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5

曾德顺

    有一年春天，陶慕源和桃花还看过一场难忘的电影。

电影是在向阳公社中学操场放映的。桃花对向阳公社并不陌生，她曾和罗肤在那里看过一场特别的电影。陶慕源和桃花看完电影后往桃花源里赶，刚开始时，天空晴朗，一轮明月悬在天空。陶慕源笑嘻嘻地说：“今晚的月亮好大呀。”

桃花说：“可惜你带的手电派不上用场了。”

陶慕源说：“你也不用打枞膏火把了。”

走了一段路，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两人冒雨继续匆匆往前赶。当他们走到一个山坡时，雨越下越大。陶慕源说：“我们到树林里避一避雨吧。”两人走进树林里，站住了。陶慕源呆呆地望着桃花；桃花抹着额上的水珠，说：“你老看着我干什么？”

陶慕源不再望着桃花，他的手电在桃花前后左右四处乱照。

桃花说：“你在照什么？”

    陶慕源说：“我怕从哪里突然窜出一只老鼠或是一只松鼠，吓到你了。”

桃花说：“你怎么不朝你自己身后照照？”

陶慕源说：“我是男人，怕什么？”

陶慕源的手电不再在桃花的四周照，他往上照他们头顶的树荫。桃花突然惊喜地喊道：“杨梅！”

陶慕源定睛一看，果然是杨梅，硕果累累的杨梅。桃花像猴子一样敏捷地爬上杨梅树，摘下杨梅，把它们递到陶慕源手中，陶慕源再把它们堆在地上。很快，地上的杨梅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桃花从树上下来，和陶慕源一起蹲在地上吃杨梅。桃花说：“我上次在向阳公社看电影，吃的是杨梅干。今天吃的是鲜杨梅。”

陶慕源把一颗杨梅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杨梅顿时让他口舌生津，他觉得今生从来没有尝过如此美味。他把一颗杨梅递到桃花嘴边。

桃花扬起眉毛，问：“干什么？”

陶慕源说：“我请你吃杨梅。”

桃花无声地笑了一下，张开了嘴。

陶慕源把杨梅送入桃花口中，然后问：“甜不甜？”

桃花说：“甜。”

陶慕源问：“杨梅和红薯，哪个甜？”

桃花说：“杨梅甜。”

桃花把一颗杨梅递到陶慕源嘴边。

陶慕源问：“干什么？”

桃花说：“我请你吃杨梅。”

陶慕源张开嘴，桃花把杨梅送入他的口中。桃花问：“甜不甜？”

陶慕源说：“甜。”

桃花问：“杨梅和糖果，哪个甜？”

陶慕源说：“杨梅甜。”

两人都笑了。

吃够了杨梅，雨也停了，两人继续赶路。他们翻过一座山，又走过一个田冲。在路过一个高田坎时，桃花脚下踩空，从田坎上滑落下去。

陶慕源急得大喊：“桃花，你摔着了没有？”

田坎下传来桃花的呻吟声：“不知道……我胳膊疼……”

陶慕源不知道田坎有多深，他不敢贸然往下跳，他一边安慰桃花说：“桃花，你等着，我下来救你。”一边搜寻着最近的田埂去接近桃花。等他绕了一个大弯子，最后走到桃花身边时，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桃花躺在田里，成百上千的萤火虫环绕在她的周围。

陶慕源伸手去拉桃花：“你摔着了吗？能站起来吗？”

“等等。”桃花说，“让我好好看看这些萤火虫。”

桃花望着这些眨着眼睛的萤火虫，问陶慕源：“你说说看，这些萤火虫像什么？”

     陶慕源说：“不知道。”

     桃花说：“这些萤火虫就像我爹给我制作的小火把。每一只萤火虫都是一支小火把。小时候，我经常打着这样的小火把去看电影。”她轻轻地伸出手去，很快，一大群萤火虫聚集在她的手掌上……

欣赏够了萤火虫，两人又重新上路了。他们走过一个水库，穿过一片杉树林，来到一条小溪边。小溪上架着一座小桥，是由两根枞树拼接而成的。桃花站在桥边，若有所思。

陶慕源问：“桃花，你不敢过桥？”

桃花说：“上次我和罗肤也走过这座桥。我从桥上跌到水里了。”

陶慕源说：“桃花，别害怕，这次我用手电照着你过桥，你不会跌到水里的。”

桃花说：“上次罗肤也用手电照着我过桥。”

陶慕源说：“来，我先过去。你学我的样子过桥。”

陶慕源打着手电，轻松地走过桥去。他用手电照着桥，对桃花说：“来吧，桃花，别害怕，大胆地往前走就是了。”

