尝了有点象栗子味的大菱。第一次见识大菱这个水生植物,粉糯的介好吃;第一次发现有一种酒叫老酒,学名黄酒,香淳的后劲介厉害。饭后娘娘安排小远全家在楼上住下。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后,阿叔让人摇船送二哥一家去火车站。
    列车分快车慢车。慢车到沪市已是傍晚,小远的表哥来沪市北站接人。大家走出火车站来到公交车站,小远盯着车顶上有两支辫子的长车厢公交车,表哥看到小远发楞就说:这是电车,那两支辫子是接通电线用的。大家乘上电车到了董家路站,表哥让大家下车;他领着再行一小段路,表哥说:到了;哦,小远想,那就是大嬷的家了。大嬷迎接自己的二妹二妹夫以及外甥外甥囡到家,坐下来先吃夜饭,再安排住下,沪市住房极其紧张,大嬷家稍好毕竟是两层楼,小孩子们睡地铺。大人们一边做准备,一边聊着家常。小远曾听父亲说起过:外公外婆走得早,大嬷当家,你妈性格内向,当年是大嬷在牌局上接触过父亲,认为父亲诚实聪明,力推给二妹并忙上忙下办了喜事。小远感觉到,大嬷非常能干,有大家闺秀风度,对父母比较亲,对小远也比较喜爱。
    第二天,大家来到附近的一家饭店,见到了舅舅舅妈及表哥表姐们,大家聊了一阵。沪市人的洋派婚礼开始,小远第一次见到西装、婚纱,第一次在大城市饭店喝喜酒吃喜宴。音乐响起,表哥牵着表嫂向前走来,全场掌声响起。小远看到一对新人真潇洒真漂亮,所谓的郎才女貌在此印证,触动了他那颗幼稚的心。表哥与表嫂都是文科大学生,表哥文笔极好,表嫂书法不错,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名牌大学,质量可谓过硬。
    喝完表哥的喜酒,小远全家向大嬷表哥表嫂以及舅舅舅妈表哥表姐们告别,乘电车去北站附近的大伯家。沪市的制造业比较发达,国人拥有沪产商品为荣。父亲领着众人,边走边说:小远的大伯在工厂上班,住房极小。穿过马路,走到路边两层楼房,从狭窄的木楼梯上去,就是大伯的家,不比小远家面积大,吃住烧拉均在一起。大伯已在家等了,大妈准备好了饭菜。打过招呼后,老大老二坐下来喝上了,还是老酒,大伯酒量也不错,两兄弟棋逢对手。小远吃完饭,感到楼上太小了,转不开身,向大人说了句:我下去走走;大人关照:别走远了;小远就走下楼梯,走出楼房。看马路上车来车往,人行道上行人不多,就在四周逛了起来。“呜”,接着就是“咔嚓咔嚓”、“哦”一长声,小远听着,想起了这是火车在开,在哪儿呢?找一找;声音再次响起,小远寻声来到一座天桥,扶着桥栏,眼睛向下望去,桥下正是通向北站的铁道;几十条铁道,或平行或交叉,铁道上方信号灯杆林立,火车进出繁忙;小远一时看傻了,久久地望着、想着...。这边兄弟俩老酒喝完了,饭桌撒掉,“咦,小远呢?”,“不是说下去附近转转,介长时间了”,“小句,不会寻不着路了吧”,“出去找找吧”,大伯和父亲连忙走下楼梯,四处找寻。还好天桥不远,路上人也稀少,远远望去,“桥上有个人,可能是小句”父亲说着,总算找到了,一颗心放下了。“小句,你看啥西?”,小远回头一看,父亲一脸怒气;大伯赶过来,说“还好,人来汰,小远,热闹也看够了,回去哉”,“刚才看到你人不在,你爹娘和你大妈急死了”,小远低了个头,跟着大伯和父亲,老老实实回到楼上。待了一会,大伯大妈将兄弟一家送到北站,买了站台票,走上站台送小远他们上了火车,手一招,再会了大伯大妈,别了沪市。小远他们返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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