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眷恋(中篇小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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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7-25 00:07: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眷恋(中篇小说)


                  
         
                       目录


                   一.故地重游
                   二.一生坎坷
                   三.老翼伏励
                   四.鞠躬尽瘁


                   一.故地重游
        
    厂退休办在家属住宅区有办公室,门前贴出了一张通知:厂离退休人员,必须到厂内劳资处进行面审,否则,不再继续开离退休工资。
    这下炸锅了,离退休人员有不少人开骂!
    如骂:“他娘个腿的!不就是怕人死了还领工资吗?谁死了还能去领工资?”
    如骂:“面审也行,在家属区面审不也一样吗?退休办也都了解情况嘛,非得跑那老远上厂内吗?费劲是小事,根本就用不着,他妈的!”
    ……
    骂声传到了厂内,不知道是厂领导醒腔发话了、还是劳资处开窍了,说可以到厂内办,也可以在家属区办了,但本人必须到场。
    这下省了不少的事儿,但仍然有犯愁的,就是住址离家属区仍然挺远的那些人,还有外地的,后经沟通,又可以用微信面审了,这个事情总算较好地解决了。
    退休的老宋在家属区住,但非要上厂内去一趟不可,老伴和孩子们说:“费那劲干啥?用不着呀?”
    老宋说:“有好几年没有去厂内了,挺想的,过去看看。”
    现在已经是秋天,在这一天,老宋特意穿上了当年的厚工作服,倒了两段公共汽车,又蹒跚地走了20分钟,来到了厂内。他原来上班是骑自行车的,慢骑也就20分钟道,现在骑不了了,因为身体已经非常的不好了。
    还真有不少到厂内劳资处来面审的,不过,还是吵吵着表达了一些不满!
    如说:“为什么非得面审?”
    如说:“为什么还非得按手印?过去不是按过吗?”
    ……
    劳资处的人感觉也很委屈,说,其实并不是他们要求的,是主管局要求的,因为确实有死了好几年的人,还在领工资的。
    尽管人们吵吵,尽管劳资处也不情愿,但事情还是得办,因为是主管局安排的嘛。
    老宋按了手印、录了相,跟熟人唠了一会儿,但并没有立刻离开厂子,而是向厂内深处走去。
    他对这个厂子太有感情了,想再走走、看看,因为担心自己这个破身体,还能来几回厂子?
    不过让他看到的,令他很心酸,因为厂子昔日的繁荣已经不在了,到处是破败和凋零的样子!
    如道路好脏,瑟瑟的秋风,卷起路上的灰尘和破碎的报纸、烂树叶等垃圾,翻滚几下,又落在了身上,让老宋更是心情黯然,好生难过!
    原来的厂内道路,都是整齐平坦的柏油路,四通八达,现在可好,路面都破乱不堪了,老宋只能叹息!
    又如各个厂房,昔日轰轰隆隆热闹的场面不见了,只有少数几个厂房还在运转着。
    老宋走进几个已经停工的厂房,里面空荡荡的,被遗弃的破败真是一目了然!