桃花抱着双臂，畏畏缩缩地说：“我胳膊疼……”

陶慕源从桥的那一端走过来，对桃花说：“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桃花问：“什么办法？”

陶慕源说：“我背你过桥。”

桃花没有作声。

陶慕源把手电塞到桃花手里，说：“来，你打手电照路，我背你过桥。”说着，他蹲了下来。

桃花犹豫了片刻之后，趴在了陶慕源的背上。

陶慕源背着桃花上了桥，他感到自己背心里热乎乎的，胸口热乎乎的，幸福得似乎有些眩晕。为了让自己镇定些，他就大声地喊：“桃花，怕不怕？”

桃花小声地回答：“不怕……”

陶慕源听得出来，桃花的声音有些抖。

陶慕源心中暗自祈祷：但愿这座桥永远也走不到头。

过了桥，他们继续往桃花源里赶。天晴了，又大又圆的月亮高高地挂在中天，把山野照得明晃晃的。他们翻过一座山丘，又走过一个山冲，陶慕源问：“桃花，桃花源还有多远？”

     桃花说：“快到了。就在前面。”

     他们走过一片田垄，又走过一个山冲，陶慕源问：“桃花，桃花源还有多远？”

     桃花说：“快到了。就在前面。”

     他们走过一片田垄，又走过一个山冲，陶慕源觉得每一个山冲，每一片田垄，都跟桃花源里十分相像，可他们迟迟没有走进桃花源。

     桃花也有些迷惑了，她说：“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陶慕源安慰她说：“不要紧，我们找个人问问。”

     不远处，有几栋稀稀落落的茅舍。两人朝茅舍走去。

     在一栋茅舍前的禾场上，有两个孩子正在嬉戏：个子高的姐姐趴在地上，个子矮的弟弟骑在姐姐身上，挥舞着手中的竹条，嘴里高喊着：“驾！快跑！驾！半夜三更了！快跑！”

茅舍里闪烁出豆黄的灯光，还有咚咚咚咚声，大概是女主人正在剁猪草。茅舍里传出了骂声：“砍脑壳的，这么晚了，还不带你弟弟快去睡觉，明天一大清早，你还要去放牛呢。”

陶慕源跟女孩打听道：“小妹妹，我们迷路了。请问到桃花源怎么走？”

“桃花源？”女孩扬起眉毛，说：“哦，桃花源离这里不远。来，我给你们带路。”她从地上爬起来，小声对弟弟说：“细佬，你站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就会回来。”

陶慕源和桃花跟着女孩走在田埂上，茅舍里传来母亲的骂声：“砍脑壳的，你又要死到哪里去？”

女孩的弟弟回答母亲说：“有两个人迷路了，姐姐去给他们带路。”

母亲问：“这两个人要去哪里？”

弟弟回答：“他们要去桃花源。”

母亲说：“别人去桃花源都是白天去，这两个砍脑壳的怎么夜里去桃花源？”

这个高高瘦瘦的女孩不做声，一直往前走。看着她背后的两条小辫子摆来摆去，陶慕源忍不住附在桃花耳边小声说：“我刚到桃花源插队的时候，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就跟眼前的妹子一模一样。”

桃花抿着嘴，无声地笑了。

女孩把他们带到一个岔路口，指着一条小溪说：“你们顺着这条溪流往上走，一直走到溪流的源头，就会看见一个山洞；从山洞走进去，就到桃花源了。”

两人谢过带路的女孩，沿着小溪前行，不知道走了多远的路，忽然遇到了一片桃树林，溪水两岸几百步以内，中间没有别的树木，只有桃树。桃花开得鲜艳，地上的春草也很娇嫩，春草上落满了桃花的花瓣。

两人感很高兴，又继续向前走，直到那片桃林的尽头。

桃树林在溪水发源的地方消失了。两人在溪水发源的地方看到了一座山，山边有个小洞，洞里隐隐约约好像有光亮。两人走进洞里。起初，洞口很狭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两人又向前走了几十步，穿过小洞，眼前一下子变得开阔敞亮了。只见土地平坦宽阔，房屋整整齐齐，原野上到处布满了池塘，还有桑树、竹林等等。

陶慕源和桃花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他们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世界：这里是桃花源吗？

桃花指着田野四周的高山，对陶慕源说：“你看那些山。在我们桃花源，没有这么多的山。”

陶慕源放眼望去，看见四面的群山高耸入云，神峰相逼，有的如狮子怒吼，有的如大象驮步，有的如灵蛇吐芯，有的如新月探云，有的如麒麟戏水……群山深处，似乎还可以望见隐隐约约的宫殿。

