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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今朝:资本的逐利本性和资本主义的历史性
作者:王今朝 来源:昆仑策网【原创】 发布时间:2023-12-27 08:49:32
【编者按】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社会主义制度下如何规范和引导资本健康发展,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必须研究解决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这涉及到究竟如何认识资本的问题,如何认识资本与社会的关系的问题(到底是资本主导社会还是社会控制资本),如何评价我国引入资本的合理性和可持续性的问题,如何解决我国今天的资本理论与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的资本理论的衔接的问题。等等。很显然,承认资本所起到的历史作用并不蕴含对资本的全面肯定。——马克思也承认资本所起到的历史作用,却并没有全面肯定资本。今天的中国如果有谁认为自己可以颠覆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和《资本论》等著作中表达的关于资本的基本观点,那就是拿历史、学术和我国的前途命运开玩笑。我院高级研究员、武汉大学经济发展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王今朝对此进行了系列研究,他在一篇文章中提出了资本的社会化本质理论,即资本要赚钱必然依赖于一系列条件,而不是仅仅依赖资本家本身,也就是说,资本根本不是一种独立可以赚钱的要素;并在另一篇文章中论述了经济与社会的关系,主张在当下的中国,经济必须受到社会的控制。这与习近平总书记所引用的毛主席的观点“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党是领导一切的”观点是一致的。
在本篇文章中,他结合中国实际,探讨了马克思的资本逐利理论为什么对于中国也是对的,同时也是重要的。孟子对梁惠王说:“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资本是逐利的,如果中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资本为主要经济发展手段,走向了过度的商品化、市场化、利润化、私有化,中国就必然国危。从这个角度看,假设孟子今天活过来,也必然认为,资本主义不是一种好的社会制度,是基于资本主义的历史性必然要被超越的制度。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必须与资本主义划清明显界限。由于改革开放我国大量引进西方经济学,导致中国出现一批比较熟悉西方文献的学者,他们基于自己所学和经验,大唱资本赞歌,为资本造势,看似有些道理,其实是片面的,肤浅的(他们很显然没有读通《资本论》,很显然不关注中国还有几亿人月收入仅有一千、两千的现实),是西方经济学的教条主义者和仅仅相信自己经验和观察的经验主义者,缺乏必要的理论思维和系统思维能力。本文对于对冲和回击这些观点,实现资本理论上的正本清源是极为重要的。
资本的逐利本性和资本主义的历史性
【摘要】资本具有逐利本性,是指当作为生产资本时,它追逐剩余价值;当作为金融资本时,它单纯地追逐金钱。贪婪是大资本的特性。资本为了追逐利益(剩余价值或金钱),必然追求对社会的主导性,建立起适合其追逐利益的社会基础设施,即资本主义制度。然而,由于其内在的矛盾,资本和资本主义都是历史现象。社会主义社会没有必要过度利用和放任资本。
一、资本的逐利本性
