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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源记第三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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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9 09:29: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罗肤对桃花源的抱怨,桃花源里的男人们是认同的,只是,他们普遍有一个疑问:像罗肤这种姿色的女子,她为什么会嫁到桃花源里来?她为什么会愿意嫁给丁忍?
桃花源的向媒婆曾经给丁忍介绍过好几个女人,她们同丁忍见过面之后,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
“没见过这样的癞子。”
“他的眉棱怎么跟屋檐一样突出?都可以到他的眉棱下避雨了。”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他是哑巴吗?”
桃花源的男人都眼红丁忍。丁红说:“这狗日的癞子倒是有福之人。”他多次跟向媒婆打听:“罗肤怎么就愿意嫁给丁忍?”
但是,向媒婆始终守口如瓶,不肯透露一点罗肤的底细。
罗肤的娘家在阖家山公社,离桃花源很远,在沅水的另一边,要坐渡船,过沅水,还要走几十里山路才能到达。向媒婆不肯说,桃花源人也就无从知晓。
后来,桃花源里来了一个货郎,他挑着烟叶到桃花源里来换灯草。据他说,桃花源的灯草易燃,是打火镰的好材料。
丁君同这个货郎闲聊了起来。他说:“你说我们桃花源的灯草好,只有阖家山公社的灯草可以同我们比。这样说来,那你经常去阖家山公社啰?”
货郎说:“只要是阖家山公社的人,没有我不认识的。”
丁君说:“阖家山公社有个姑娘叫罗肤,你知道吧?”
货郎笑了一下,没有出声。
丁君问:“她在娘家时,是不是名声不太好?”
货郎叹了口气说:“其实也不能怪她,她家在当地是杂姓,她家里生了一大堆女儿,没有一个儿子,受人欺负嘛。罗肤是家里的长女,她想冲一冲,为家里争口气嘛。”
丁君说:“一个女人,能冲多高?”
货郎说:“罗肤是大队铁姑娘队的队长,每年挣的工分比男劳力还多。”
丁君说:“工分工分,就是公家的风。私家的风都抓不住,公家的风顶个卵用。”丁君接着又问:“她读过很多书?”
货郎说:“嗬!她可是高中毕业呢。你们武陵公社能找出几个女高中毕业生?她说起理论来一套又一套,男人也说不过她。”
丁君说:“靠着说理论,她冲出来了?”
货郎说:“后来被选到公社文艺宣传队,唱常德丝弦。”
丁君说:“唱常德丝弦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桃花源里人人都会唱。——后来呢?”
货郎说:“后来她被阖家山公社的文怀昌书记看上了。文书记要她好好唱,将来要把她抽调到公社当电影放映员。”
丁君咂了一下嘴巴,惋惜地叹了口气,说:“然后,她这丘田,就被文书记开了头犁。——然后呢?”
货郎说:“她肚子大了,私下打了胎;后来肚子又大了,又私下打胎……落下了病根,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丁君说:“难怪她天天熬中药呢。——然后呢?当上电影放映员没有?”
货郎叹道:“没有。——文怀昌又看上了别的姑娘。”
丁君说:“天生的泥鳅命,却偏要往水泥缝里钻。”
货郎的话很快传遍了桃花源,人们议论纷纷。
丁红说:“难怪她愿意嫁给丁忍,原来是只孵不出小鸡的寡鸡蛋。”
满婶说:“多鲜的一条鳜鱼!要是清早就卖出去,肯定能卖个好价钱。非要等到黄昏,鱼臭了才卖,结果呢,猪肉卖了个红薯价。唉,女人哪。”
刘痒痒说:“会唱常德丝弦有什么用?我这个常德汉剧团的演员不也到桃花源来了?”
只有丁君说的一句话,激起了男人们的无限欲望和女人们的无尽担忧。
丁君说:“寡鸡蛋有什么不好?——棍子在水里插一下,一点印记也不会留下。”
于是,男人们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刘痒痒一马当先,出工时总围在罗肤身边,不断挑逗她。收工以后,趁着丁忍不在家,经常跑到罗肤家喝擂茶。
丁红在田埂上遇到罗肤,满脸愤怒地对她说:“我堂客胸前那两坨肉比芝麻还小。看到你胸前的这两坨肉,老子这辈子都会嫉恨丁忍:他狗日的为什么夜夜有肉吃,老子为什么只能嚼芝麻?”
