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卯时初,惠香已经在惠俐的催促下收拾妥当,到假山西面的琢玉阁见玉颜。这还是她第一次直视玉颜,虽说在竹屋也见过,但那时候只顾看功夫,心情也比较复杂。而现在玉颜是她的师父,她有必要了解并尊重师父,所以看的很认真。只见玉颜身高五尺三寸往上,年龄三十岁出头,体态轻盈娇俏,肤若凝脂;弯弯的月牙眉,杏核眼,睫毛纤细、眼眸深邃,弧线型鼻梁肉鼻头,朱樱圆润、唇珠凸显,嘴角旁边有两个极难发现的梨涡,下巴略尖还算光滑,额角发际边缘有个一寸长的细疤。 玉颜领惠香来到琢玉阁后面一间静室,一边让她默记心法,一边用内气功帮她推宫过穴。两个小周天后,她自己的气息就可以跟着那股气流在经脉中游走。到了第三天早上,玉颜到达前她竟能自己提起微弱的气息,虽然很弱却可以随意识移动,她惊喜之余心劲儿愈加高涨。 卯时四刻,玉颜又带惠香到后门对面的禅院。院子各处已经有很多姐妹,玉颜先叮嘱她务必忘掉之前所有招式和技法,然后开始教她九宫步,硬是在一个假山旁边练习一早上。她也明白这是要扎实基本功,就毫不违逆的练习。直到辰时三刻大家都回去,玉颜才让她停止。回上院洗漱以后,惠俐陪她到前院饭堂用饭,吃着饭还告诉她早晚的两顿饭分别吃几分饱,早饭后稍微休息还要在禅院练习兵刃,晚饭后可以到阁楼看书,睡觉前自己练习心法。 教惠香剑法的还是玉颜,而且只用木剑比划招式,并警告她在内功初成之前,每招每式闪转腾挪都不得催动内劲。师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玉颜的每个举手抬足她先认真铭记在心,自己比划时认真对比,身形、角度务必做到分毫不差才满意。 晚饭就是下午饭,申末酉初吃些清淡的汤粥,她就打算去阁楼。刚出饭堂迎面遇到师姐惠敏,让她即刻到师父房间。原来玉颜早为她选好几本书,但她首先要精读并牢记的是《绝尘居清规七十二条》,因为其中三成以上会累积师父、师姐妹,这种简单错误同门姐妹极少会犯,就是因为每一个做师父的都会严苛要求她们,并以身作则。 从那天开始,惠香每天的睡眠时间都在两个时辰以内,上床前自行练习内气功和心法,卯时四刻至申时末由师父点拨基本功和剑法。起初是自己铆劲儿,困了累了就靠咬紧牙关硬抗着,偶尔还会想念吴辛蝶,以她们的深仇大恨不断自我鞭策,竭力在惠俐提醒之前主动响应。两个月后,惠俐再敲门时她早已经在静室研习心法或运行内气功,学习新招式之前她会先演练旧招式请师父指点,走九宫步的精准度和速度也获得在暗中观察的师祖点头赞许。 小泥鳅和姬老九离开篱笆小院的时候,吴辛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平静的喝一碗白粥,吃小半块野菜饼。到了深夜万籁俱静,她忽然感到孤独,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顷刻间侵占心头。尽管隔着三丈左右的西间里睡着一位身怀绝技的高人,可他对她的平淡却明显在二人之间筑了层看不透触不到的隔阂,这点她也能理解,毕竟从见面到现在也不过五六个时辰,等熟悉了必然会亲近些。姐姐的离去可能才是她感到孤独的真正原因。从她记事起几乎每天都会和姐姐在一起,因为母亲的原因她做家务并不多,最多是收拾小姐房间、老夫人禅堂,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在小姐身边,一起读书,一起玩游戏,连捉迷藏都是两人一组。那场变故不止塌了养尊处优的小姐的天,更带走她的一切——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和不曾相认的父亲及兄嫂,好在还给她留了个姐姐。