资本的逐利本性是资本所特有的主导性的性质。马克思注意到,在他之前,已经有人总结道,“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是纯产品”。然而,“纯产品”的说法是不清晰的。在马克思看来,无论就目的还是结果来说,“资本主义生产实质上是剩余价值的生产”[1]。马克思不厌其烦地用不同的话语来揭示资本的逐利本性:“绝对的致富欲,价值追逐狂”[2];“资本只有一种生活本能,这就是增殖自身”[3]。“资本合乎目的的活动只能是发财致富,也就是使自身增大或增殖。”[4]“不管生产方式本身由于劳动隶属于资本而产生了怎样的变化,生产剩余价值或榨取剩余劳动,是资本主义生产的特定内容和目的”[5]。“生产剩余价值或赚钱,是这个生产方式的绝对规律”[6]。从国家层面看,生产资本的价值增殖只能发生在所购买的产品价值相对于生产它的投入的价值上,只能发生在购买到的劳动力上。资本为了追逐劳动者创造的剩余价值,就要无止境地剥削压榨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不顾工人死活地增殖资本,从而创造剩余价值,是推动资本主义生产的灵魂”[7]。在越早期的生产方式中,对绝对剩余价值的追逐就越厉害。资本不管劳动力的寿命长短,唯一关心的是在一个工作日内最大限度地使用劳动力。它靠缩短劳动力的寿命来达到这一目的,正像贪得无厌的农场主靠掠夺土地肥力来提高收获量一样。
资本具有逐利本性是由资本自身的规定性决定的。资本既然是自我创造的价值,是自我保持的价值,是自我增殖的价值,就必然是逐利的价值。资本本质是社会性的,但是,资本主义把它作为孤立的事物来对待,把自负盈亏作为它的一个基本约束。受制于自负盈亏的约束,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生存下来,为了谋求达到垄断地位后所获得的利益,小资本不得不不遗余力地追逐利润。如果不追逐利润,就无法创造新的价值,甚至就无法维持原来的价值。大资本出于保持自己垄断地位的需要,也不得不不遗余力地追逐利润。贪婪,即不满足于既得的利益,是大资本所表现出的性质。为了尽可能地控制资源乃至社会,大资本家需要大量属于自己的资金。属于自己的资金多了,他就能支配更多的资金,获得更高的杠杆,获得更大的利益。
资本逐利的运动是在人的操纵下发生的。能操纵资本运动的人不是一般人。人们常常称一个拥有私人企业的人是资本家。然而,在马克思的某些话语里,对一个人是不是资本家提出了更高的判断标准:“只有在越来越多地占有抽象财富成为他的活动的唯一动机时,他才作为资本家或作为人格化的、有意志和意识的资本执行职能”[8];“这种不可遏止的追逐利润的狂热,这种可诅咒的求金欲,始终左右着资本家”[9];“货币贮藏者是发狂的资本家,资本家是理智的货币贮藏者”[10];“他狂热地追求价值的增殖,肆无忌惮地迫使人类去为生产而生产,从而去发展社会生产力,去创造生产的物质条件;……。资本家只是作为资本的人格化才受到尊敬。作为这样一种人,他同货币贮藏者一样,具有绝对的致富欲”[11];资本家的目的“不是取得一次利润,而只是谋取利润的无休止的运动”[12];“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利润太少,就象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13];“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如果动乱和纷争能带来利润,它就会鼓励动乱和纷争”[14]。“‘产业资本家’迫使工人进行这种剩余生产(即超过工人本身生活需要的生产),并且运用一切手段来尽量增加这种同必要生产相对立的相对剩余生产,直接把剩余产品据为己有。但是,作为人格化的资本,他是为生产而生产,是为发财而发财。既然他是资本职能的单纯执行者,即资本主义生产的承担者,他所关心的就是交换价值和它的增加,而不是使用价值和它的数量的增加。他只关心抽象财富的增加,对别人劳动的愈来愈多的占有。他像货币贮藏者一样,完全受发财的绝对欲望支配,所不同的只是,他并不以形成金银财宝的幻想形式来满足这种欲望,而是以形成资本的形式即实际生产的形式来满足这种欲望”[15]。对于产业资本家来说,它的存在只能表现为不遗余力地无休无止地榨取普通劳动者的剩余价值(在劳动与资本的交换中)和价值(在工资等收入与商品、服务的交换中)。这也就是说,在马克思那里,资本家有时是一个高度抽象的概念。按照这个标准,在现实生活中,真正的资本家是很少的,存在许多半资本家,因为他们并没有把越来越多地占有抽象财富作为他们活动的唯一动机。按照马克思的标准,要成为真正的资本家是很辛苦的。只有少数人,如洛克菲勒、摩根、福特等,在资本的运作中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连瓦特、爱迪生、特斯拉、卡内基等一般被认为是资本家的人,按照马克思的上述说法,都不能说是纯粹的资本家。