    他早就听说过,厂子因效益不好,只能靠不断地卖设备过日子,见不少设备都没有了,还真是这样。
    他也进了几个仍然在运转的厂房,设备也少了不少,运转也是“待死不拉活”的,工人们他都不认识,作业服又脏又破,一看就知道是临时工。
    他知道,现在的国营企业日子不好过,所以不得不施行减员增效,但有些生产还得维持呀,又不得不雇用临时工,因为他们不用开很多的工资,各种待遇也少。
    老宋专门来到当年曾经待过的机修车间,里面也同样的“待死不拉活”,过去天车的呼啸穿梭、各种机床等设备的轰鸣运转、工人们挥汗如雨的“叮叮当当”,都不见了,只有几个临时工,在漫不经心地干着活。
    他出了车间,来到了一个小广场,这是他当年曾经待过的班组,是管工班的作业区域。


    老宋在1968年下乡,在1970年回城,刚开始并不在这个厂子,而是在另一个国营大厂。
    老宋的笔端和嘴茬子应当还算不错,因此在刚进原来那个厂子不久,就红了起来,厂和车间领导很器重他,工友们也服气。
    在这种情况下,姑娘们当然也是趋之若鹜,有不少女工争相跟他攀好,如有给他送照片的,如有给他送好吃的,如有给他买衣服的。送照片的是一个副市长的女儿,还主动地邀他去家里面玩儿。
    其实,那时没有市长这个称呼了,市领导机构叫军管会,主要由支左的解放军领导干部组成。给他送照片的女工姓朱,人很漂亮,只是个子矮,就是支左的一个师长的女儿,是市军管会副主任。这个市的级别大于师地级,所以,是一个姓耍的军长担任军管会主任。
    但老宋都不为所动,因为他只对另一个女工感兴趣,不能说已经喜欢上她了,只是因为感兴趣而想了解。
    这个女工确实挺怪的,长得虽然还算可以,身材也算不错,但从眼神中能看出来,是极度的忧郁,做派也低沉,跟其她女工都不一样,这是为什么呢?
    在面对老宋的时候,她总是表现得不知所措,两个人其实什么话也没有太多说过,但女方总是会害羞地跑掉,跑时的身姿和眼神能告诉老宋,在她的心里,可能也有老宋的位置?
    老宋为什么对她感兴趣呢?一是出于好奇,二是出于业余职责的敏感,所以,要对这个女工的情况做一下了解。因为老宋是当地日报的通讯员,又是市文联的业余骨干,需要写一些基层通讯,也在搞文学创作,是需要素材的,所以对这个女工的特殊情况感兴趣,需要弄明白。
    后来有些弄明白了,原来,她不是知青下乡返城的,而是1969年初中毕业生分配的,而且是第一批分配剩下的人员,因为家中极其困难,最后才照顾分配的,分配在铆工班当电焊工学徒。
    老宋他们知青返城和1969年初中毕业生剩下人员的分配,一起进厂的有好几百人呢,很多人当然需要慢慢地才能了解。
    她的师傅可了不得,是班长,老电焊工,姓孟,岁数已不小了,曾带过好多徒弟,有不少已经是当时厂子里一些岗位的领导了。
    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是挺怪的,有那么多好姑娘围着老宋转,他却唯独对这个不起眼的电焊女工感兴趣,虽然不是为了搞对象,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但让车间里的很多人,感到非常非常的纳闷?
    一个人一个性格,老宋真的并不急于搞对象,他下乡时虚岁才19,返城时虚岁才21,周岁才19,所以并不急于搞对象。但他有自己待人接物的偏好,很多年轻女工大都非常开朗活泼,唯有她像畏畏缩缩的小鸟,为什么呢?老宋刚开始想不明白?但因为有业余职业的爱好,所以才一直想弄明白。
    恰巧,过了一阵子,正赶上过春节,老宋在架工班当学徒,过年了,当然要上师傅家串门,他在权师傅家门口,竟突然看到了那个女电焊工,还有好几个人,可能是去孟班长家串门?
    老宋立即告诉权师傅,要去找那个女电焊工说几句话。
    他师傅对年轻人的这类事情很敏感,问:“你俩搞对象了?”
    老宋说:“没有。”
    他师傅不信,笑着说:“搞对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等着,我把她叫来。”
    说完,就去找那个女电焊工,因为,哪个工厂大都有自己的职工住宅区,他知道那个孟班长家离得并不远。
    老宋赶忙阻止,可他师傅不听,还是去了,以为是应尽的责任。
    一会儿,他师傅回来了,笑嘻嘻的,还带来了一个人,但不是那个女电焊工,而是车间的工代会崔主任。
    崔主任也是笑嘻嘻的,进屋坐下就问老宋:“你和小高姑娘搞对象了?”