可如今,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唯一的亲姐姐也离她而去,虽说还有个强有力的念头——报仇雪恨支撑着,但她到底还是个十七岁女孩,第一次独自面对无尽黑夜怎么能不心生牵挂?最让她揪心的还是不时传来一阵奇怪的叫声。没有关系,那叫声离得还很远,即使真有野兽也不要紧,我会武艺的,还有师父,他可是徒手逼走姐姐师父的人。哦,不对,他不让我叫他师父,那就是不肯收我做徒弟,嫌我太笨吗?如果小泥鳅在就好了,那小家伙一定会帮我求他……她越想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觉得孤单。 随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吴辛蝶忽的一下坐看起来。阳光透过窗缝照在旁边地板上,她赶忙下床迅速整理衣服叠被子。跑出去刚想说马上就煮饭,看到青年男人已经坐在厅堂方几前,方几上摆着两碗白粥、一碟清炒笋尖、几块烤黄的野菜饽饽。她赶忙站到他旁边弱弱地说:“师父,对不起,我睡过了。您下次可以叫我起床烧饭。” “粗茶淡饭而已,谁做都没有关系。去,洗一下吃饭。”青年男人温和的说,带着淡淡笑意的眼睛从她脸上扫过瞄向后门口。 她走过去才发现门外小竹凳上有个盛着半盆清水和毛巾的木盆,愈发觉得惭愧,先急切地冲他一躬,才出去。匆匆洗过,坐回到他对面凳子上,拿筷子之前恭敬地看着他说:“师父,明天我一定起早些烧饭。” “吃吧,说了没有关系,不必过于拘谨。”说话间他拿筷子夹了块饼,悠然地吃起来。 在她吃完饭起来收拾碗碟时,他轻轻的摆手示意她坐下,温和的看着她却说的相当深沉:“你在这里住多久没有关系,觉得无聊可以看看书,想帮忙做个饭也可以,但不许叫我师父。” “啊?”她吓一跳,赶忙跪下来慌张的看着他说,“师父,是不是小蝶做错什么了?您尽管教训,也可以打我骂我,怎么罚我都行,小蝶唯一的希望就是跟着您学习武艺。” “起来起来,跪的什么?”他立刻摆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把她吓得赶紧站起来,然而眼泪随之而来,鼻子也齉了,声音也颤抖:“师父,小蝶求求您了,您就收下小蝶吧,小蝶一定会刻苦练习,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哎——你怎么还哭起来了?别哭了,坐下。”声音愈加严厉。她赶忙坐下,却无法马上停止抽噎,只听他的声音稍微缓和些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喜欢做什么随你,只是不要再哭了,还有不要叫我师父。我住在此间就是图清静来的,你们这一来——唉,算了算了。”说着话站起来径直出后门,眯着眼睛在院子里踱步。 她跟到门口一看,他稍微仰头眼睛眯着在院子里踱步,心更飘忽,就快步过去跟在他身后。从厨房旁边篱笆墙到西边的篱笆墙,走到东边篱笆墙旁边再转身往回走。她知道他听得到她在旁边,因为她低着头走路有点拖沓不说,走几步就不得不吸溜鼻子,可他就像感觉不到她存在,照样眯着眼睛身子拔的笔直,脑袋微微后仰,步伐从容悠然。 第三次往西走她忍不住再次恳求:“就算您嫌我烦我也要说,既然您已经答应那个女人五年赌约,就要履行诺言教小蝶武艺,要不然到时候输了还得离开,您的清静还得结束。” “你什么时候听见我答应赌了?”他温和地说着继续向前踱步,姿势没有丝毫该变,“随她们如何吧,要来的想躲也躲不掉,要走的强留也留不住。” “姬掌柜说您已经答应了,我都听到了,姐姐也已经跟她们上山了。