虽然在马克思的上述话语里,资本家是一个学术抽象概念,但现实中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企业主、股东等半资本家多多少少地具有马克思所总结的资本家的逐利本性。这种逐利本性对于资本家是玫瑰色的。获得剩余价值的资本家自然陶醉其中。帮助资本家获得剩余价值的资本家也能从中分得蛋糕。“直接从工人身上榨取无酬劳动并把它固定在商品上的资本家,是剩余价值的第一个占有者,但决不是剩余价值的最后所有者,以后他还必须同在整个社会生产中执行职能的资本家,同土地所有者等等,共同瓜分剩余价值……并且有不同的、互相独立的形式,如利润、利息、商业利润、地租等等”[16]。然而,对于广大的工人来说,这种逐利性决不是如亚当·斯密描述的那样的玫瑰色。马克思恩格斯说,“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17]。由此看出,社会主义国家允许私人交易中租金、利息、超额利润存在,就是为资本家出现创造社会条件。
在马克思的时代,资本主义还表现为生产性资本的支配性作用,所以,榨取剩余价值最鲜明地体现着资本的本性[18]。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原来的产业资本家的后代认为追求剩余价值是辛苦的,从而不愿意从事生产。他们把金融这种炼金术推到了更高级的形式:证券化和证券衍生化。在20世纪和21世纪,更加兴盛的金融资本不是如生产资本那样通过生产过程和销售过程来榨取剩余价值,而是通过设计交易过程,榨取无产阶级等劳动人民以及其它资本的价值。因此,我们可以说,资本的本性就是赚钱,什么挣钱就做什么,这既是资本的本性,也是资本运行的基本规律。
这种逐利本性具有诸多特征和规定性。第一,资本必须寻找适当的经营场所。这表现为土地、区域等问题。土地的便利性、可得性成为决定资本盈利与否的重要变量。中国改革开放始自于沿海地区,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沿海地区较为便利。第二,资本必须有适当的资金,这就使得债务成为资本主义的典型特征。一个精明的资本家是不拿自己的资金来盈利的。他通过各种办法从社会上获得资金。资本离不开货币,就连货币发行本身都意味着债务。从这种意义上说,资本主义经济的实质是债务经济。可以说,凡是资本主义国家,都是债务高企的国家。没有债务,就没有资本主义的发展。第三,由于孜孜不倦地追求利润,资本可以找到各种各样的赚钱方法,令一个国家对它防不胜防。第四,资本为了追求利润,必然改造国家,把国家变成它获取利益的工具。而为了改造国家,资本会支持炮制任何有利于它增殖的理论。第五,这种逐利本性的本质在于剥削,而资本主义本质上是一个精巧的剥削体系。“资本不仅仅是劳动所归属的、把劳动并入自身的劳动材料和劳动资料;资本还把劳动的社会结合以及与这些社会结合相适应的劳动资料的发展,连同劳动一起并入它自身”[19]。“剩余价值以无生有的全部魅力引诱着资本家”[20]。自然科学看起来是神圣的,但资本把自然科学家和工程师们都纳入到了服务于自己增殖的需要之中。第六,资本重利不重人,这是极端短视的。因为当你发现一个战略机会时,如果没有人,就无法抓住这个机会。等等。
二、从资本到资本主义