两人走到田野中间，看到两株硕大的杉树。它们足有二三十米高，树干如龙，树冠如云。他们感到疑惑：这么高大的古树，怎么会长在田野里？

正在这时，有一位老人背着一面鼓，摇头晃脑地哼唱着走了过来。陶慕源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问道：“老人家，跟您打听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笑嘻嘻地说：“哎呀，你真是问对人了。来，先吃豌豆。”他从裤袋里掏出一把豌豆，分别倒在桃花和陶慕源的手掌里。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鼻而来。

老人说：“今晚，隔壁生产队的春生结婚，他请我去唱三棒鼓。临走的时候，我找他讨喜糖。他说没钱买喜糖，送给我一裤袋豌豆当喜糖。”接着，他又问：“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陶慕源说：“我们要去桃花源。”

    老人说：“你们要去桃花源，怎么走到星德山来了？”

陶慕源说：“我们出来看电影，迷路了。”

老人说：“你们既然到了星德山，就是星德山的稀客。来，请听我给你们唱一段三棒鼓。”说着，他把鼓放在地上，蹲在鼓边，一边敲鼓，一边唱道：

桃源仙源多胜迹，

最美星德山，

如磨似靴岭上石，

舍身崖下树生烟。

问道星德山，

逍遥不羡仙。

善卷在此居，

高风千古传。

石奇松美杜鹃艳，

星子宫上有遗联。

道生一，

一生二，

二生三，

三生万物。

人法地，

地法天，

天法道，

道法自然。

唱完后，老人说：“不瞒你们说：这方圆几十里，人人都会唱三棒鼓。若要说唱的最好的，那还是在下我。你们今晚乘着月色，先是品尝了杨梅，接着又被萤火虫环绕，现在欣赏了星德山的美景，又听到了最好的三棒鼓，都是因为无心走错路了。年轻人啊，记住我的话：世上的美事，可遇不可求。”

陶慕源说：“谢谢老人家的指教。我们要回桃花源，请问该怎么走呢？”

“桃花源？不远不远，就在前面。”老人指着身旁的那两株杉树，说：“你们知道这两株杉树叫什么吗？我告诉你们：他们叫陶渊明杉。是陶渊明当年在这里种下的。你们都已经走到陶渊明杉了，离桃花源还会远吗？来吧，我给你们带路。”

老人领着两人朝前走，一路上反复叮嘱他们说：“今晚你们这里看见的、听见的，不值得跟外面的人说。”

老人把他们带到一条小溪旁，对他们说：“你们顺着这条小溪往下走，不出五里路，就到桃花源了。”说完，他转身往回走，一边摇头晃脑地高声吟诵道：“此中人语云：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人辞别老人，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溪水清澈见底，如镜新磨。两岸桃林森森，时而有瀑布从山上飞奔而下，水声隆隆。两人走了二三里路，来到一个山坡下，看见一个驼背汉子牵着一头白毛水牛在吃草。陶慕源便跟驼背汉子打听道：“大哥，请问再往前走，是不是就到桃花源了？”

驼背汉子右手护住耳朵，侧过身子，高喊道：“什么？我听不见。”

两人爬上山坡，走到驼背汉子跟前。陶慕源问：“大哥，前面是不是桃花源？”

驼背汉子嘀咕道：“我耳朵背。听不见你说什么。”

陶慕源只好大声说：“再往前走，是不是到了桃花源？”

“桃花源？”驼背汉子高声问，“桃花源是什么东西？你莫讲天话，听不懂。”

陶慕源说：“桃花源是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你莫讲天话。”驼背汉子说，“是哪个地方？在哪里？”

陶慕源苦笑一声，说：“你没有听说过桃花源？”

驼背汉子连连摆手说：“没听说过。”

陶慕源说：“语文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叫《桃花源记》，你总该读过吧？”

驼背汉子说：“我是个文盲，没读过书。这么晚了，你们去桃花源干什么？”

陶慕源说：“桃花源是我们的家。我们现在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驼背汉子说：“你在讲天话。你们肯定搞错了。世上没有这么个地方。你们活该回不了家。”他牵着牛往回走，一边大声对牛说：“快天亮了，我们该回家了。”

陶慕源感到有些沮丧。桃花说:“那个唱三棒鼓的老倌不是说再往前走五里路就到桃花源了吗？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夜深了，月亮向西天一点一点地落下去。两人沿着溪流继续往下走，溪流越来越宽，慢慢的，溪流变成了小河。两人沿着河岸继续往下走，小河越来越宽，慢慢的，小河变成了大河。他们沿着河堤继续往下走，一直走到这条河流与另一条河流的汇合处。两条河流的汇合处耸立着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形状像一匹奔驰的骏马。山峰的悬崖上凿有许多洞穴，悬崖下停着一条破旧的渔船。