    那个电焊女工姓高。
    老宋说:“没有,崔主任。”
    一个车间的,他们当然早就认识,崔主任外号叫“吹大喇叭”,虽然个子不高,长相有些丑,黑黑的,挺大的嘴,但特别能白话,也曾经是那个孟班长的徒弟,那时的工会叫工代会。
   “吹大喇叭”仍然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师傅都说了,搞对象很正常嘛。”
    老宋争辩着说:“真的没有,你们误会了!”
   “吹大喇叭”收起了笑容,变得有些严肃,说:“搞对象就搞对象呗,还不敢承认,那你找她干什么?”
    老宋说:“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
   “吹大喇叭”说:“说什么?我给你带话吧,马上就要开饭了,还有不少人,都是我师傅的徒弟,你也能看到,没办法出来。”
    老宋张张嘴,没说出什么,因为,确实没有什么可带的话儿。
    如此,“吹大喇叭”说:“我明白了。”
    说完,非常不高兴地走了。
    权师傅着急了,不让走,说,还是把小高请到我家来,我也准备了不少好嚼货,崔主任也在这儿,大伙一块喝点酒。
    但“吹大喇叭”根本就没有搭茬,还是走了。
    老宋有些急了,说不是急别的,是都搞误会了,真的没有跟小高搞对象,只是偶然遇见了,想说几句话而已。
    权师傅还是不相信,反倒埋怨老宋不跟他说实话,这个春节串门,因此弄得非常非常的尴尬!
    事情过去了就拉倒,但老宋想,如有机会,还是得跟小高唠一唠。
    为什么老宋想跟小高再唠唠?一是解释一下不是想搞对象,二是因为她,是搞文学创作的人往往非常想搞明白的素材人物,但这个根基,只是他自己知道,别人并不明白。
    不过,以后一直没有机会,小高如遇见他,虽然还是害羞状,但却是赶紧跑掉了,仍然没有正式唠过什么。
    然而,风言风语却出来了,如说,老宋要跟小高搞对象,可也不看看破架工的身份,虽然小伙子不错,但比不了“电焊帮”的人,“电焊帮”可了不得,有不少人都当上了领导,能不把小高的一切都安排好嘛。
    这就是老宋当时没有跟“吹大喇叭”明说,要跟小高唠什么的后遗症。
    果然,时间不长,小高不再当电焊工了,被抽到车间当广播员了,后又被抽到厂子当广播员了。
    而老宋的处境,却越来越不妙了,因为有些车间领导,已经不再器重他了。
    如经常看到在开车间大会时,“吹大喇叭”在会前或会后,总是寻事训斥他!
    在“电焊帮”出徒的车间团总支书记姓柴,更是露骨,在开团员大会时,别人来晚了不吱声,如老宋来晚了,就劈头盖脸地批评,而且总是找各种借口收拾他!
    在这儿以前,车间的大小领导可不是这样对待他,而总是高看他一眼,这下,老宋的地位一落千丈!
    关于“电焊帮”的能量,原来已经有非常厉害的传说,老宋刚开始真没有在意,后来,是实实在在地领略到了,其能量确实非同小可!
    那时,特别讲究政治学习,老宋可是原车间里,理论骨干里的骨干,在厂子里,也是有名号的,他本来想搞明白,小高为什么在性格、举止、待人接物等很多方面,与众多女工格格不入?为什么这么特殊?却一下子在客观上,把自己几乎搞臭了,车间工代会主任和团总支书记都是“电焊帮”,他还能得好吗?如此,他的处境在春节前后判若两人!