可以有资本,而没有资本主义,但资本具有引向资本主义的趋势。马克思说:“虽然在14和15世纪,在地中海沿岸的某些城市已经稀疏地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的最初萌芽,但是资本主义时代是从16世纪才开始的”[21]。这个过程在西欧的完成说明,资本不仅只有在一定的社会关系下才能存在,受到社会的制约,而且本身是一种社会力量[22],具有塑造社会关系、主导社会和凌驾于社会之上的潜能。马克思说,“一旦资本成为资本,它就会创造它自己的前提,……资本不再从自己的前提出发,它本身就是前提,它从它自身出发,自己创造出保存和增殖自己的前提”[23]。西欧在大机器生产基础上至少要依次或同时解决如下的问题,才实现了从一个个分散的资本到集中式的资本主义的跨越。
第一,资产阶级要把劳动力从其他阶级的控制中解放出来,使得劳动力作为一个阶级供自己使用。
在封建社会里,佃农、农奴、奴隶,都没有生产资料,被地主阶级和奴隶主阶级控制着。资产阶级要把佃农、农奴、奴隶转变为无产阶级,自己才能存在和发展。这种转变是一种阶级革命、政治革命,脱离不了暴力。这种革命是资产阶级争取经济资源等致富手段的斗争。革命的胜利者将会主导劳动力阶级这种资源的配置,决定它是配置给地主阶级,还是配置给资本家,主导这种资源配置后所形成的利益的分配。而且,显然,在资产阶级毫无胜算的时候,它是不会发动战争和革命的。而它的胜算在于,它能找到制胜的法宝——即人民群众的支持。这是需要时间的。在这种战争和革命中,由于佃农、农奴、奴隶还没有觉醒,无法作为独立的第三方,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即自己真正的解放,而只能成为他人摘取胜利果实的工具。从纯逻辑的角度看,当佃农、农奴阶级摆脱了对地主阶级的依附之后,是有可能建立起自己的政权的。这正是中国革命所发生的事情。然而,在16、17世纪的西欧,资产阶级的强大堵住了这种可能性。因此,历史要他们先从地主阶级和奴隶主阶级手中解放出来,再在资产阶级的手中加以锻造,才能最终掌握自己的命运。
西欧资产阶级从封建贵族和地主阶级得到政权不是一劳永逸的。要稳固自己的政权,在彻底铲除封建复辟的可能性后,它需要对抗无产阶级对它的统治的反抗。资产阶级为了自己能够存在下去,就必须设计和保持一种不赋予工人而赋予自己以生产资料的制度,也就是必须建立资本主义的生产资料私有制。因此,从资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的对立看,资本所有权就是一种控制工人生命、生活、生产的制度设施了。这种制度设施就是资本主义最主要、最基本的制度设施了。与政治权力依靠国家暴力机器来保障不同,这种权力是以某种特殊财富(即适应资本主义的私人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作为基础的权力,而且穿上了种种公平契约的面纱。这种权力的本质是榨取收入和财富。虽然它具有劳动合同、买卖合同的形式,但实际上是一小部分人对大部分人的强制权。因为,在这种权力的支配之下,劳动者即使不为这个资本家劳动,也为那个资本家劳动。离开了劳动,他就无法获得收入,就无法在市场经济中生存。而市场经济表面上合理,实际上是用个人拥有的货币量的多少来决定他们的福利,从而使他们服从于资产阶级的管理。虽然现代资本主义国家所提供的社会福利给了劳动者以额外的权利,但整个资本主义的劳动者大体上实行的是资本主义的按劳分配。没有劳动机会、劳动能力的人只能依靠乞讨、偷窃、抢夺来生活。资产阶级给无产阶级编织了这样一个弥天大网。
苏联解体也可以看作是资产阶级对劳动力的争夺。只不过,这种争夺是资产阶级把劳动力从国有企业里争夺出来,而且,在不经过暴力的情况下就成功了。中国改革开放的经验也印证了这一点。当中国开始改革开放后,由于允许多种所有制并存,又取消了人民公社,于是,新兴的私人企业找到了农民作为它们的劳动力,从而在中国再次开始产生资本主义的因素。在20世纪90年代中叶,中国还取消了大学生毕业分配制度,从而使得高级劳动力的市场也建立起来了。中国在20世纪90年代中后期还让几千万工人下岗了,这也把劳动力从国有企业中释放了。中国的商品经济仅仅是因为中国还有国有企业而与西方的商品经济不同。当中国的国有企业所占比例下降到比如某个报告所主张的10%的时候[24],中国的商品经济就根本不可能是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了。你不能说一桶90%是水10%是油的液体是油吧!
