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山惊鸿
虽说雷娃几乎每天都会与莹莹“不期而遇”，有时甚至一日数“遇”，但每次相遇的时间都不过五秒。莹莹对他的神情又愈发冷漠了，甚至还带点厌恶的色彩。这种冷漠与厌恶，如同一把无形的火，燃烧着雷娃的心，使他对她愈发痴迷，乃至茶饭不思、失魂落魄。尤其到了夜晚，他的脑海中满是莹莹的身影，闪烁不定。奇怪的是，他越是思念她，她的模样就越发模糊，仿佛一团迷雾笼罩在心头。他竭力想将她清晰地刻印在脑海里，渴望拥有她、抚摸她、亲吻她，甚至与她共赴云雨。这种强烈的欲望，如同一只野兽，在他内心深处狂躁地咆哮着。改革开放后，基层企业面临技术人才短缺、水平普遍不高的困境。县计划经济科举办了为期一周的技工培训班，厂里安排雷娃参加。在培训班上，他看见一个同行拿着部相机，众人纷纷围着他，希望他能给自己拍张照。雷娃心中艳羡不已，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冒出：假如自己有一台相机，不就能轻易留住莹莹的形象吗？一打听价格，雷娃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心情一落千丈：自己根本买不起。同行看出了他的心思，提议道：“可以先买个傻瓜相机呀，很便宜的，我一开始就是用它学照相的。”雷娃听后欣喜若狂。回来后，他咬咬牙，跺跺脚，省吃俭用四个月，终于购买了一台……雷娃忍痛割爱，放弃了夹带图纸四处转悠的“雷公”形象，一夜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摄影师。不分班前班后，一有机会就在厂周围煞有介事地东拍拍、西照照。其实，雷娃哪里会真去拍照？要知道，一个胶卷就抵得上他一个月的零花钱，他才不会那么傻呢。他是在“众里寻他千百度”……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偷拍到了几张。不顾一卷胶片还没用完，雷娃就去县城洗印了。盼星星、盼月亮，苦苦等待了半个月才取到了相片。由于拍照时胆战心惊，距离较远，大多模糊不清，但可喜的是瞎猫也有碰到死耗子的时候：有一次雷娃“邂逅”莹莹，照面时他不禁打了个机灵，不小心把相机快门给摁了下去，歪打正着，一张比较清晰的莹莹正面近照竟然奇迹般地诞生了，效果颇佳。雷娃欢呼雀跃，直呼傻瓜相机“万岁”！雷娃失眠了，因为拥有美人归，他整个晚上都在亲吻她的照片。过了几天，相片被口水浸湿蚀得破了相，雷娃干脆不惜工本，洗印了一张遗像般大的，夜夜相拥而眠。遗像般的照片使雷娃失遗了，不是一次，而是夜夜。雷娃丧魂失魄、头昏目眩，整天无精打采。只有遇到莹莹时，他才会感到眼前发亮，内心才会出现异样的亢奋。春暖花开时节，工厂对面的南岳山沟壑层叠，山上愈发葱茏迷蒙。下班后，很多人喜欢到山上散步，尤其到了周日，居住在此地的人大都喜欢结伙搭伴到山上游玩（城里人会回县城度假）。水泥厂成天笼罩在烟雾缭绕中，为了换口气，人们在闲暇时，自然会往那里跑。雷娃是个独行侠，身边没几个对劲的，无聊至极时，喜欢跨上相机踽踽独行。这天下午，雷娃像往常一样挎着相机，像无头苍蝇般去山沟游荡。不知不觉间，他远离了烟尘笼罩、机器轰鸣的工厂，眼前展现的是鸟语花香、溪水潺潺的沟底。雷娃无心赏景，索性坐在小溪边，像狗望星星般凝视着跳跃的小水花发起呆来。隐隐约约，有种吭哧声传到了雷娃耳中，时男时女，有点模糊，又有点熟悉。雷娃一惊，匍匐着身子朝声响摸去：“妈——“在”“呀”字还没冲出嗓门时，雷娃被眼前一幕惊得窒息了——工宣队朱队长竟然和李莹莹赤身裸体拥抱在一起，上演着二龙戏珠的“嘿咻”闹剧……这种场面，即便雷娃晚上在被子里抱着莹莹的照片恣意想象都未曾出现过，在这里居然真实上演了。雷娃愣住了……掩映的树木、鸣叫的鸟声和潺潺溪流声，组成了一道朦胧的屏障，而亢奋中厮缠在一起的两人并未察觉到雷娃的存在。雷娃捂住嘴，掩住撕心裂肺的呼吸，大脑里骤然间出现了片刻的空白。也许只有一两秒钟时间，雷娃就清醒了过来。他想捡块大石头即刻冲上去砸碎朱队长的猪头，但他怕不小心伤着莹莹，更怕一旦砸不死他，他会反过来要了自己的命。吭哧声越来越急，雷娃的头也越来越大，猛不丁，他看见了自己胸前挂着的相机，不由分说，对着他们就一个劲地按起快门来。相机的反应根本不会那么快，胶片也没剩多少，至于拍没拍上，雷娃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他边拍边往前赶，也许只按了两三下快门，便已经来到了二人面前。猝然的出现，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的两人呈现出了短暂的定格。“你？！……”朱队长大惊，粗壮的雷吼声刚一出口，雷娃便如孙猴子腾云般撒丫子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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