    在架工班,有一堆年轻人,班长李师傅常在车间和厂子领导面前说:“一筐烂木头,只砍了一个好木头橛子。”这个“好木头橛子”,指的就是老宋。
    可不要小瞧了这个李师傅,不但是厂子里的先进生产者,还是几十万人大公司的最著名的劳模之一,有“死了的王吉才(牺牲的最主要的劳模),活着的李润久”之称。李润久就是李师傅,可见李师傅的夸奖,对老宋的处境是很有好处的,再加上老宋本人确实有一定的能力,在车间和厂子里,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可通过这件事地搅和,老宋的处境当然就不妙了。
    但在普通工人群众中,老宋并没有掉价,令老宋没有想到的是,有些人竟把他当做了搞对象的高手。
    如车间有个外号叫“小朝鲜”的男工友,看上了车间里另一个鲜族姑娘,但人家不同意跟他搞对象,就找到了老宋,求帮他写封情书。
    老宋说:“我哪会写情书,我从来没有写过情书。”
    “小朝鲜”说:“你是我们车间文笔最好的,这是大家公认的,写封情书不是玩一样嘛。”
    老宋一本正经地说:“我连对象都没有搞过,真的不会写情书,不要听别人瞎呲呲。”
    “小朝鲜”见老宋拒绝,反复求也不行,竟跪了下来,非求给帮写一封情书不可!
    老宋一看没有办法了,赶紧拉他起来,说:“别这样,别这样,我写,我写。”
    又令老宋没有想到的是,这封情书真的起了大作用,那个鲜族姑娘,因此真的同意跟“小朝鲜”搞对象了。
    事后,“小朝鲜”乐得直向老宋叫祖宗!
    这件事还影响了一个钳工老王,其实,这个人岁数并不大,也就26岁,老宋叫他老王。
    老王找到老宋说:“厚着脸皮也求求你,我搞对象就是搞不成,帮帮我吧。”
    那时候,26岁还没有搞对象,虽然是男同志,也绝对是大龄老大难。
    由于有“小朝鲜”的事儿,全车间后来都知道了,所以老王才求他,老宋不好意思推却,就问:“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老王说:“我上哪儿知道去,我条件虽然是一般,也是中等人哪,越搞不成越着急,再看对象时,我连话都不敢说、头都不敢抬。”
    老宋说:“问题找到了,女方一看你,可能是个窝窝囊囊的人,哪能跟你搞对象。”
    老王问:“那怎么办?”
    老宋说:“很好办,其实,在男女面对面时,女方是最害羞的,再看对象时,你千万不能再低头不敢说话了,而就是要大胆地看她。看对象嘛,就是要大大方方地看,而且要先说话,掌控话题,尽量让女方来跟着你的话题走。这样,窘迫的就不是你了,女人的天性决定了,女方肯定是不知所措的一方,如此,你就不会给女方造成窝窝囊囊的印象了,对象很容易就搞成了。”
    老王说:“有道理,再看对象时,就按你说的办。”
    老宋说:“千万记住,表现既要大方,也要得体,对女方不要太过分地看,提话题没头没脑也不行,给人家还要有尊重和礼貌的感觉才行。”
    过了一阵子,老王兴高采烈地找到老宋,说:“高,你真是高人,正好,我最近又看了一个对象,就按你所说的办法做了,结果是女方不敢抬头、不敢说话了,和我换了个个,对象搞成了,太谢谢你了!”
