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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乡——下柴市,是一个鲜花盛开的村庄。
春天来了,几阵清风,数番微雨,洗去了冬日的沉重。桃花打头阵,一朵一朵,静悄悄地开,内敛,含蓄。桃花不起眼,气味却特别馥郁,很远就能闻到,深深吸上一口,便有清凉的精灵从口中、从鼻中、从眼中往里钻,润彻肺腑,通体爽洁。
梨花的洁白,是春天里一抹动人的景色。勾人魂。梨花从寒冬就开始孕育着,萌动着,待到四月,它们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它独有的芳香轻轻划入人的心扉,那是一种甜甜的感觉。蝴蝶呼朋引伴,不停地煽动着美丽的翅膀,从一个枝头飞向另一个枝头,让人感受到生命的诗意。
柚子树干壮硕,枝桠也是粗线条的,大手大脚的样子有点像土豪。柚子花一开,就泛滥了。是一旦动了情,就收不住的样子。它只管把那一腔热血洒出去,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微风拂过,花的香味惊起如燕羽,扑楞楞的,带着煽动的潮湿侵入人的呼吸,盎然中还有些刺鼻,让人与它保持一定的距离。蜻蜓可不理会这些,驾着祥云在花海中推波掀浪。
村庄里气势磅礴、激动人心的花当属油菜花,故乡的春天,就是靠它来铺陈的。油菜花开起来有些蛮不讲理,仿佛听到哪里噼啪作响,花就一田一田开了,成波成浪成海洋。这时候,树木是荡在油菜花上的,田埂是荡在油菜花上的。它以群体列阵的方式宣示它独特的绚丽、大气。风摇油菜花的时候,所有花粉的烟雾冲向天空,人呛在黄色的香霾之中,小蜜蜂也沉醉在黄色的香霾之中,围着它嗡嗡。
芝麻,花开在盛夏,在稠密的叶子间,密密匝匝。如同一只只小喇叭,口朝下张着,也有侧着张开的。它们顺着青杆自下而上次第绽放着,一节一节地延续着。早期的花已经凋谢了,中间的花开得正艳,稍尖上的花蕾还被浅绿色的骨朵裹着,绚丽而壮观。
水稻给人贡献的是活命的粮食,它从来不以花朵招摇,抽穗之后开出朵朵小花。片片花瓣犹如小家碧玉,顶着黄丝巾,开心地仰天而望。微风轻拂,它随风起舞的样子,像天真烂漫的少女,更像母亲灿烂的笑容,一下子就触动了人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
七月的夜露重,棉花的花,沾露即开。花红,花白,一朵朵,娇艳柔嫩,那花个个都顶得上好士兵,能冲锋陷阵的。那浓酽醉人的花香,吸引了成群成群的昆虫在花间忙碌,其实,它们呛在棉花的香霾之中。
村庄里最霸气的花非葵花莫属了。它们挺立着,情绪饱满,斗志昂扬,迎着太阳的方向,把头昂起,再昂起。它们高高在上,把乡村点缀成一首诗,一幅画。
瓜蔬的花,纯粹为结果而开,它们开花像在分娩,更注重的是花落后的果实。青椒开花,精巧细致得惹人怜爱;豌豆开花,如一只只展翅的小紫蝶或是小白蝶;黄瓜花,是一群无心无肺的笨妞儿,特别招人喜欢;蚕豆花开,星星点点,像撒下无数的小眼睛;白萝卜的花,是粉紫的,清秀;丝瓜的花苞鼓鼓的,单朵看丝瓜花,不美,而百朵千朵的丝瓜花一齐开放,就壮观了。
栀子花是乡村里唯一因为花朵的艳丽和迷人的香味而得以种植的。春夏之交,花苞初显,美丽的纺锤形花苞,饱饱的,积满了一种蓬勃的力量。在生物钟的催促和外部环境的刺激下,栀子花意识到绽放的时机到了,花苞轻裂,边沿的绿色开始变成鹅黄,继而变白。一如待嫁的新娘,有姿、有色、有韵。而那花香,一笼一笼地在风中蒸起、飘散,是那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浓香与纠缠。
当然,村庄里也有“没用”的花——野花。地米菜花,一团团,一串串的小花朵,白中泛着淡淡的绿,真切,可爱;金银花,有的金灿烂,有的银雪白,浓浓的花香很是醉人;黄花菜的花小而鲜艳,但不自卑,不气馁,不抱怨,它开起来,是万众一心着的,那声势之浩荡,有横扫天下的气势;村庄里,花开得最为热烈的,当数野菊了,星星点点,黄黄白白,有趴在裸露的岩石上的,有夹杂在荒芜的草丛里的,石因它变得秀美,草因它变得多情。
故乡的花从白天到黑夜,从春天到冬季,沟渠堤岸,田间地头,铺天盖地。它们的生命力顽强,给点土壤就生根,有点阳光就灿烂。它们的这些可贵之处,不正像那勤劳朴实、顽强勇敢的故乡农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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