第二,劳动者集中在工厂里劳动成为主要的生产形式。
马克思说,“与资本相适应的生产方式只能有两种形式:工场手工业或大工业”[25]。其中,工场手工业是资本主义早期的生产方式,大工业是后期的生产方式。有西方学者认为,最早的企业制度是参照军队制度设立的[26]。产业资本逐步把劳动力集中在工厂中,正如军队把战士集中在军营中,战胜的军队把俘虏集中在俘虏营中一样。有些工厂更像是纳粹集中营。而这些军营、集中营成为了普遍的生产形式。这是人类以往所没有的。
在这种军营或集中营里,资本拥有对劳动过程及其产品的支配权[27]。“资本发展成为一种强制关系,迫使工人阶级超出自身生活需要的狭隘范围而从事更多的劳动。作为别人辛勤劳动的制造者,作为剩余劳动的榨取者和劳动力的剥削者,资本在精力、贪婪和效率方面,远远超过了以往一切以直接强制劳动为基础的生产制度”[28]。资本建立了它的生产方式:“作为劳动过程和价值形成过程的统一,生产过程是商品生产过程;作为劳动过程和价值增殖过程的统一,生产过程是资本主义生产过程,是商品生产的资本主义形式”[29]。这就形成了这样一种资产阶级与劳动阶级对立的历史画面:“原来的货币所有者成了资本家,昂首前行;劳动力所有者成了他的工人,尾随于后。一个笑容满面,雄心勃勃;一个战战兢兢,畏缩不前,象在市场上出卖了自己的皮一样,只有一个前途——让人家来鞣”[30]。资产阶级还发明了效率工资、流水线来加强对工人的控制。资本主义决不是一个和谐的社会。
第三,要素化不断发展。
劳动力的要素说对于资本家是名副其实的。因为如果没有劳动力,就没有剩余价值,资本家确实是把劳动力看作是他发财致富的要素的。资本要素说对于资本家也是名副其实的。因为如果没有资本,就没有控制劳动力的手段,就没有资本家的高收益。技术要素说对于资本家仿佛也是言之成理的。因为资本家在资本家的激烈竞争中存活下来并发财致富,不能仅仅依靠劳动,而是还需要依靠科学技术。“随着这种集中或少数资本家对多数资本家的剥夺,规模不断扩大的劳动过程的协作形式日益发展,科学日益被自觉地应用于技术方面,土地日益被有计划地利用,劳动资料日益转化为只能共同使用的劳动资料,一切生产资料因作为结合的社会劳动的生产资料使用而日益节省,各国人民日益被卷入世界市场网,从而资本主义制度日益具有国际的性质”[31]。“资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它榨取剩余劳动的方式和条件,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32]。随着经济的发展,许多经济活动都分工化了,专业化了,就连资本的所有权和使用权也发生了一定的分离,出现了职业经理人。企业家才能要素化了,由此在19世纪的西方大学里就催生出一个管理学科,在20世纪的西方大学里催生出一个MBA专业学位,催生了高级管理者培训行业(即所谓EMBA)。现在,随着技术的发展,信息、数据也要素化了。然而,所有这些要素所得到的收入都不可能比资本这种要素得到的收入高。很可能,技术、信息、数据都控制在资本家手中,因此,它们作为要素的意义很显然小于资本要素对于资本家的意义。资本家只要觉得需要,就会动用资本来获得他所需要的技术、信息、数据。
上述种种要素化发展,都使得资产阶级能够在不断变化的经济环境里继续获得利益,从而不断巩固自己统治的经济基础。马克思强调指出,“新生产部门的这种创造,即从质上说新的剩余时间的这种创造,不仅是一种分工,而且是一定的生产作为具有新使用价值的劳动从自身分离出来;是发展各种劳动即各种生产的一个不断扩大和日益广泛的体系”[33]。值得指出的是,土地、劳动力、管理才能、技术、数据、信息等等只是资本家获得剩余价值的要素,而不是无产阶级、科学技术人员获得充足生活资料的要素。而且,正是因为它们作为资本家获得剩余价值的要素,所以,不可能是无产阶级、科学技术人员获得充足生活资料的要素。金融资本主义也没有改变多少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的论证。因为物质产品的生产依然是资本主义的基础。
第四,资本化的不断发展。
