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九满

今年十月，几个大学同学相约到我工作的地方来休闲度假。
几天前，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我的手机。我拿起电话：“喂，哪位？”电话那头传来女性的声音：“你猜我是谁？”我想了想说：“对不起，听声音，我……确实想不起来了。”电话里传来开心的笑声，说：“你的大学同学啊！我是汉杰。我可记得你，九满同学！”
汉杰！一个小巧玲珑，来自河南的女生。好秀气的模样！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她当年的倩影。
电话里，她还告诉我，她期待来阳江海陵岛看我，并参加同学小聚。
能在自己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见到当年的梦中情人，对我来说，那种喜悦绝不亚于范进中举。
随后的日子，我无数次勾勒和汉杰的交集，那些流逝的往事和她往日的容颜。只可惜许多故事的情节已经在远去的岁月里缓缓地消融，朦胧在雾一般的柔情里。
那天傍晚，我在酒店门口迎接远道而来的同学们。
看着端庄、斯文的她，和一个个曾经的同学，我百感交集。我怎么也想不到，多年过去，汉杰不仅皮肤变白了，容颜和言谈举止也有了些副总理吴仪的气韵。岁月这把刀可真说不准，既能凌厉地削去我的头发，也能把汉杰雕琢得珠圆玉润。
隐隐，有一些失落，又有一些慰藉……
久别重逢。握手，问好，打着哈哈。一张张历经沧桑的面容。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打趣，一个个真的都老了。
汉杰一看到我，就跟我打招呼——“嗨！九满！”听到汉杰叫我，我心头突然热乎起来，脱口而口：“汉杰！”
这是我第一次呼唤汉杰的名字，大学四年，我与她一定说过话，但我没有叫过她的名字。学生时代，我是一个内向的人，又不善言辞，而且学习成绩还特别的差，形象也不潇洒，像我这样的男生是没有资格直呼“汉杰”这个名字的。今天，我却大大方方地呼唤了汉杰的名字，连我自己也有些惊讶。
我很热情地帮汉杰提行李，无意中，我的手触到了她的手臂。我打了一个激颤，仿佛被子弹击中一般，整个身体和灵魂都在那一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充满……
那年七月，大学毕业，我们化整为零，走上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从那之后，我和汉杰只见过一次面。因为那次见面的时间很短，而且我还不敢认真地朝她脸上看，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她还是当年的模样，乌黑的秀发，匀称苗条的身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一点娇气，带几分羞怯。然而，今天我再次见到汉杰的实体，何止是惊讶，又何止是叹息！
第二天，吃过午饭，汉杰约我去酒店大堂叙旧。
我早早地在酒店大堂等她，她姗姗而来。一见到她，我便跑过去迎接。随后，我的心便跟随她的脚步，在那充满快乐、幸福的酒店大堂飘荡。
我们边走边聊，而我那双色迷迷的小眼睛却在她的身上游荡：眉梢眼角有了成熟女人的风情，沉着而淡定，一颦一笑间有种说不出来的韵味。但她刹那间的神态，还能让我依稀嗅到曾经的青涩。她满面通红，衬在素色的衬衣上，像秋天等待采摘的苹果，一口下去甜彻心扉。
她在一张面朝大海的沙发上坐下来，并向我示好：“老同学，坐啊！”
面对当年心目中的女神，我没有从前的脸红心跳了，冒出一句：“记得上次广州聚会，也是我去车站接、送你的。一晃又是十年，你还好吗？”
“还好。还是老样子。刚参加工作那阵，我分配在省投资集团，工作很辛苦，而且经常要出差。现在好了，我在郑州一家民营咨询公司工作，轻松自由，也方便照顾家庭。老同学，没有想到，你的性格一点没变，依旧幽默风趣，只是头发不是那乌黑发亮的帅小子了。”她轻声地说，我听得出，她话语中不无感伤。
她眉头锁得很紧，也许是因为刚刚离开工作近三十年的单位。我理解，我也多次经历过离开熟悉的环境和人群，独自面对未知未来的失落与恐惧。
海风，轻轻地吹拂我们的头发。
我默默地看了看汉杰，缓缓地说：“参加工作后，我们迎来的是一生的平凡。平凡的工作，平凡的生活，像我，工作三十年了，还在工地忙碌，一事无成。现在老了，也没办法了，唯求安度余生。”……
就这样，我们在一种惊愕、和谐与从容中，行走于历史与现实之间，享受着同学重逢的温馨与喜悦。
微风拂过海面，波光粼粼，落红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