    连(那时这个车间叫营,有1000多人,老宋是在机动段,那时叫连)里团支部书记姓戴,是个岁数更大的28岁小伙子,也还没有搞成对象,也找老宋帮忙,说听老宋说话就像看书一样,很长知识。当然,还有很多年轻人围着老宋转,有在政治学习方面经常请教的,有在待人接物方面虚心学习的,但在这里不能都一一道来。本小说其实也是纪实故事,主要是围绕国企改革的事情展开,说一些老宋的其它往事,是为了让读者尽可能的多了解他,因此,说了一些他些许的往事,但太多的往事是不宜说的。
    总之,虽然老宋的群众关系仍然很好,威信仍然挺高,但车间有些领导已经不待见他了。那时,正好有人找他对调,他就对调到现在这个厂子了,当然,也是有其它原因的。
    如原来的厂子离家远,需要坐火车跑通勤,现在的厂子离家近,上班骑自行车就行,在这儿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对调走了,所以,他也选择了对调。
   应当说,虽然因为小高那个事情,对老宋在原来那个厂子产生了影响,但从长远讲,是埋没不了老宋这个人才的,但对调走确实是个遗憾。比如说,曾经围绕他转的一些年轻人,在几年后,就有好几个人当上了中层干部,何况老宋。
    老宋在原来那个厂子虽然是架工,小伙子仪表堂堂,又是1.83米的大个子,又是笔端和嘴茬子不简单,在刚对调到这个厂子时,机修车间张主任一看档案,又一接触,立刻就喜欢上他了,竟破天荒地领着他在各班组转了一圈,说要干什么工种随便挑,对调那个人的岗位并不缺人。
    那时的老宋还是个年轻人,听后当然喜出望外,说去电工班。
    张主任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其实,应该叫张营长,在那时候的车间都叫营,小一点的车间叫连。
    但过了几天后,又告诉他不行了,因为厂劳资科不同意,其实,在那时叫劳资组。
    但张营长真是看上他了,说也好办,你先在营里做一些临时工作,如写写板报,写些给厂部的广播稿,工代会、共青团、安全、质量等各方面,也都有很多事情,帮着跑一跑,等条件成熟了,再去电工班。
    张营长为什么对他这么青睐?因为营部缺干部,他看出老宋是个好苗子,立刻让他当干部不是那么回事,程序也不对,先青睐一下,观察一下,然后,再培养他当干部,张营长自认为看得比较准。
    那时的老宋,毕竟是阅历不够,看问题免不了肤浅,为什么要去电工班?那是根据他当架工的经历。
    架工虽然也是技术工种,但主要是配合别的工种干活,在年轻人的眼里,当然是当电工最潇洒。屁股上配着三大件,干活戴着白手套,作业服都是干干净净的。还有一个工种,年轻时的老宋也很羡慕,就是配管工。
    在原来那个厂子干活时,每天上班后,各班长首先都要到机动连部开生产会,会后,架工班长根据连里派的活儿,再安排班组怎么分工。
    如配合配管工干活时,得根据配管工的具体工作,把钢管运到工地上,如作业点在空中,还得架设吊装工具,把钢管吊装在需要的位置上。另外,还得搭脚手架,人家配管工像大爷一样,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才爬上脚手架,坐在或站在给他搭设好的、带安全护栏的作业点旁边,手持手锤,点击着钢管的需要结合部。架工用吊装工具的配合,需要精确到毫米处,配管工最后一敲,说好了,早准备好的电焊工,最后开始焊接。
    所以,去电工班不行,老宋提出去管工班,这样,他在营里做了3个月的临时工作后,最后去了管工班,做了一名管工。
    然而,到了管工班才知道,原来,厂与厂还是有差异的,甚至于差异很大。这个厂子的管工干活,根本就不用架工的配合,任何事情都是自己解决,而且管工和管工也不一样,原来那个厂子的管工,是专门负责工业生产的配管,而这个厂子,是上下水等什么配管的活都得干。
    管工虽然也是技术工种,但相对铆工、钳工等工种,还是有差异的,也就是技术的难易程度相对还是简单些,凭老宋的能力,很快地就能独立干活了,又很快地就能领人干活了。
    在那时候,这个厂子正在扩大再生产,购买了新型大锅炉,请制造厂家来安装,又请自来水、煤气等生产和管理单位来增设各种生产管道。老宋通过配合人家,又学到了不少新技术,在班组里,很快地就成为了技术骨干。
    对老宋工作的出色,营里和厂子当然知道,再加上他的语言和文笔等能力,厂子也很快就觉得这是一个好苗子,应当培养,就临时抽到厂专案组,让他逐步锻炼锻炼,但哪承想,却出事了!         
