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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喜鹊,几年前就在四哥家屋后的那几棵松树上安营扎寨了。
每天清晨,它们在树枝上,翘动着长长的尾巴,拍打着轻巧的翅膀,转动着灵巧的小脑袋,欢快地跳跃着、舞动着,“喳喳喳”地鸣唱着乡村的奏鸣曲,搅起一圈圈幸福的漩涡。
我每次经过这些树,都会看喜鹊安在树上的家。树太高,我要完全仰平后脑勺才能看见被树杈支撑分割开的球形底部。这是喜鹊们费时几个月才垒好的家,外部看上去树枝纵横,貌似粗糙,实则精巧结实,窝底铺垫羽绒、软草,牢靠而又坚固,温暖而又舒适,再拿一块天空做软被,可与清风闲云私语,这样的家用来生儿育女,也算是高大上的产房。
喜鹊爱闹腾。若兴起,就“喳喳喳”地居高枝高谈阔论,嬉闹打斗时,可以从一根枝头跳到另一枝头,从一棵树追逐到另一棵树,僵持胶着,寸步不让,片刻又和好如初,乐此不疲地斗嘴嬉戏,使得冬天也生机盎然。
喜鹊聪明,会察言观色,在心性上,与人有部分相通。我路过它们的家,喜鹊安之若素,我抬头看它们时,喜鹊才有所警觉,歪着脑袋伫立不动。然而有几只还是紧张起来,一拍翅膀,波纹般起伏着,飞到远一些的树枝上,一对眼珠机灵地转动,小黑豆一样,“喳喳喳”,它们叫上几声,也许是问“你好”,我也在心里回应一句:“你们好。”对视的时间很短,它们打完招呼之后扑扇一下翅膀,又飞回去,落在伙伴们中间。一只纤细幼小的喜鹊看到我,带着颇为好奇的神情,伸着细长的脖颈,正脸看看我,又侧脸看看我,盯着我好一会儿,身上透着一股天真无邪的稚气,仿佛等着聆听我的话语。
喜鹊是天生优雅的鸟,即使在一起进食也保持着鸟中绅士的风度,没有争抢,吃饱了就站在一边梳理羽毛,进行日光浴,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喜鹊又是乡村的喜庆歌手,它们在原野里时飞时落,欢快地唱响一曲曲欢腾的田园赞歌,人们虽听不懂它们的言语,但无疑能感受到这些小生灵们的欢乐。
我的童年伙伴老吴家养了一群鸽子。鸽子既可以自由飞行,又可以随时回到老吴为它们精心准备的家,享用唾手可得的口粮,这涉及鸽子的生存策略。鸽子意识到必须牺牲局部的自由,来谋求现实的生活保障。这为鸽子带来了实惠,不必像其它鸟那样风里来雨里去、四处奔波,只低低地飞上几圈,便可安逸地在老吴家的房前屋后散步,或懒懒地晒着太阳,不会被冬天的饥馑逼到绝境。
鸽子聚在一起,咕咕咕,像在交流、激辩和争吵,虽然急切,仍不忘在草间啄食。晒在桌上的芝麻、绿豆、南瓜籽等,鸽子也吃,人走到桌边了,它们才扑噜一声飞起。但飞不远,落在几十米外的一片草地上,像是换了一张餐桌。鸽子熟悉与人类交往的窍门,它们会在人无法预料的瞬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桌上,蹦蹦跳跳。我特意拿来饼干捏成碎屑,撒在鸽群里,鸽子们不紧不慢地啄食,在我脚下转来转去,场面和谐温馨。鸽子啄食饼干屑间,不忘抬起小脑袋看我一下,调皮的样子很是可爱。
在乡村,随处可以看到飞翔的燕子,呼啸而来,欢叫而去,在田野里跳跃,在电话线上喧闹,无处不在,乡村因燕子而生气勃勃。
燕子是很有人缘、很有平民意识的鸟,它们把巢筑在普通人家的屋顶。衔来几块春泥、几根草叶、几片羽毛,加上自己的唾液,就做成了简陋的寝室。在此栖息、生儿育女,这就是家的意味。雌燕在巢中产卵,产卵以后,就呆在里面孵卵。当儿女长大之后,它们会一起离巢而去,这里就成了一个燕子的驿站。陌生的燕儿落到这里,假如觉得合适便会住上一晚,说不定第二天就会离开。
那天我去拜谒父亲的坟头,走过老鼠的家门,鼠门洞开,洞口毛糙、洞前还有爪痕,尽显老鼠浮躁的天性;走过蛇的家门,幽暗中火信子在闪动;在墓地不远处有一个蚂蚁窝,蚂蚁进进出出,搬进食物,运出垃圾,洞口周围呈现出生机一片……每一个洞开的家好像都支着一只只耳朵在听,每一个门洞都像一张张惊讶的嘴。我想跟它们说一声:别怕,别紧张,我只是从你们的门前走过。
我还在林间看到一个蛛网。那是蜘蛛的捕食工具,也是它的家。蜘蛛织好一张网,满心欢喜地躲在不远处,等待猎物。蜻蜓、蚊子、苍蝇,其他小昆虫,愿者上钩,来者不拒。这么大一张床,蜘蛛舍不得睡在中间,只在边上晃来晃去。
一个鸟巢、一张蛛网、一个洞穴,就是一个家,虽然卑微,却是动物们获得家庭温暖和休养生息的场所,不管质地咋样,它在寒风中保持温暖,在雨雪中遮挡袭击。它是动物生命延续的源泉,支撑着它们的繁衍生息,代代生生无穷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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