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回舅家团圆（十一）

苹果一线

                                                    第一次回舅家团圆（十一）

                                                                林 听 霞

                                                                  十一

没看完，他拉我跑出来。我一直在观察，假如我真的嫁给他，离开我生长的地方，在陌生地，受了欺负，他能帮我吗？

“你会唱什么歌吗？唱来听听。”

“电影里那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眼里闪着骄傲的光芒。

“还有呢。”他心不在焉的样子。

“还有？《九九艳阳天》、《谁不说俺家乡好》，九九那个艳阳天哪啊唷。。。。。。”我摇头晃脑唱。见他东张西望，想掏烟。“继续唱啊，干嘛停下？”

“梁哥，你不喜欢吗？”我尴尬地问。

他心花怒放，忙不迭：“嗷，喜欢！不过，我以为你会唱粤曲，红线女的《荔枝颂》。”

“听过。你喜欢听？我回去学。”我尊重他，不忍看他失望的眼神。

“我先教你。。。。。。”

听他唱得怪声怪调，我极力掩住嘴不忍笑出来。他拉住我的手一直不放，好累！

千年的封建礼教对我是有影响的。总想甩开他的手：文化的差别，只因生长环境不同形成。我以古况今道：“在中国，男女授受不亲，讲究以礼相待。古代有《好逑传》，说的是铁中玉行侠仗义。与红颜女子严守礼教，两人互相倾心，互相救护，执言仗义，非礼不视。士为知己者死，这是中国的传统。”

“像说天书啊。我喜欢传统的女人。你很传统。看得出你文静，我喜欢啊。你笑起来很迷人，很温柔。”他诙谐耸耸肩，“我们讲究自由浪漫。怕什么！”他用眼光鼓励我。

满脸迷惑，揣测他真不明白。对牛弹琴也要，我继续道：“别见怪！我知道，外国人喜欢直截了当，不理解中国人的含蓄。古有梁祝的爱情故事，你理解吗？现代中国女性含蓄的同时，追求婚姻自由、男女平等。我认为，浪漫自由是有度数的。”

“有点难解！新女性的话？很好！”

“我们对外国文化是吸取其精华”。自诩跟他谈得来；我忘乎所以，大言不惭，谈起《飘》里的女主人。一朵贫瘠土地上的小花，需要高贵的滋润。为虚华而开。

“哇，我对你的印象越来越好。你呢？”

“我？不坏。别勉强我。”我不安地嘟噜嘴；他像团雾。

他突然沉默。我立刻内疚：相信自己的曲意难懂，把他吓了。我不像淑女？于是，我成了傻女。

“我知道。吃点什么？”见我摇头；他迟疑一会点烟。

被拉进商场，他为我忙前忙后；我本是个被宠坏的女孩。在首饰柜台，我吃惊地看了一下“太贵了，走吧！有钱也不能乱花。没到嫁的那一天，我不会接受男人的贵重礼物。”我赶紧走出店门，贵重的东西绝不能要。在我看来，还有不确定因素，我不确定是否属于他；有太多的事没理清；如果要他的东西，就等于承认是他的人了。我还没堕落到只为虚荣、世故而活。这种烦恼接下来一直折磨我。

他耷拉脑袋跟出来。注意到我脸上的不快，低声道：“你真理智，让我惊讶。是个好管家，跟别的女孩不同，懂得心疼我的钱。其实，你应该拥有一切，除了美貌、还有财富，这才是女人的生活。你不应自卑，你有能力得到。”

他的一席话，令我万分惊愕，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认为，刚开始，接受别人的贵重礼物是不礼貌的。想起大舅的话：不义之财，玷污灵魂。

不失理智与信念的表示：“我看中的是人品，不是金钱。不想欠你太多人情。穷有穷的底线，不会为了金钱出卖灵魂。让我花点时间接受你。”

“是的，你好聪明。”始无所料，他越加喜欢。一会买小吃，一会买手袋。我说不要，他挑了个硬塞给我，帮我挂肩上。我执拗不过，无意指一款：“这个可以，价格不贵。”小礼物还能接受。

“你眼光新潮啊，我喜欢新潮浪漫。”他送的礼物，我接受，只当是友谊的象征。我清醒意识到，不能滥用感情，放纵自己。

他受不了我的规规矩矩，得寸进尺，揽住我的腰；我掰不开。他的言行总在挑战我的传统底线。我听到他要娶我的表白。

“浪漫要看哪方面，给点时间。我没那么快适应。”我极力抗拒，不要指望他的一两件礼物就出卖人格。

一心想让他明白我的看法：“你看，要入乡随俗。每个地方，每个民族习惯不同。。。。。。”

文化差异真让我束手无策？他只需要直白，不需什么礼节。

“说什么呢？看你穿的，像个修女。穿上这件，立刻变漂亮公主。”摊主一个劲夸他有眼力，有个漂亮的女友，值得花钱。他兴奋得手舞足蹈。

见不惯货主油腔滑调：“人家给你下套呢。不见得好，走吧！”我转身离去。他叹息一声，转了几圈，好一会才罢手。我思量：怎能一认识，就要人家的东西。而且此时，我还是七上八下，拿不准要不要嫁他。

“看你，小心眼。回来前，有人跟我说，国内的女孩子喜欢出国，会看重你的钱袋，向你要钱。可你却不同，我喜欢你。娶你做太太。。。。。。”他兴奋说起未来的打算，再买部新货车，这是他的爱好。让我在家做专职太太。。。。。。他的许诺，给了我一个侨眷的光环；一时像迷进了灰姑娘的童话。奇怪，我并没高兴起来。

