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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回:张良诚惶诚恐谢辞万户侯 不计前嫌刘邦纳谏封雍齿 汉高帝刘邦是个典型念旧的传统君主,他重情重义,知恩必报,凡对他曾经有恩有助的人,他始终念念不忘,铭记于心。 在分封功臣的时候,刘邦想起一件往事:自己当年率起义军杀出芒砀山,正要向沛县发起进攻,有一个叫秘彭祖的同乡是沛县守城小卒,他看到自己慕名已久的沛公刘邦率领起义军到来,便冒着被杀头的危险率先打开城门,迎接刘邦进入沛县,并加入起义军队伍。此后,秘彭祖一直忠心耿耿跟随刘邦,先是给刘太公做护卫侍奉老人,后来当了掌管宫中车马的中厩令,曾跟着刘邦平息陈豨叛乱,立下战功。 虽然多年过去了,但是汉高帝刘邦却始终记得这位第一个为自己打开城门,让起义军顺利攻占沛县的老乡。经过御史评定,秘彭祖被封为“戴敬候”(封地在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权县),食邑达一千一百户,排在功臣榜第一百二十六位。 战争年代将士只按照斩杀敌军人头和攻城拔寨的数量论功行赏,在荥阳之战中假扮汉王,掩护刘邦逃走而死于项羽之手的汉军将领纪信大概是军功不够,未得到封侯。但是,汉高帝刘邦也未忘记这位以性命保护自己的爱将,下诏将纪信的家乡从阆中县(今四川省南充阆中市)单独分出来,亲自赐名曰“安汉县”(今四川省南充市)以作纪念。纪信家乡的百姓为其建立庙宇,奉为“城隍庙”,尊称纪信为“城隍爷”,至今仍然去庙中祭拜,焚香许愿,以表达对这位忠义刚烈的汉朝名将的景仰与追思之情。 所以,北宋诗人王禹偁在他的《荥阳怀古》一诗中,为纪信打抱不平道: “纪信生降为沛公,草荒孤垒想英风。 汉家青史缘何事,却道萧何第一功!” 一千五百余年之后,明太祖朱元璋执政,他深为敬佩这位西汉名将纪信的大义忠烈,为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朱元璋下旨大封天下城隍,追封纪信为“忠烈侯”。此后关中、甘肃等地的城隍庙大都祭祀城隍爷纪信,至今香火不断,大忠臣纪信倘若地下有知,当含笑九泉。 当御史官们商讨如何封赏军师张良的时候,感到兹事体大,难下结论,于是向汉高帝刘邦请示定夺。刘邦格外慷慨大度,亲自决定,指出张良虽无官职,却位同丞相,他辅佐自己出谋划策平天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居功至伟,无人可比,一等功不足以彰显其卓越贡献,破例让张良在富庶的齐国自行择地,选三万户为食邑,如此厚重的封赏远远超过了开国第一功臣萧何。对于大汉开国建立特殊功勋的张良来说,这一封赏可谓是实至名归,恰如其分。 听到汉高帝如此破格封赏,这对于洒脱超然,无欲无求,向往淡泊宁静生活的张良来说,却感到了无形的巨大压力,令他寝食难安,坐卧不宁,陷入冥思苦想之中。 张良心里十分清楚,汉高帝刘邦对自己的封赏如此厚重,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劳苦功高,而是皇上格外在意自己,担心自己的封赏低于别人而心怀不满甚至对汉室不利,因此,既不能接受这一份异乎寻常的丰厚赏赐,还必须让皇上放下心来,彻底打消对自己的疑虑。 于是,张良对汉高帝刘邦说道:“启奏圣上,当年,在下为光复韩国,于下邳起兵,反抗暴秦,但那时实力弱小不堪,无甚作为。后来,在下于留县微山湖畔初遇圣上(179),相谈甚欢,已知圣上定非凡人。再往后,在下于阳翟二遇圣上,得以实现夙愿,追随圣上进入关中,灭了秦朝,得报亡国之仇。自追随圣上以来,承蒙厚爱,圣上采纳了在下提出的谋略策划,幸而侥幸见效,助圣上夺得天下,统一四海,此乃上天襄助圣上,非在下之功也。如今想来,当年在下与圣上初次会面于留县,后来成为肝胆相照的君臣,这是天意使然,实乃张良平生之大幸。留县便是在下的福地,恳请圣上将留县赏赐与在下,享食邑千户足矣。在下仅有薄功,未曾征战杀敌,冲锋陷阵,攻城略地,岂敢领受食邑三万户重赏?” 汉高帝刘邦见张良不受赏赐,遂几次提出要再增加封赏,张良均婉言谢绝,坚辞不受,只愿受封于留县,别无他求。