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得及的告别

九满

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这世上告别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握手，比如拥抱，比如痛哭一场，也喜欢把“有空再聚”、“后会有期”、“来日方长”挂在嘴边，总以为人生会按照某个时刻表，平稳又有序地运行，有的是时间，多的是机会。
记得高考前，班主任老师说过：“考完试，这辈子，这个班，基本是聚不齐的了。”那时候，我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也不在乎这句话的含义。
即使到高考后正式离别，同学们也没拨弄出多少戚戚惨惨的调儿来。现在想起，真是佩服当时年少，有一根愚笨、迟钝而粗壮的情感神经，聚能欢聚，别也易别。如今，人到中年，才发现在人情上，越经历越脆弱，越面对越承受不起。
昨天，我特意打开微信，点开列表一看，唉！许多人已经多年没有见面了。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日子，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张张或稚嫩或苍老的笑脸。甚至记得那个同学曾经的座位、爱好、性格，也记得那个同事与我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么要好的……我甚至时常向身边的人提及他们，提起我们共同走过的岁月。
说来，人生就是一个不断相遇、不断失去的过程，以至于我们总是漫不经心地度过与某些人的最后一次见面。很多我们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都是在某个平淡无奇的日子里，穿着普通的衣裳，与我们礼节性地握手、挥别。既没有长亭外古道边，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大家还想着来日方长，彼此就已经见过了人生的最后一面。
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人生的短暂，忘了生命本身不堪一击的脆弱。许多人，在我们还来不及用心之前已成旧人；许多事，在我们还不懂得珍惜之前已成旧事。等将来、等不忙、等下次、等有时间、等有条件。等来等去，等到最后，等没了机会、等没了健康、等没了选择，等到的却是不尽的遗憾和后悔。
去年十月，大姐因咯血住院，经X光片诊断为肺癌。那天，我和妻子去医院看她。一看到大姐那佝偻的背和骨瘦如柴的身躯，我就有了一丝不太好的预感。第二天，外甥带大姐回了老家。后来，二姐告诉我，大姐想去县里的医院再做一次检查，以核实自己的确切病因。我随即与在县人民医院工作的同学联系，准备春节后由二哥带大姐去医院做检查。今年正月初四，大姐不慎摔了一跤，随后不省人事。两天后，她便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今年九月，一纸公告：相逢四十年高中同学联谊会因新冠疫情取消。唉！九年前，我失去了王敬军同学。因为当时工作忙，结果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我曾经期待这次同学联谊会，同学们能见上一面，没想到，年初爆发的这场新冠疫情，又把我们的同学联谊会给爆没了！
生活中，我们总是希望不留遗憾，却又不断地在遗憾中前行。一位名人说过：“比相遇更难得的是重逢。”现在想起来，这个绝妙的结论多么精辟啊！
有些同学、同事，即便生活在同一城市，如果彼此不刻意约出来见面的话，这辈子真的就不会再见到了。没有办法，在人生的不确定性面前，我们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我们不知道哪一句就是最后一句，也不知道哪一眼就是最后一眼。许多发小、亲人的最后一面可能早就见完了，只是当时不知道，也没有好好珍惜。如果当初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我怎会微笑着跟他们说再见呢！我一定会拥抱他们，紧紧地，任时光流逝……
回头再看看我自己，在时光默默的流逝当中，岁月的痕迹悄悄爬上了眼角，满头的青丝已经换成了白发，敏捷的行动变得步履蹒跚……一切的一切，像是在告诉我：老去的影子正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为了少留遗憾，往后的日子，我必须珍惜每一个拥有，珍惜每一次告别，把每一次告别都当成永别一般。把藏在心里想表达的话大胆讲出来，把藏在心里的爱大胆说出来。珍惜每一个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想爱的人就要趁早去爱，想感恩的人就要趁早去感恩，想尽孝的人就要趁早去尽孝。无论生活多么艰难，也不管现实有多少退路和借口，永远都别和重要的人提什么来日方长！
所以，在这个微信几乎取代了一切联系方式的时代里，能给我打两小时电话唠嗑废话的要珍惜；能记住我喜好、鼓励我生活的要珍惜；现在还能交心，还能说话，还能不管多忙多累都回我消息，我潜水了还会找我，为我担心的同学朋友，我真的要珍惜了；我必须珍惜那些还陪我走在人生旅程上的人！想他了，就打个电话，想他了，就出来聚聚。再不联系，就久了；再不说话，就晚了；再不聊天，就散了；再不感谢，就迟了……
把握当下，别等，别怕，别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