    那是在1976年10月初,毛主席刚逝世,老宋和另一个人去外地外调,在住旅店的时候,正赶上店里召集旅客学习中央文件,可学习完了让发言,谁也不吱声。
    老宋和同去的于师傅,白天坐了一天的火车和汽车赶路,又累又饿,晚上在饭店吃完饭后,回到旅店,就急忙脱衣裳准备早点睡了,可听说开会学习中央文件,老宋就穿上衣裳去参加会了,于师傅没有去,说太乏了,都躺下了,就不去了,由老宋代表。
    老宋肯定是要发言的,对这样的政治学习,他向来都是不含糊的。但老宋也有自己的特点,就是从来不急于发言,先听听别人谈什么,然后自己再谈,而且肯定有高度。
    可坐满了几十人的大会议室里,竟没有一个人发言,时间一长,老宋急了,就先发言谈了自己的学习心得,并在最后,大义凛然地对旅友进行了批评。说,在座的有干部、工人、农民、知识分子、解放军同志吧,这么重要的文件学习完了,怎么能不发言呢?连言都不发,怎么继承毛主席遗志?
    这一下惹麻烦了,店里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公安部门,公安部门来人,把老宋抓走了!
    在毛主席逝世后,在社会上是外松内紧,公安部门根据上边的要求,在密切地注视着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把老宋当做不明人物抓了起来!
    经审讯,公安部门认为,老宋讲得不能说是不对,但性质就有些说道了,因为需要上纲上线,老宋是站到了工农兵的对立面!
    老宋究竟是何许人也?人家公安部门不清楚,在“天安门事件”中,有个“小平头”跑了,公安部门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因此,最后通知厂子,由厂子处理,因为厂子对这个人应该还是了解的。
    公安部门对老宋的处理,于师傅听到了一些口风,因为老宋被抓后,他也被带到了公安局,询问老宋的一切情况。可这个于师傅也挺有意思,说在厂子基层不是一个单位,对老宋不了解,生怕被牵扯进去。他连学习中央文件都不去,可见并不是一个肯负责任的人。尔后,也没有让他走,待在别的房间等待处理结果。
    审讯结束后,公安人员用电话向上级汇报时,因为声音很大,于师傅听得很清楚。公安人员向上级汇报说,这个人理论水平相当的高,虽然讲得都对,但应当帮他提高认识,批评旅客就是站到了工农兵的对立面嘛。最主要的是,对这个人不了解,或许是在天安门逃跑的那个“小平头”呢?还有一句话需要上纲上线,就是他说,“大家连言都不发,怎么继承毛主席遗志?靠华主席一个人能继承毛主席遗志吗?我们大家都应该团结在以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周围,都应该行动起来,才能继承毛主席遗志”。这话虽然也没有毛病,但严格来讲,不应当这样说。所以总的来讲,虽然没有太大的错误,但还是应该让他们单位来人,带回去看怎样处理?上级同意了这样处理。
    厂子把老宋接回来后,怎么处理意见并不统一,但在那时候是左倾,宁可左一点,不能右,最后决定,必须批判一下,最起码,你老宋有自身学习不够、还胡乱教训别人的错误做法。
    在那时候,对老宋的批判也并不是要打倒他,而是为了治病救人,让老宋有个教训,能尽快地成熟起来,组织上对他的器重和培养,并没有因此受到绝对的影响。
    厂子为什么器重和培养他?就是因为那时候注重政治学习,老宋的理论水平表现得非常抢眼,做管工时间不长,又彰显了很强的工作上的各种能力,还有张营长,早就向厂子提出要求,准备让老宋在车间当干部。
    批判由厂工代会负责,工代会主任把老宋找来,说,工代会也不是管政治和宣传工作的,为什么让我们负责批判?因为哪个部门也不愿接这个活,都知道你没有错,理论水平也高。但新来的分管政宣工作的党委郑副书记,非坚持批判一下不可,还最后硬把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怎么批判?就是做做样子,走走过程,你可要正确对待呀,并不影响厂子对你的继续培养,过后,也不做结论,任何材料也不装档案。