刘邦心中欣慰,方知张良绝无野心,便答应了张良的请求,将留县封与张良,封号“留候”,食邑千户,仅排在一百四十五名功臣之六十二位。张良见汉高帝刘邦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这才如释重负,安下心来,欣然接受封赏。 其实,极为睿智精明的张良自汉朝开国后就已经考虑明白,大规模战争年代结束进入和平时期,自己的军师使命也就完结了。汉高帝刘邦今后要专注于维护刘氏江山的长治久安,最为倚重和信赖的还是来自他的家乡丰沛的文武大臣。而自己既非刘姓,亦非来自沛县,如接受皇上的格外重赏,在远离长安的齐国心安理得地享受三万户食邑,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猜疑和妒忌,认为自己居功自傲,其心叵测,最终结局怕是不妙。自此之后,张良便常以身体欠佳为由,减少参与议政,逐渐退出了朝廷权力层的核心。 当封完第一批开国功臣之后,其余还未得到封赏的大臣将领们议论纷纷,有人不服,相互攀比,更有人担心轮不到自己受封而口出怨言。因此,每逢汉高帝刘邦经过这群大臣身边时,总是听见有人在自己背后窃窃私语,小声议论,这让刘邦心中感到疑惑不解。 于是,刘邦问张良道:“自封赏功臣以来,朕常见下面大臣三五成群,议论纷纷,子房可知道这些人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张良自然知道大臣们为何议论不休,见皇上刘邦满脸疑惑,兀自不知原由何在,遂故意笑答道:“禀报圣上,这群大臣正在议论谋反!” 汉高帝刘邦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张良道:“此话当真?他们为何事谋反?难道朕亏待了他们吗?” 张良见汉高帝信以为真,忙施礼说道:“启禀圣上,在下见圣上这些天来日理万机,身心疲惫,是以逗皇上开心矣!” 刘邦笑道:“你这子房,也与朕开玩笑!那些大臣既然不是谋反,那他们在朕的背后议论些什么?” 张良施礼答道:“圣上恕罪。这些在您背后议论的大臣谋反是假,担心得不到封赏却是真。” “凡是开国之臣,立有战功者皆有封赏,他们何须担心?”刘邦说道。 张良给刘邦分析道:“圣上所封的第一批功臣皆立过赫赫战功,战争年代与皇上朝夕相处,关系亲近,而且有多人是圣上的沛县同乡,而功劳略逊且与皇上不太亲近的大臣和将领就担心自己得不到封赏,难免心中焦虑不安,私下里议论此事。” 汉高帝刘邦捋着胡须,皱起眉说道:“封赏功臣是一件大事,关系朝廷稳定,社稷安宁,萧相国和御史府官员(180)要仔细评定每个人的功劳大小,相互比较,排出位次,然后论功行赏。这群大臣如此急不可待,在朕的背后议论纷纷,还有心思参政理政吗?子房有何办法可以平息大臣的焦虑情绪,让他们安心理政?” 张良思路敏捷,抚着胡须略一思索,立刻想到一个办法,遂问刘邦道:“圣上,在这些还未曽封赏的大臣当中,可有您最厌恶且又是大臣们都熟悉的人?” 汉高帝刘邦未解张良之意,但是他知道张良此问必有道理,于是仰起头来认真想了一想,随即愤然答道:“哼,怎么没有?朕最恨之人当属雍齿!” 张良沉吟道:“雍齿,他与圣上是沛县同乡,早年追随您共同举义反秦,圣上当年曾对在下提起过此人。” 刘邦说道:“雍齿确实是朕的同乡,当年随我起义反秦,我视他为好友,让他防守丰邑。却不料这个雍齿见利忘义,恬不知耻,竟趁我外出作战之际归降了魏国,献出丰邑做了魏国的沛县县令,让朕有家不能回,四处游荡,害得我染了风寒大病一场,几乎丧命。若不是雍齿心中有愧,入关后尚识时务,率部下投靠了我,又在攻略中原时多次立下战功,我早就杀了他了。至今想到雍齿当年对我的羞辱和伤害,我依然对他恨之入骨,厌恶至极,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张良听了马上对刘邦说道:“圣上请息怒。这事好办了,请圣上立刻下诏首先封赏雍齿!” 汉高帝刘邦一听,立刻瞪起眼看着张良说道:“子房是在说笑罢,竟让朕先封赏自己最憎恨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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