丁忍在油榨坊忙碌的时候,桃花源的男人们就溜到罗肤家里喝擂茶。从罗肤家里出来的时候,每个男人都满面春风。旁边的人就问他:“怎么样?棍子插进水里了吗?”
这个男人就满意地点点头,说:“嗯,棍子插进水里了。”
“你不怕丁忍找你麻烦?”
“他怎么会知道?——棍子在水里插一下,一点印记都不会留下。”
出工的时候,每个男人都会找机会炫耀说:自己在罗肤家里喝擂茶的时候,已经“棍子插进水里了。”
男人们的炫耀,使得罗肤在桃花源人中形成了这样一种印象:罗肤就好比是桃花潭,每个人都可以跳进去洗澡;罗肤就好比是桃花潭水,每个人都可以把她挑回家。
在这样的广泛宣传之下,就连平日里胆小如鼠的丁二臣也开始对罗肤动起了心思。有一次,他看到罗肤敞开衣领,坐在桃花溪边洗衣服,就悄悄地溜到她身边,想趁机捞一把。
罗肤一抬头,注意到丁二臣脸上那种“见者有份”的神情,便笑嘻嘻地对他说:“二臣,你帮我个忙好不好:我胸前的对襟扣子散开了,你帮我扣上,我的手是湿的,不方便。”
丁二臣内心一阵狂喜,他弯下腰来准备动手,没想到罗肤猛的一推,把他推到了桃花溪里。
冬天的溪水是寒冷的,事后,丁二臣因此打了几天的喷嚏。有人问丁二臣:“怎么样?二臣,棍子插进水里了没有?”
丁二臣认真想了好半天,然后说:“罗肤就像桃花潭里的鲫鱼,看起来好像人人有份,你要真想把她抓来下酒,恐怕也不容易。”
桃花源的女人们始终揪着心。她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
“你们说说看,哪个男人上过罗肤的身?”
“丁牛上过。罗肤跟他请假说:丁队长,我今天身子不舒服,不能下冷水田。丁队长就说:不能下冷水田,那就到我被窝里来呀,我被窝里热乎呢。——这是我亲耳听见的。”
“刘痒痒上过。刘痒痒扎了泥鳅,会端一碗泥鳅汤给罗肤送去。到了罗肤家里,见了丁忍,他竟然厚着脸皮说:这是给你堂客补身子的,你可不能吃,你吃了你堂客晚上受不了。——这是我亲耳听见的。”
“丁兵上过。每次三更半夜来了最新最高指示,社员们都要起床去田埂上游行,同时还要放鞭炮庆祝最新最高指示发表。买鞭炮的钱都是由社员们凑的。罗肤凑不出钱,丁兵就会对罗肤说:千年新娘,这次凑份子买鞭炮的钱我已经替你出了,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实在没钱还也不要紧,只要你隔两天给我暖暖被窝就行。——这是我亲耳听见的。”
女人们的这些议论传到丁牛堂客、刘痒痒堂客、丁兵堂客耳朵里,满婶、李兰花、王娇就很紧张,不过,她们拿自己的男人毫无办法,只好去找高德英商量对策。高德英给她们想出的办法是:
“你们去找丁忍,反复叮嘱他,让他把自己的堂客看紧点。”
从高德英家里出来,李兰花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句:“罗肤真是一只骚尿桶,任何男人都可以往她里面屙尿。”
李兰花从自己家里找出一只瓶子,往瓶子里灌满水,再往瓶子里插一根筷子,然后,她端着瓶子,同满婶和王娇一起,来到丁忍家里。
当时,罗肤在桃花溪边洗衣服,家里只有丁忍一个人。李兰花把水瓶端到丁忍面前,将筷子往水瓶里插了一次,抽出来,再插一次,又抽出来,这样反复多次之后,她问丁忍:“你仔细看看,筷子在水瓶里插了好几次,水里有没有留下筷子插过的印迹?”
丁忍茫然地摇了摇头。
满婶说:“丁忍哪,你要好好看住你堂客这瓶水呀。”
王娇说:“丁忍哪,你堂客是一只寡鸡蛋呀,你不要当了王八还蒙在鼓里呀。”
三个人扬长而去,留下丁忍一个人坐在禾场上直翻白眼。
有一天下午,桃花源里来了两个外地人,他们用独轮车推着烟叶来跟桃花源人换红薯。刘痒痒同几个男人围上去,反复查看他们的烟叶。烟叶金灿灿的,的确是上等烤烟。一斤烤烟换十斤红薯。两个外地人说他们是河南人,到处给人烧砖窑,没砖窑烧的时候,就把老家的烟叶背过来换红薯。
桃花源人觉得奇怪:“红薯有什么好吃的?还值得用这么好的烟叶来换?”