姐姐本来就比我聪明,又好学。”她还是边吸溜鼻子边跟他走,“您还是早些教我武艺吧,要不然咱到时候肯定会输。” “输什么?我什么也没有答应过。何况我就是一个山野闲人,靠做几个竹器过日子,教你什么?做梳子吗?呵呵。”他不以为然的说。 她仔细一想可不是,还真没有听见他答应过任何人任何事,那帮人又打又杀又闹腾没有逼他答应什么,小泥鳅临走时说过几天来看我们他都没有接茬。再一想暂时不能要求太高,能留下来当个使唤丫头也比没有人收留的好,慌忙揩一把鼻涕欣然接话:“做梳子就做梳子好了,只要您愿意教我,教我什么我就学什么。” “我适才不是说了吗?随你喜欢,只要别动不动就哭,别叫我师父。”他淡淡的摇摇头,似乎刚才这些话完全是多余的。 “不叫师父叫什么?总要有个称谓吧?要不然小蝶叫您老爷?”确定可以留下来她心情一下子好许多,感觉鼻子也没有刚才那么齉了。 “这个不行。”他稍微思索说,“这样好了,我给梳栉铺的佟掌柜写凭据时留的青篱,你叫我青篱好了。” “青篱?小蝶可不敢直接称谓您的名字。”她觉得这名字很好听,但直接叫出来还是有些不妥,就大胆地凑近他侧头说,“要不然小蝶称谓您青篱先生吧?在外面称谓您青篱先生,在家称谓您先生。” “随你吧。”他淡淡地说。 “既然先生不愿意用真名实姓,干脆给小蝶也起个假名,毕竟我和姐姐还有仇家,给先生带来麻烦就不合适了。”她还跟着他。 “呵呵,小蝶这名字就挺好,不用改吧?”他没有按她预想的接话。她不假思索再接话:“还是请先生赐个名字好了,万一仇家找上门可如何是好?您又不肯教小蝶武艺,小蝶这点花拳绣腿连累先生就不合适了。”说完特意歪着脖子看他作何反应,真希望他爽快答应传授她武术。 “真想改那就改吧。”他还是没有上套,边走悠然说,“你们好像是姓吴是吧?可以把名字倒过来,吴小蝶,蝶小吴,蝶舞怎么样?” “那叫蝶舞好了。”她有点失望,却并不难受,毕竟他还是让她留下来,而且只要有他在,也不会有人能伤害她。她决定就这样了,不求了,停住脚步弱弱地冲他说:“先生慢慢转悠,蝶舞洗碗去了。”说完直接转身回屋收拾方几上的碗碟。 他看也不看她继续踱步,似乎有没有她在身边都一样悠然。他前后溜达了大约半个时辰,回厅堂喝口凉茶走进西间。 这时候,她早已经洗过碗筷和厨房用品,把午饭要吃的菜也择好,还窝了一点面,打算中午擀索饼给他换口味。见他进西间自然地跟过来,还顺手拿来小竹凳,既然说学做梳子那就用心学,说不定他看她勤快改注意教她武术也不一定。看他拿起竹针一个个摆在刻了榫眼的木条上,她也拿跟木条放在膝盖打算照着做。他忽然抬头看着她,淡淡地说:“你先扯竹条,学跑之前须得先学会走。”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旁边,伸手拿起一块竹片连续撕,就像撕蘑菇一样,眨眼间便将一块两寸半宽的竹片分成十几根竹条,每根宽窄差不多。 她简直看傻眼了,于此同时想到这就是种高深功夫,心里瞬间激动起来,也伸手拿起一块竹片又是撕又是掰又是拉,鼓几次劲竹片纹丝未动。她不由得弱弱地看着他说:“我拉不动啊,能不能先用刀子割开口?” “不能。”他直接回绝,稍微思索接着说,“每根竹子都有纹路,顺着纹路扯下来的竹条才能保有竹子的原始韧性,做成的篦子才不易折。但凡下刀必然伤纹路,扯下的竹条多半会失去韧性,既浪费材料又枉费气力。”说着话又拿起一块竹片递到她面前指给她看,“你仔细看,每个竹节都是顺着横结往上长,这些纹路之中每间隔一定数量细纹总会有条粗纹,这就是你要找的。一手抓住横截面,拇指与食指靠近粗纹,另一手的拇指与食指捏住纹路向外带着韧劲拉扯。”话音未落一根竹条撕掉,“看清楚了吗?”说完又连续撕了起来,竹条随着他的手指错动又一条条脱离。 “哦,容蝶舞再试试。”她仔细看,果然发现竹片上的纹路是有粗有细,粗细之间的确排列有序。可她按他的手势用力撕扯几次都不见任何反应,不由得暗自咬紧牙关继续用力撕扯。 “不行就算了,去那边看书吧,日子很容易消遣。”他轻描淡写说完拿起之前的木条和竹针,低头继续排列竹针。排满扣另一根木条,执住两端轻轻捏,“咔吧”榫卯扣紧,严丝合缝,一把精致的篦子做好了。他把篦子排进左侧竹筐,伸手拿木条、竹针,完全不在乎她做或不做。 她把这些看在眼里,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受,骨子里的倔劲儿也同时涌上来,所以她发狠似的说:“你能行的我也能行。”说完双手继续叫力,鼓两次力依然没有反应,气得她紧紧咬着嘴皮。随后她长长的吸口气,试着把手指向外一点点,贴近粗纹不压着,牙关咬紧眼睛一闭,双手同时用力向外撕扯。“咔”,一根竹条分离竹片,与此同时她的右手食指有血丝渗出来。这点血她不在乎,放下竹条再按同样的方法同样的力度撕扯,“咔”,又是一根竹条脱离。她兴奋地扬手给他看:“看吧,我就说我能行。” 然而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仍然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她忽然觉得他所以不看她是相信她,没有任何形式的鼓励或许是从内心对她肯定。这想法更让她兴奋,拿出手绢把流血的手指擦两下,继续撕扯竹条。不到半盏茶时间又割一条细口,她擦几下再继续,不大会儿又有伤口,她照样擦几下再继续,下嘴皮咬的黑紫也不出声。 做午饭前洗手的时候,她才发现手上的小伤口有十七处之多,而且都集中在右手食指,和面时碰碱水愈发的疼。但她不在乎,不是憋气,是真的不在乎,甚至还有些佩服自己,两个时辰不到就徒手撕扯几十根竹条,这在今天之前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边擀面她还暗下决心,一定好好练习,不止是撕竹条,还有做竹针、刻榫眼、做篦子、做梳子、做竹笛,她都要学会,而且要做的很精。 下半天稍微好点,但也差不多。她问他什么时候学做别的,他就像没有听到,问他做好的篦子去哪里换银子,他还是埋头做手头的事。她只好继续扯竹条,手指破了就擦擦,擦完就继续,渐渐也习惯了默不作声。这天她还发现一件事,他对吃食真的不讲究,茶水浓淡甚至喝不喝茶水也无关紧要。 酉时三刻左右,她将餐具洗过又烧一锅水打算泡茶。他从房内拿出个木盆,里面有树枝草叶。舀些开水泡一会儿又加些冷水,端进厅堂放地上,看着提茶壶进来的她说:“坐下,把你的手放进盆里泡片刻,然后再泡脚。”她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做。大约一盏茶之后,她擦擦又热又涨的双手,开始泡脚。他拿着一个罐子走过来,拉起她的右手看了看,用块布片蘸着罐子里的东西,轻轻涂抹她的食指。 她的心先是忽悠一下,瞬间凌乱,随着一丝丝清凉传遍食指又传进她的脑海。她渐渐清醒过来:原来他看到了,他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说,就是要人家自己体会。这药真灵验,指头好像已经不疼。他看起来那么冷淡,居然会动手为我擦药,还为我端洗脚水。姐姐一定不会相信,我遇到了世上最好的师父。 令她更意外的还在后面。他为她手指涂过药把罐子收进去,回来后竟把手伸进她洗脚盆里面试水温,接着加些热水让她再多泡一刻钟。