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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去的一抹红——鞭炮
年年如此,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时间便悄悄地打开我记忆的抽屉,把儿时的一抹红——鞭炮,晒在我的心房之顶。
年年如此,总想写一些关于鞭炮的句子,可是,总有一些跳不过去的诗句,和对父亲的敬仰,相互拉扯着我,在写与不写之间争扎,这种争扎,宛如难产的分娩,欣喜与痛并存。
中午,想突个热闹,接过孩子的鞭炮,用香烟头点燃,想扔在半空,却在手上炸响,一抹红,血腥味,硫磺味,却成了两味米嗦,今夜,在疼痛中才有了《一抹红——鞭炮》。
自我安慰,也别情高,就踩在古人的肩膀上写开去,“鞭炮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户。”也没有什么不好。
对父亲的敬仰,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浓厚,小时候,父亲为了省几个钱,我和弟弟的鞭炮,由他亲手制做,那手艺,今夜想来,如同一幅古朴而鲜活的画卷,在岁月的流转里,承载着我童年最温暖的回忆。
每到腊月里,家中的那间老屋,便成了充满神秘与活力的“鞭炮小作坊”。父亲双粗糙却又灵巧的双手,将平凡无奇的纸张、火药、泥浆等材料,转化为带来欢乐的鞭炮。
父亲为了显示自己制做鞭炮的技艺和燃放鞭炮的能力,总把鞭炮点着后,扔在半空中,一声声炸响,一抹抹红,美丽而神奇,消失在天空。
制作鞭炮的工序繁琐而精细,父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向我们讲述着每一道步骤的奥秘,生怕在我们的手上,失传了他的手艺,更怕有什么他控制不了的危险。
因为这个,常常被母亲责骂,甚至,曾被母亲无情地搞乱过他的作坊,但执着的父亲依然坚持着,依然为我们制做着那一抹红。
父亲小心翼翼地,将一整张大红纸平铺在案板上,拿起一把锋利的剪刀,“咔嚓”“咔嚓”地沿着折线裁剪,那神情,仿佛他不是在裁剪简单的纸张,而是在雕琢一件精美的艺术品,每一张纸条都裁剪得恰到好处,大小均匀,边缘整齐,就像是一群整装待发的小士兵,等待着领取一种物质,为粉身后的一抹红而准备。
紧接着,父亲熟练地将裁好的纸条一端用浆糊粘贴,然后轻轻卷起,边卷边用手指将纸条捋顺压实,他的动作行云流水,一个个紧实的炮筒雏形便呈现在眼前。看着这些炮筒,我仿佛看到了即将绽放的一抹红,心中满是期待。
往炮筒里装填火药,是最为关键的一步。父亲会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适量的火药,再用一根细细的竹签,小心翼翼地将火药一点点送入炮筒底部。这个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与细心,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尽弃,有时会有危险。
后来,听人说,妈妈就受过这个伤害。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的一声惊呼,扰乱了父亲手中的“魔法”。
所有的炮筒都装填好火药后,便用备好的黄泥为它们封上“口”,再系上引线。父亲将炮筒顶端的纸轻轻折叠,用浆糊粘牢,然后挑出一根细细的引线,穿过特制的小孔,打上一个结。
最后,笑嘻嘻地粘上红红的红纸,至此,一个个完整的鞭炮便制作完成。
这些鞭炮,除了我们玩以外,还要拿到集市上去卖。面对顾客,父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笑容里有对生活的热情,笑容里有对自己手艺的自豪。
那些日子里,老屋里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和纸张的清香,混合成一种独特而又令人安心的气息。我常常围在父亲身边,听他给我讲那些关于鞭炮的故事。
故事里,文化的传承与变迁,鞭炮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已有数千年的历史。
故事里,有从古代用于驱邪避灾,到现代成为庆祝节日和重大活动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的意义早已超越了简单的声响,成为了中华民族文化认同的重要符号。
故事里,有故人们认为鞭炮能够驱赶邪恶的力量,保护家庭平安。特别是在春节期间,燃放鞭炮被视为一种重要的仪式。传说中,有一种名为“年”的怪兽会在岁末年初出现,伤害人畜。为了吓跑这只怪兽,人们便发明了鞭炮,通过制造巨大的声响来震慑它。
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今稀落的鞭炮声,让我们想起儿时的无忧无虑,想起父母的关爱与呵护。我对鞭炮既爱又怕,每当听到远方传来的鞭炮声,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浓浓的乡愁。
然而,城市里渐渐禁止燃放鞭炮,父亲制作鞭炮的手艺,也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那间曾经热闹非凡的老屋,变得寂静下来,制作鞭炮的工具也被束之高阁,蒙上了一层灰尘。但父亲依然会偶尔走进那间屋子,轻轻抚摸着那些陪伴他多年的工具,回忆起往昔制作鞭炮的点点滴滴。
那是父亲留给我的一份珍贵遗产,时代在变迁,许多传统手艺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但父亲的那份对生活的热爱、对传统的坚守,会如那鞭炮炸响后的余音,在岁月的长河中久久回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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