    工代会主任姓付,为什么说这些?因为,厂部领导对如何处理这件事争议很大,唯有从部队刚转业来厂的郑副书记,非主张要进行批判,最后,厂部同意了郑副书记的意见。但让工代会负责批判,付主任是很有意见的,故说了一些也带有情绪的话儿。
    但最有情绪的是老宋,说我那么说不对吗?那里的公安部门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厂子还不知道吗?我认为我做得对,是对革命事业负责任,不接受批判。
    那时候的事就是这样,你不接受也不行,批判还是要进行的,批判后,还是把老宋留在了专案组,但老宋提出要回管工班,不在专案组干了,厂子无奈,只好让他暂回管工班了。
    不久,管工班老班长退休了,营里让老宋当班长,可老宋不干。
    营里对老宋真是青睐,知道他威信高,后来特意安排班里选举班长,料到老宋肯定能选上,营里领导还专门进行了主持。那时的管工班是个大班组,有50来人,这么多人如把老宋选上,估计他不得不干,可真的选上了,他还是不干。
    主持选举的是营里的郑副营长,见老宋不干大发雷霆,说,如不干就严肃处罚。老宋说,应当分什么事,如让我干什么活,我不干应当处罚,但当班长大小也是个领导,不是具体的管工什么活,我不干怎么能处罚呢?这个郑副营长也是刚从部队转业来的,对老宋也不是很了解。
    当时,张营长早已经调走了,后来的韩营长找他谈,说不干班长也行,来营里当调度吧,老宋还是不干。在那个期间,他对仕途有些灰心,只一心一意想当个普通工人算了,一直有情绪嘛。
    可是后来,他的腰病犯了,在下乡修梯田时,搬大石头曾经把腰弄伤了,在原来那个厂当架工时,腰又承受着很沉重的负担,在这个厂又拼命地工作,腰病哪能不犯,最后重活干不了了,营里让他当脱产安全员。
    老宋真是个能人,干什么像什么,安全员干得也是成绩斐然。
    在那时候,正是厂子蒸蒸日上的时候,厂子后来提级,变成了大型企业,各科室也恢复了,还变成了处室,安监处缺人,把老宋借去,后来竟当上了副处长。
    本来,后来的处长也是他的,但他又不干了,50岁就提前回家了。
    原因是,他做为年轻人,当初进工厂时,当然是有上进心的,没承想,在那次外调时摔了个大跟头,对仕途一下子变得非常淡漠了。虽然后来有些改变,但不是非要当官不可,而是对厂子如何发展非常关心,提了很多很多合理化建议,但没有人听,使他非常失望,甚至叫绝望!
    到50岁的时候,他认为,既然我对厂子已经没有太大的用途了,应当为实现自己的价值再努一把力。也因为腰病确实太厉害了,而且心脏也来病了,再不为自己奋斗几年,很快就没有机会了。那时候正赶上国企改革,减员增效,50岁可以内退,他就申请退下来了。厂领导刚开始不批,说你走了安监处怎么办?老宋说,缺谁,地球都照样转,硬磨了一个月,才退了下来。
    尽管退下来了,尽管身体不行了,但对厂子还是念念不忘的,对厂子一步步的改革,不但关心,而且是心急如焚,他曾来过几次厂,这次,又情不自禁地来厂子看看。
    可越看心情越沉重,没承想,厂子竟破败成这个样子!
    管工班不知道搬哪儿去了?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在当年曾干过活的平台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个钢结构的大平台,表面是用钢板铺就的,是个足有50平方米较大的作业平台,当年,很多活都是通过先在这个平台上制作好部件,再到工地上最后完成安装的。
    他对这个平台太有感情了,用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它的表面,虽然冰凉,电焊和气焊、还有大锤等物件留下的疤痕有些剌手,他还是感到很亲切,眼前恍出当年干活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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