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菜瓜

九满

菜瓜，是长在记忆里的故乡特产，菜瓜的味道，于我而言，是岁月的味道，是故乡的味道，更是童年的味道。
盛夏，菜园里，辣椒开花了，白色的花，星星点点，很细很白，已长出的小辣椒，瘦瘦的，让人爱怜；西红柿的花黄色，细细嫩嫩地在茂盛的绿色的叶子间闪烁，挂在枝间的青色的西红柿漫漶出一股青涩的味道；韭菜开出了洁白的小花朵，微风吹拂，像小兽的眼睛，一闪一闪地眨动着。这时候，菜瓜的藤蔓爬满了土地，青翠葱绿，藤蔓上开满了艳艳的黄花，大大小小的菜瓜，睡在绿的叶间，像满地乱滚的青石滚子。
我喜欢菜瓜，从叶到花到瓜没有原因的喜欢，就像贾宝玉见到林妹妹那般，眼前分明是外来客，心底恰似旧时友。我每天都要到瓜地里转悠几圈，看看哪个地方结的瓜多，哪条菜瓜快要熟了，有时母亲看到我正在“巡视”，就会笑着问我：“记住总共有几条菜瓜了吗？”
夏收后，天热得像在火里烤，树上的蝉儿不停地鸣叫，酷热满和在空气里面，到处发挥着盛夏的威力。吃过午饭，兄长们沿着蜿蜒的田埂，顶着骄阳，翻晒生产队里分配给自家的稻草。兄长们一出门，母亲就叫我去园子里挑选几条大个菜瓜，浸入大水缸“冰镇”。菜瓜一入水，我就用手按在那圆溜溜的大东西上，看着它们在水中一起一伏，喉咙里仿佛有一只小手，在不停地挠啊挠……
兄长们一回来，他们的脸都是汗津津的，脖子上的毛巾能滴出汗来，全身上下没有一块是干的。母亲见状，心痛得不要不要的，赶紧把菜瓜取出来。几块菜瓜进肚，暑热顿时少了，随之精神倍增，那个美气哟，从兄长们心里流淌出来，溢了一脸。此刻，母亲欢欢喜喜地看着每一个人，满脸的皱纹舒展开了，笑成了一朵原野上的野菊花。
小时候，我一直认为，邻居周奶奶家的菜瓜是世界上最甜的菜瓜，周奶奶家的菜园也是世界上最有诱惑的菜园。那时候，看着周奶奶家园子里的菜瓜，我，还有我的童年伙伴们，个个都是垂涎欲滴，于是就动起了心思，打起了那些菜瓜的主意。
那天正午，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大人们都躲在屋子里不停地扇扇子，我和同伴五六个孩子就展开了我们的“美食行动”。昆虫在草丛中有气无力的呼唤，蝉鸣紧一阵松一阵地催促我们抓紧行动，田野里的娃声此起彼伏，像是乐团演奏的进行曲，让人振奋。我们从篱笆的缝隙里钻进去，蹲下身子四处张望，周奶奶家满园的菜瓜在太阳底下静悄悄地躺着，对着我们眨眼睛，调皮地诱惑我们，我咽了咽口水，迫不及待地摘了就吃，那菜瓜放进嘴里，甜甜的汁液塞满我的每一个牙缝，滋润着我的喉咙，流进了我的心田……
去年夏天，一个同学从故乡到阳江海陵岛来看我，他带给我几条菜瓜，让我又一次尝到了久违的美味。因为没有思想准备，顿有惊喜的感觉。往事也似排山倒海般一阵一阵袭来，与同学聊起童年往事，真是感慨万千。尽管菜瓜不是什么珍馐美馔，只是农家平常休闲食品，却以它的毫不张扬的质朴与实在、温暖与美好，滋养了我们和我们的祖祖辈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