两人感到十分迷惑，他们朝河面上四处眺望，看见远处有一位白发老人正在捕鱼。他们朝捕鱼人大声打招呼，白发老人驾着小船，朝他们驶来。

陶慕源问：“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发老人说：“这里是烂船洲。”

陶慕源指着悬崖下那条破船，问：“那是你的船吗？”

白发老人说：“说起这条船，它可有些年头了。我小时候，听邻居老人说，有一年，有个渔人在这河上打鱼，结果遇上了仙人，渔人被仙人带走了，他留下的船也成了仙物。你看，几百年了过去了，这条船一直停在这里，河水冲不走它，它一直停在这里等它的主人回来。”

陶慕源问：“你说这里是烂船洲，是烂船洲大队吗？”

白发老人说：“对，就是烂船洲大队。”

陶慕源问：“属于哪个公社？”

白发老人说：“属于石室公社。”

陶慕源说：“石室公社？没听说过。”

白发老人说：“石室公社这个名字是有来历的。”他用竹篙指那座山，“这座山叫马石山。你看到悬崖上的那些洞穴了吗？那是伏波将军马援进军‘五溪蛮’时，在马石山上凿下的，叫马援石室。”

陶慕源问：“石室公社属于哪个县？”

白发老人说：“属于桃源县。”

陶慕源说：“老人家，我们要去桃花源，请问去桃花源怎么走？”

白发老人问：“是桃花源大队吗？”

陶慕源说：“是桃花源大队。”

白发老人问：“属于哪个公社？”

陶慕源说：“属于武陵公社。”

白发老人问：“属于哪个县？”

陶慕源说：“属于武陵县。”

白发老人问：“属于哪个地区？”

陶慕源说：“属于常德地区。”

白发老人笑了，说：“你莫讲天话。常德地区哪有一个武陵县？”说完，他驾着小船离开了。

月亮落下去了，天地间变得昏暗起来。陶慕源感到迷茫，他对桃花说：“我们该怎么办？”

桃花忽然对他说：“你舔一舔自己的手。”

陶慕源问：“干什么？”

桃花说：“你别问了。你舔舔自己的手。”

陶慕源舔舔自己的手。

桃花问：“甜不甜？”

陶慕源说：“不甜。”

桃花问：“酸不酸？”

陶慕源说：“不酸。”

桃花说：“今晚我们在树林里吃了这么多杨梅，又没洗过手，手上怎么会一点杨梅的味道也没有留下来？”

陶慕源说：“可能被风吹干了吧。”

桃花说：“离开树林的时候，你我的裤袋里可是装了杨梅的。你摸摸自己的裤带，杨梅还在不在？”

陶慕源摸摸自己的裤带。裤袋里没有杨梅。他说：“这是怎么回事？”

桃花说：“这是因为我们现在正在梦中。”

陶慕源说：“在梦中？”

桃花说：“我们在杨梅树下躲雨，可那位给我们带路的妹子却趴在地上给她弟弟当马骑。你注意到没有？禾场上是干的，一点雨水也没有。”

陶慕源说：“可能她那片天没下雨。”

桃花说：“那两株陶渊明杉也好奇怪。”

陶慕源问：“怎么奇怪？”

桃花说：“在我们桃花源，杉树都是种在山坡上的。那两株陶渊明杉却种在田里。”

陶慕源说：“也许陶渊明种杉树的时候，那里还不是田野。”

桃花说：“那个唱三棒鼓的老倌也好奇怪。”

陶慕源问：“怎么奇怪？”

桃花说：“他说我们今晚吃了杨梅，又被萤火虫环绕。他是怎么知道的？”

陶慕源说：“也许他是随口瞎说的。”

桃花说：“那个放牛的驼背老倌，你不觉得奇怪吗？”

陶慕源问：“怎么奇怪？”

桃花说：“我从小放牛，都是在早晨，哪有半夜三更放牛的？”

陶慕源：“桃花源里搞双抢时，我也在半夜里放过牛。”

桃花说：“可他放的是白牛。”

陶慕源：“你真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白牛有什么奇怪？你以为天下的牛都跟桃花源里的牛一样？”

桃花说：“那个驼背老倌跟你说话时，为什么他的嘴角一直藏着笑？”

陶慕源不出声了。过了好久，他忽然对桃花说：“你说我们正在梦中，那你踩我一脚，看我疼不疼。”

桃花踩了陶慕源一脚。陶慕源大喊一声：“疼。”

桃花对陶慕源说：“你也踩我一脚。”

陶慕源踩了桃花一脚。桃花大喊一声：“疼。”

陶慕源说：“看来我们不是在梦中。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能回到桃花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