她泡完正擦脚时,他过来又加了些热水自己坐下泡,边泡脚边悠然地喝着茶看着书,把她惊得直到睡觉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几天以后,她的手指不再割破,撕竹条的速度也有明显提高。他却没有教她做别的,仍旧让她撕竹条、做饭,晚上照样给她端水,先泡手再泡脚。她晚上不敢喝茶,害怕起夜不方便,也是真害怕上茅房时篱笆外忽然出现的怪声音。睡觉前她也试着找书看,把书架翻几遍却没有发现感兴趣的书。 住进来第六天晚上,她又站在书架前随意浏览。猛然发现书每天整理,前几本书的顺序始终是《黄帝九灵》、《黄帝针灸甲乙经》、《三人明堂图》、《黄帝素问》、《外台秘要》。她觉得他可能已经习惯这个顺序,又或者暗示她依次读这些书。想到这,她先拿起《黄帝九灵》揭开封面,等把序看完开始纳闷了,这是医术,为什么要我看医术?接着是九针十二原,的确讲的用针。她耐着性子看几小段看不下去,压根儿就看不懂,索性合起来又放回书架。她看第三本比较薄,拿起来打算再试试,可是打开看一眼她立马合上,因为里面是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图画,身上还有好多字她更加不敢看。她赶紧把书放好,回到床边坐下,许久不能平静,她无法相信他会让她看这种污秽图画。 两天后,她决定硬逼自己把第一本书看完,实在看不懂再问他。当她真看完了居然明白一些简单道理,像哪条脉络牵扯什么病症,扎哪里能调理哪个内脏。只是有些术语完全不知道什么意思,想去西间问时间有点晚了,她仗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三人名堂图》,仔细看觉得画中那些字有几分熟悉,思索着翻开《黄帝九灵》再对照她忍不住笑了,原来那些字标注的是穴位名字和位置。忽然脑子想到一件事,她和姐姐在绝尘居后门口,被那女子戳几下便动弹不得,想必就是穴位,仔细回想当时被戳的位置与图画对比,她愈加兴奋——这肯定是学习那种功夫的基础。想到这些,她脑海里的难为情瞬间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求知欲,她决定把这些书摸索个滚瓜烂熟,等用到的时候就不会两眼一抹黑。 从那天开始,她对所有事情都加倍用心。起得更早睡的更晚,做饭洗衣服之外的时间都用来撕竹条和看书。那段时间里,她对青篱的生活习惯也基本上了解。他总是寅末卯初出来,先坐在后门外盘膝梳头,然后到前门外竹林边静坐吐纳;卯时末洗漱吃早饭,饭后用清茶簌过口到后院边看书边踱步,半个时辰后背竹筐出去;辰时末回来,竹筐里或是野菜或是竹笋或是草药,有时也会带木头和竹子;喝几口清茶便开始做篦子,直到午时四刻左右她叫吃饭才起身;午饭后还是清茶簌口到后院踱步,半个时辰后午睡,每次午睡约两刻钟;未时三刻左右他会喝两盏茶,喝茶的间隙用竹笛吹一段悠扬的乐曲,曲子她完全不懂,就是觉得悦耳,有两次她见到七八只蝴蝶在他身边展翅轻舞,还有不知名的鸟儿落在篱笆上;喝茶后到酉时吃饭前他仍是做篦子,饭后照样清茶簌口到后院踱步,酉时五刻回西间打坐;亥时三刻轮换泡脚,有时还会为她拿捏头颈、后背、胳膊,他通常会在亥时末回西间梳头、睡觉。 尽管她打消不了某些诧异——从住进来她就没有见过他练功,他是如何保持功力?两人从不说撕竹条、做篦子、吃饭以外的话,他为什么不觉得闷?他不出竹林也没有见过别人进来,米面怎么来的?在这终日迷雾萦绕的荒山竹林里学医有什么用……尽管如此多疑惑,她仍然勤劳刻苦做家务、撕竹条,仍然对未来满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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