河南人说:“你们真是桃花源中人啊,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不知今是何世,身在福中不知福哩。我们河南那个地方,到了春荒时节,连野菜都很抢手呢。红薯是个好东西,比野菜好吃得多,我们河南老乡年年都要到阖家山公社去换红薯,一年换一千多斤哩。”
桃花源人问:“这么重的红薯,你们怎么运回河南老家去?”
河南人说:“我们把红薯打成浆,做成红薯粉条,晒干了以后再挑回去。”
桃花源人第一次听说红薯可以做成粉条,他们说:“你们是在讲天话吧?谁信啊。”
河南人说:“不信,你们可以到阖家山公社去打听打听,那里的社员家家都做红薯粉条。”
刘痒痒就说:“你骗不了我们,我们桃花源就有从阖家山公社嫁过来的女人。”
河南人问:“她叫什么名字?”
刘痒痒说:“她叫罗肤。”
两个河南人对望了一眼说:“呦嗬,她可是个厉害角色。”
刘痒痒问:“她哪方面厉害?”
河南人说:“领袖的著作,她可以一整篇一整篇地背下来。”
刘痒痒问:“还有哪方面厉害?”
河南人说:“她当过大队的团干部,在公社当过广播员,电影放映员。”
刘痒痒问:“还有哪方面厉害?”
两个河南人望着刘痒痒,只是嘿嘿地笑,不肯再说。
刘痒痒说:“罗肤在远处插秧,她男人丁忍在远处犁田,你只管大胆说,他们听不见。”
两个河南人还是不肯说。
刘痒痒说:“你要是不说,今天谁也不会拿红薯换你们的烟叶。”他转身对周围的男人们喊道:“大家说是不是?”
桃花源的男人们都说:“是啊,你不说出罗肤在娘家的新鲜事,没人跟你们换烟叶。”
两个河南人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觉得生意更重要,于是,他们就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道——
罗肤的床上功夫也很厉害呢,她把阖家山公社的文怀昌书记搞得神魂颠倒,走路都直不起腰来;在大会上作报告时中气不足,只看见嘴唇动,几乎听不见声音。阖家山公社的社员们私下里议论道:“我们公社的广播员真有本事,连文书记的中气都被她偷走了。”
文怀昌的堂客皮肤生得白,再加上她头脑里鬼点子多,因此人们私下里给她起了个外号,叫白狐狸。文书记与罗肤的奸情在阖家山公社传得风风雨雨,只有白狐狸才是那个最后知道的人。
白狐狸最了解丈夫的德性,她不敢因为罗肤的事跟丈夫闹。她找了个机会,跟罗肤推心置腹地说道:“罗肤呀,像你这么十全十美的乖妹子,如果不嫁给一个吃白米饭的公家人,那不是太委屈自己了吗?如果连你这样的乖妹子,都嫁给吃红薯的作田人,这世上还有天理吗?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吃白米饭公家人。”
白狐狸说到做到。她让阖家山公社的武装部长带着她,到临近的剪市公社、万头山公社、泥窝潭公社、枫树公社的武装部长家里逐一拜访。从这些公社的武装部长口中,终于打听到枫树公社一户赵姓人家有一个儿子在部队当连长,订了婚,但还没有结婚。
从此以后,白狐狸三天两头往赵姓人家跑,在赵连长父母面前夸罗肤长得如何如何乖,品行如何如何贤淑,与赵连长如何如何般配。赵连长的父母只好给赵连长写了信。赵连长请了假,来到阖家山公社,在白狐狸的张罗下,赵连长与罗肤见了面。
赵连长对罗肤是一百个满意。
接着,白狐狸带着罗肤和身穿军装的赵连长在阖家山公社四处转悠,逢人就说:“你们看看,罗肤的男朋友长得蛮客气呢,他还是个连长呢,前途无量呢。”
赵连长跟原来的未婚妻退亲的当天,就与罗肤订婚了。
白狐狸回到家里,又跟自己的丈夫说:“你是阖家山公社书记,相当于部队的营长;赵连长是部队的连长,相当于阖家山公社下面的一个大队支书。虽然在级别上你比赵连长大一级,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惹这个赵连长,破坏军婚的罪名你担当不起。”
文怀昌被吓住了,再也不敢与罗肤联系了。他打算彻底撇清与罗肤的关系,不再让罗肤当公社广播员,准备让罗肤重新回生产队种田。
得知丈夫的这一想法,白狐狸又劝他说:“罗肤这丘闺女田,让你开了头犁,她才当上公社广播员。现在你又要把她赶走,让她重新回到生产队去种田,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再说了,她要是在赵连长面前告你一状,你就不怕赵连长找你的麻烦?”