资本化有几种不同的含义。一是将单纯的货币、商品、厂房、机器、设备、技术、品牌等等转化为用于增殖的货币、资产,也就是转化为资本,这是货币和物的资本化。没有这种资本化,就不可能有资本主义。而在历史上,这种资本化的发展就是资本主义的发展。二是将某种原来没有用于资本的可欲的东西转化为资本。如把性、知识、生态、时间(如所谓黄金时间)、权力转化为赚钱的工具。三是将经济资源在未来多期所能得到的收入折现为一个总的现值。比如,基于土地所能得到的租金来计算土地的价值,基于品牌所能带来的收入来计算品牌价值,基于矿山所能得到的矿产收入计算矿山价值,基于一项权力所能得到的收入来计算权力的价值,等等。这就使得这些东西市场化了,可以在市场上交易了。四是用资本来控制经济资源。如教育、医疗、住房等原本属于福利事业的产业化,实际上是把它们从政府的控制中摆脱出来,交给资本来控制。在人口众多的国家,资本化可以迅速造就出众多的亿万富豪。一个私人建立了一种移动支付平台,他从每笔交易中提取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比例,就可以实现财富的积累。因为在这种平台上的交易量太大了,可以达到几千亿、几万亿,甚至是十几万亿。这就如同股票经纪人的经纪收入取决于他经手的股票交易数量一样。为了便于交易,资本化必然引致证券化,必然催生出各种证券交易的繁荣。资本一旦出现,在致富欲的支配下,在其它人发财致富的启发下,资本化就会如病毒一样传播了。许多普通市民也因为购买股票,成为了股东,可以获得一定的股息收益和股票资本利得了。也就是,他们微薄的收入也资本化了。在20世纪八九十年代后,人们看到了证券化的极致,即衍生证券的巨大发展。这种发展造成了2007年的美国金融危机。
第五,资本决不会仅仅满足于个人的发财致富,而是必然追求政治权力,并在获得政治权力之后不断地加以应用、创新和巩固。
资产阶级一旦确立了它的政治统治,就意味着建立了资本主义社会。在资产阶级确立了他们的统治之后,就不断巩固其阶级专政,创新其社会控制。专政既包括对无产阶级反抗的暴力镇压,也包括对无产阶级饥饿致死威胁引起的偷窃面包的残酷法律制裁。社会控制则既包括采用教育、宣传等手法对无产阶级的欺骗、诱导,也包括对马克思主义者的打压和镇压。资本主张自由。但只是资本的自由,没有这种自由,资本就会死亡。资本主义国家经常祭出放松管制、减免税收的杀器,把资本自由流动作为自己的旗帜。这种社会控制在意识形态的一个根本特征就是否定劳动价值论,否定剩余价值理论,否定消灭私有制的可能性和科学性。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创造和维持一种关于资本的假意识:一切社会生产能力都是资本的生产力,是资本,而不是劳动力,表现为一切社会生产能力的主体[34],表现为“决定价格、提供工作、调节生产的东西,一句话,它是生产的源泉”[35]。资产阶级是综合使用专政和社会控制手段的。没有相应的政治关系,资产阶级就无法在自己的领导下借助剥削劳动力来生产价值,就无法把这些价值中的剩余部分攫为己有,化为己用。
第六,资本的全球渗透和对其他国家的颠覆。
仅仅有资金、机器、厂房、设备这些物质、要素化、专政和社会控制是不够的。资本家要尽可能地为自己创造财富,还必须有适合自己需要的国际市场、国际原材料供应、国际中间品供应和国际关系。相对其它国家、其它民族所具有的优势使得资本主义西欧不仅利用廉价的商品轰开了他国的大门,凭借其工业能力,发展军事工业,从而建立起相对落后民族的军事优势,进而凭借这种军事优势及其所产生的政治优势、经济优势、文化优势等获得落后民族的资源和财富,迫使一切民族不得不面临资本主义化的问题。有些国家,如日本,确实采用了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这使得日本能够参与国际瓜分的盛宴。20世纪初期,资本主义“发展到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的统治已经确立、资本输出具有突出意义、国际托拉斯开始瓜分世界、一些最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已把世界全部领土瓜分完毕”[36]。“战争与经济破坏逼迫各国从垄断资本主义走向国家垄断资本主义”[37]。在20世纪末期,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解体了,解体后形成的俄罗斯变成了资本主义国家。一些国家,如中国、越南,究竟走什么道路的问题长期挥之不去。中国虽然避免了走资本主义道路,但在国内有着强大的主张资本主义道路的力量,并且在改革开放后,他们的主张是在一定范围内被接受了,中国一些人确实变成了资产者。
应该指出,虽然马克思使用了资本主义的概念,但既然极少有纯粹的资本家,就更没有纯粹的资本主义了。列宁曾指出,“在任何一个最发达的国家里也不能找到最纯粹形式的资本主义”,因为那里“常常还保持着不很发达的形式”[38]。列宁的这个判断至今仍然成立。然而,这不妨碍我们使用资本主义这一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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