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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我偷偷地藏了一饼老班章,颇感心喜;当时,切切的心情如同小男孩摆弄他心爱的玩具,一发不可收拾地痴。据我所了解的,没有任一懂酒的人会拒绝一瓶年份恰到好处的波尔多左岸的白葡萄酒,而我不知,自己是否是懂茶的?
上个月初,一旧友来访,我才缓着取出匿了多时的茶饼,轻轻地掇了一撮,静置在小小的尚余浅温的白瓷杯中;沸水沿着杯口流入,浸没了所谓的“陈年”,携着老茶一起打圈儿;我们屏息以待,目光凝着“白雪”中绽开朵朵“红梅”,及至开遍。
记得那是一个初雪的早晨,蒙蒙的天还挂着霜哩。友人同我陷入回忆,暗自觉得是熟悉的,曾经应是有过这样一个的冬天吧?我掰数着手指头,数满了一只手,方才晓得我俩离别的年月竟这般久,而一切又似昨日,友人在一旁戏谑我们友情可比正泡着的普洱要陈哩......茶香渐而浮起,我们一同沉入思绪的“湖底”,而记忆的“落叶”浮在“湖面”,泛泛悠悠。
我们在一旁斟茶细品,浅谈闲话;望着杯中悬着的茶梗,上下浮动,是谁主沉浮?望着窗上蜿蜒的霜迹,斗折般结开了花;白瓷中的浅红暗藏着一抹土色,相比于碧青岱黄的清茶,大概更与生活亲近;茶汤滚着升腾的雾气,掺着陈年气息,诉着它的年龄;第一口是略显苦涩的,刺激的口感像是冲淡的“素颜”咖啡沫,浓烈渐是浅淡,但余味仍溢留在嘴角处......友人啜了一口,紧锁住本就不宽的眉头,放下瓷杯,随即望向窗外,无声电影般的,他缓缓提起这一年所正处的难处,强调地颇为重要,待他谈及去年吧,看他似被冻僵的牙床,不禁失了辨他之心;此时皆沉默,我偷瞥了一眼,也巧着瞧见茶叶全已落入“湖底”,寻思着时候已足,便劝他再饮一杯。友人似不情愿,终了仍是举起瓷杯,而他先是锁住的眉头舒展开来......我猜他应是懂了些什么,我没再去询问,毕竟是他自己细品出的;我亦随他朝着窗上结的霜花望去,这冬之花应盛开到何时?
再后来,我给他写邮件时,临尾给他又留了一句:我俩就像一杯普洱,沸水煮温情,渐至温凉,慢至品啜,上半杯的浓郁沁着些许苦涩,而后半杯看样子是杯好茶......不晓得他是否收到,应是不知该怎么回吧?
普洱应是素的,我始终这么觉得,却刁蛮得像个草原上的蒙古姑娘。她是吝啬的,却也怀着青山间的漫漫雾霭;她可能并非尤物,有的却是滟滟风华......相较于林清玄先生的“秋菊共竹叶,人与海棠共醉”,她又是朴实无华的,若是细看,才可能从她为数不多的“回眸”中,瞥见绝代风华。
要是有机会的,我定会去买上一回明前的新茶,待到某个假日午后,学着白云缱绻在蓝天里,整具身体都慵懒地泡在暖阳里,煮上一壶热茶,眯着眼,数着梧桐落叶,念几篇汪曾祺先生的散文,做个闲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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