文怀昌说:“依你的意思,还让她继续当广播员?”
白狐狸说:“罗肤喜欢看电影,不如让她去当电影放映员。”
就这样,罗肤当上了公社电影放映员。
白狐狸依然隔三差五地往赵连长家里跑。她从赵连长父母口中,得知罗肤与赵连长的关系进展得很顺利,马上就要结婚了。于是,白狐狸就让自己的外甥女给赵连长写信。
外甥女在给赵连长的信中说:“罗肤这只狐狸精勾引我的男朋友,打胎过好几次……这事在阖家山公社传得沸沸扬扬,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信你去打听打听……”
罗肤和赵连长的婚事就这样被搅黄了。赵连长与他以前的未婚妻结婚了。
有人私下里问白狐狸:“你费尽心思,不就是要让文书记和罗肤断了关系吗?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到头来又要搅黄罗肤和赵连长的好事?让罗肤嫁到部队去,远离文书记,对你不是更有利吗?”
白狐狸说:“一想到罗肤从此以后要和赵连长恩恩爱爱地在一起,我胸口就像猫爪子抓一样难受,天天晚上睡不着觉。罗肤这个骚货勾引我男人,我还要做好事成全她?这世上还有天理吗?观音菩萨都不会饶恕我,我会遭天打雷劈的!我就是要让罗肤先吃一口糖,再吃一辈子黄莲。”
后来,文书记又喜欢上了另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挤占了公社电影放映员的位子,罗肤不得不重新回到生产队当一名社员。”
两个河南人的话,很快传到了所有桃花源人的耳朵里。只有罗肤不知道。只有丁忍不知道。
第二天,两个河南人又来换烟叶了,这一回,丁忍也背了一箩筐红薯来换烟叶了。丁忍一到场,两个河南人就注意到周围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古怪,两个河南人猜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概就是罗肤的丈夫。
丁忍换好烟叶,准备离开的时候,两个河南人把他叫住了:
“大哥,你等一下。”
丁忍听到叫声,他回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河南人。
河南人朝丁忍招手:“大哥,你过来一下。”
丁忍走到河南人身边。一个河南人从独轮车上的麻袋里取出一个小塑料袋,他把塑料袋递给丁忍说:“这一袋烟丝是我送给你的。”
丁忍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接过塑料袋,看着里面金灿灿的烟丝,慢慢地往回走。走了两步,他忽然停了下来,蹲在地上,掏出旱烟袋,把塑料袋里的烟丝装进烟锅里,用火镰点燃了烟,大口大口地抽了起来。
很快,他就被笼罩在袅袅青烟里了。
河南人问他:“大哥,怎么样,我们河南的烤烟味道不错吧?”
丁忍点了点头,周围的人都默不作声地望着他。
抽完一烟锅之后,丁忍觉得不过瘾,打算再抽一烟锅。就在这时,罗肤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一边走一边喊:“抽,抽,抽,抽什么不冒烟?抽南瓜叶不是抽?抽丝瓜叶不是抽?为什么要抽河南烤烟?”
她跨到蹲在地上的丈夫面前,猛推了他一把:“你家里的红薯多得吃不完了是不是?”
丁忍被她推倒在地,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罗肤从丈夫身边的箩筐里抓起一捆烟叶,走到河南人面前说:“我们不换了,你还我的红薯。家里连买盐的钱都没有,还抽什么烤烟?”
她没想到,此刻她的丈夫已经蹿到她的身后,抓住她的衣领,扭转她的身子,重重地给了她一个耳光,把她打得晕头转向,差点跌倒。
“寡鸡蛋!连你也敢欺负老子! ”
丈夫脸色铁青地骂道。
在桃花源人的印象里,这是丁忍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打自己的堂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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