听他的表白，我矜持一笑：希望他把握机会，发财致富。

突然他停下，转头紧盯身边走过的一位时髦靓女。

“在哪见过？”他自言自语。敏感时期的举动，我疑虑的瞟他一眼。观察中有种失落：相亲的幻觉。

我暗地琢磨：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青春守候的是这个男子？我喜欢他吗？他不时打哈欠，还要点烟“一抽烟就精神。”不喜欢他这种习惯，努力劝一回：“不要抽了！”这是爱情吗？我努力试图去热爱他。

十一点多，我执意要回去。他握紧我的手，“先上酒店，喝杯茶再走。我有一份礼物给你。”

“太晚了。什么礼物？明天再说。”我看到他的眼里有种躁动和渴望。只是过于好奇的心和看新鲜的念头驱使我。

拉起我就走：“到时你就知道。”他目光炯炯，含有令人不安成份。我避开他的火热的注视。

到了酒店，服务员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心里一惊：像面前有个陷阱。涌出各种猜疑。

刚一进房间，猝不及防，阿梁抱紧我，意欲强吻：“美丽的公主，给你的礼物—吻你呀。”

一股浓重的烟味，熏得透不过气。我发出一声沉闷克制的呼声，惊慌的奋力挣脱；心里发毛，急忙嚷道：不！真坏！我懂得女人该怎么做，这时候的无礼，我认为是粗暴。他的举动，已经严重挑战我的道德底线。“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一直很计较别人的评价；一时气急，使劲推开他的纠缠。他趔趄的倒退几步，愣了一下。我奔向房门，转过身，心里在喊：你小子，竟敢轻举妄动。

“不要乱来。你能随便，我可不能。给点时间，我还没考虑成熟呢。”我理理头发，克制一下情绪，还有未曾启齿的话随风而逝。我慢慢冷静下来，他举止太过分，吓坏我。难道他对其他女孩子也是这样？他之前有侵犯过女孩吗？他的灵魂我没读懂，我需要君子而不是霸王。心里有一个细微的声音说“不喜欢他。”

他本以为胜劵在握，大获全胜，“有什么好考虑的，别人羡都羡不来。我以为你懂新潮浪漫。不过，毕竟是穷乡僻壤来的，没见过世面。跟了我就会改头换面，全家光鲜。”他咧嘴嘻笑，本来端正的五官变得不协调，笑容僵硬，眼神傲慢。狂喜的眼睛慢慢变得暗淡。

我领会了他的意思：“这么说，你是对我做善事啦，济贫了。告诉你，我也有自尊。”期望随冷落逃离，内心升起一股自强的信念：我不是随波逐流的人，不是金钱至上的人，我有做人的原则；他是金钱的伟人，我们走不到一起。

“嘿嘿，什么破自尊，女人不就是男人的衣服吗。”他出言不逊，一付玩世不恭、夜郎自大的样子。

大梦初醒，像小鸟听到震撼的春雷。紧要关头，一句话就决定了命运。他终于露出真面目，暴躁的脾气，是吵架的导火索。不能平等对待的爱情，怎么过？这是爱情吗？尊重是前提。我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心里有刺似的难受。一直困扰我的问题有了答案，他不懂珍惜我，为何自取其辱。决定捍卫自己的尊严。长吁口气：“谢谢你的关爱，这些东西还你，我不适合你。”我赌气将他买的东西扔床上。

“什么？你啥了不起的，没点女人味。看上你是给你面子，不识抬举的女子，别给脸不要脸的。。。。。。”为我不解人意的做法激怒了，他脸色紫涨，拿烟的手颤抖，不停地踱来踱去。

看样子有些不对劲，不知下一步该发生什么。我内心害怕了，一个声音对我说：离开他。“谢谢你赏脸！你的偏见伤害了我，我不能在这种偏见下生活。。。。。。”我转身去开门。

阿英推门进来：“怎么啦？什么事吵吵闹闹？”她昂头，不悦地皱眉瞪我。一心要行使婆婆的权利。

我浑身颤抖，嗫嚅一阵，眼泪差点落下。我渴望得到她一点同情，给点安慰的话：“英姑，他不尊重我。。。。。。”我惶恐不安地看她，一脸迷茫。阿梁这时有些后悔，低声表示歉意。

“不要扭计，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的机会可遇不可求，希望你明白抓紧。”她心知肚明，举止和脸上突显傲慢。

她的一番专横的理论令我绝望。我看到自己头破血流，所见所闻离梦想遥远。她的目光严厉，我得不到一丝同情的目光，一句安慰的话。我有自卑感，并不代表就此贬低自己。

我十分断定没缘分，竭力克制自己的眼泪。为我的人格，放弃吧。没有得到理解，我心灰意冷，梦想破灭。哽咽道：“谢谢你们的热情款待，我高攀不起。这门亲事就算了吧。。。。。。”语气间透露一股高傲与倔强。

“不！琳琳，求求你，听我说。。。。。。”听了我的激语，阿梁这才恍然大悟，忙上前阻止。

“哼！”她强势地大声制止。我高昂的头颅，令她不快；目无尊长的言行，令她大失所望，辜负她一片好心，是不可容忍的。不知好歹的家伙！尊严受到挑战。

“让她走！我不喜欢说话骄傲的女孩。这事你能说了算吗？没大没小，做女孩子要听长辈的话，做女人更要听男人的话。你没学会感激。”

她满脸淫威，令我惊恐万分，仓皇四顾，一咬牙，“好！谢谢！”急忙掩面逃之夭夭。奴役我的梦幻，渗在甜蜜美酒里，诱惑我到沟渠里。

阿梁追出门。听到刚过去的两个女人拦住他：“就是他！”之后是一阵吵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