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女丫儿
认识丫儿是在母亲住院的时候。丫儿个儿不高,皮肤黝黑,说话大嗓门,很泼辣的北方农村妇女的样子。起初,由于丫儿对住院的已经九十四岁高龄的奶奶在言语上有些粗鲁,对于父亲提出帮忙洗衣服的要求也不情愿,心底里对丫儿颇有些看法。
后来听病房里其他病人的陪护人讲,老太太嫌自己在医院住的太久,很疼惜自己这一把年纪还乱花钱,想用绝食的方式抗议儿子及医院对自己的治疗;再者丫儿家里的孩子也生着病,心里又牵挂着住院的奶奶,两厢跑来跑去的,不但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想其他的事。
再后来听老太太儿子亲自讲,丫头其实是老太太二十四年前抱养的弃儿。说当时习惯早起的老太太刚打开庭院门,就见到一个用小花被包裹着的哭闹正欢的娃娃,不知何时被放在大门外的墙根边。老太太四处搜寻了好大一会儿,也未发现遗弃孩子的任何证据,觉得娃娃可怜,就悄悄抱回家里, 又急急忙忙熬了金黄粘稠的小米粥,稍微凉凉便给娃娃吃了下去。也许娃娃真是饿坏了,也许娃娃和慈祥的老太太有缘,吃完饭的娃娃竟闪着一双晶亮晶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太太,老太太双手一摇娃娃就裂开小嘴儿笑起来。
老太太家里原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女儿早早嫁做他人妇,儿子却因为家里的贫穷一直打着光棍儿。儿子知道老太太的做为后很是不满,说人家姑娘早就知道咱家穷不愿给我做媳妇,如今又增加一个光吃饭的小人儿,你还叫你儿子娶个媳妇吗。
老太太不管这些,只是感觉一个小生命在眼前,无论谁都不会坐视不管的。争来争去,儿子终是拗不过倔强的老太太,娃娃便留了下来。老太太给娃娃取名丫儿,就是希望娃娃能健康快乐地成长。丫儿咿呀学语时,老太太自觉得和丫儿年龄相差悬殊,就教丫儿叫自己奶奶,叫儿子爸爸。等丫儿第一声学会叫爸爸的时候,老太太的儿子终于放下心中的不满彻底接受了这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女儿。
日子一天天地过,丫儿也一天天长大,转眼间丫儿就是小学生了。老太太看着不断长高的丫儿,心里既有说不出的喜悦,同时也隐藏着一丝丝的不安。
果不其然,某一天放学回到家的丫儿一脸的不高兴。老太太问其缘由,丫儿满脸委屈地告诉奶奶,小朋友说她是奶奶抱养来的野孩子,并眼泪汪汪地问奶奶,自己是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奶奶抚摸着丫儿挂着泪痕的温润的小脸说: 丫儿是奶奶的亲孙女,是爸爸的亲闺女,只是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抽不出时间回家看望丫儿。
孩子毕竟单纯,就相信奶奶说的是真话。每逢有小朋友欺负她,说她野孩子时,丫儿就昂起倔强的小头颅,把奶奶的话复述若干遍,以后小朋友也就相信丫儿说的是真话了。
星转斗移,没有几年的功夫丫儿就长成一个身板结实的大姑娘,无论家里做饭洗衣的细活儿,还是农田春播秋收的力气活丫儿样样都行,左邻右舍都夸老太太有福气,老了老了上天还给她送来一个金不换的宝贝儿。
老太太见人赞不绝口,每天都是乐在脸上,喜在心里,三里五村前来提亲的也是络绎不绝。可每一次丫儿都是笑笑,既不说愿意也不说不愿意。奶奶问丫儿,丫儿就说就想一直陪在奶奶身边,愿意一直做奶奶的小棉袄。老太太自觉自己一年老似一年,劝丫儿多留意一下周围的小伙子,如果有中意的奶奶愿亲自去提亲 就是盼望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为孙女找到一个好的归宿。
就在丫儿快出嫁的前几天,奶奶拉着丫儿的手刚要张口 ,丫儿便用手制止奶奶什么都不用说,丫儿就是奶奶的小棉袄、心头肉,愿意伺候奶奶一辈子。奶奶叹口气说,以后我们丫头结婚就成大人了,有了孩子也会做母亲的,以前在家奶奶可怜你没有妈妈,对你娇惯了些,养成一点自我为主的小毛病得改一改,要不奶奶九泉之下也不放心呢。说着说着老少两人便相拥摸起眼泪来。
可直到今天住院,丫儿仍然没有改掉粗生大气自我为主的坏毛病,但熟悉丫儿的人都说丫儿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作者:赵自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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