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流落民间的圣子之光 文 跌落人间的羽毛 无论做什么事情,要做好,内心一定要亮。 让内心的光芒从眼里喷射而出,照耀茫茫大地。 我是一个被时代热点扔进冰窟窿却又不感到寒冷的人。11年前,在南浔遇到一男子,他说我是个“古董”,对今天大家热衷的话题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容。 那时,我对古董一无所知,但此刻,我对古董还是知之甚少。 宜兴博物馆因是免费对外开放,我便常去。那里面古董很多,但都是放在玻璃橱窗里,每一件都标明来历、名称、用途。我隔着玻璃看这些曾经是君王掌心里的宝贝,如今我们叫它古董的东西,就像站在宫墙外高大的树尖看到君王的日常生活,感觉很近却又极其遥远。 博物馆是一条通往古代宫廷的时光隧道,而古玩市场是另一条通往古代民间的时光隧道。博物馆里的东西一般不会再落入民间,而古玩市场里的精品吸足人间烟火后终归会回到它的宫廷——博物馆。所以我们常常在博物馆看到物品的介绍处写有“某某捐赠”的字样。 这么多年,从未发现身边有古玩市场,最近发现宜兴丁山新修了一个,我便有意去转转。 我选在鲜花繁盛、阳光明媚的三月十一号,驾上我的金箭牌墨绿色电动车,抵达这一时光隧道的进口。把坐骑停放好,轻身进入这个现代与古代衔接的时光拐点。 双脚刚落地站稳,就看到“欢迎光临陶都古玩城”九个火红的大字横在半空,形成一列整齐的队伍。这守在大门口的队伍,很显然是用来迎接的,这是从古到今都不曾改变的礼仪。 目光直射前方,横着的那一排房顶上挺立着“陶都古玩城”五个紫泥色的大字。五个大字的正前方下面,有一块打磨成金元宝样的大石头上,雕刻着“黄金宝地”四个金黄的大字,大胆地告诉来客,此地有宝。 我从一楼左边排商户开始,只要开门的商户我都溜进去看看。排头的几家我看得仔细些,但我没有感受到光芒的照耀。穿梭在层叠摆放的古董里,让我仿佛走进了古代时期的黑夜。店里极其安静,老板坐在角落里不动,就像夜里在君王寝殿守护的门卫。我把脚步放得极轻,不打扰任何人的美梦。其中有一家在店铺靠右的中部,把古董堆得像神坛,并在神坛前摆放了五枚孔雀羽毛。不知他这羽毛从何而来,来了多久,看起来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亦或是羽毛也有黑夜做梦的习惯,而我恰好赶上。 再往前走,有的商户没有开门,有的正在装修。刻有“黄金宝地”的大石头后面有一个通道,尽管尘埃漫天,装修材料横七竖八,但我还是走了进去。我要在这尘埃漫天的乱世里,寻找神圣的光芒! 穿过通道,进入后院,才发现通道里的乱是假象,院子里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并无一丝杂物。院墙高度在腰下,不影响遥望远方。院墙下是一条小河,周围没有高大建筑,也没有高山,这使得小院成了一个独特敞亮的看台。围绕这个看台,有行走了千年的古董,有今人缔造的精品艺术,也有来来往往的凡人。 从院子里出来,我左拐,径直走到头,有一店铺里正在吃火锅,烟雾升腾,就像古时人们在清晨升起的炊烟,颇有人间烟火的味道。我没有进去,只把门上那个像猪一样的福字收入心底。 再走,又是尘埃漫天,装修材料随意堆放。我并不觉得这些东西挡路,继续往前走,然后直接上了北楼的二楼。 上完楼梯右转,刚走几步,一种豁然开朗之感灌进胸怀。仿佛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佳晴之日,走进一片硕果累累的果林。但此刻,人间的果林正在用生命里开出的花照亮尘世,清洗人们的灵魂。这灌进心胸的开阔敞亮之感,让我原本极轻的脚步一下子变得重甚千斤。我把第一束目光俯视入眼前的小店,透过虚掩的玻璃门,我看到店铺左侧矮桌上摆放着的布艺画作。不是十字绣,不是苏绣,也不是我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布艺画作。出于好奇,我便推开虚掩的玻璃门。此刻,店主不在,我只想轻轻地进去,然后看看,再轻轻地出来。就像曾经面对玻璃橱窗里那些来历经典的古董,我幻想过自己是一缕青烟,从微不足道的小孔飘入,轻吻它最伤痛的部分。但我终究不是一缕青烟,无论我想多么的轻,终究还是碰出了声响。就在我推门而入时,那挂在门把手上的金锁也不停地跟着晃动,发出极响的“咚咚”声。我怕这响声吵到主人,伸手去扶住那锁,没想到却变成了碰撞,于是就更响了。 不过,我却极为幸运,因为这响声并没有惊到主人。整个店铺此刻店主不在,也没有其他客户,待那锁声停止,便又恢复到极静状态。 我把目光从最底下的布艺画慢慢往上移,一直移到墙的最顶端与天花板的链接之处。看到一幅字画,从墙面顶部一直倾泻而下,几乎与地面相连。我又从最顶端一直慢慢往下看,来回地看了几遍,还是没有看明白作者的名字以及字画上的全部内容。但字画的中部有一个字,字的右下角有一个点,极圆!这个圆点落在恢弘的字画中部,就像早晨八点钟的太阳挂在天空。很显然,这伦朝阳从黑夜到地平线,再到半空,已经走了一段很长的路程,但离天空的至高点,也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这伦太阳就是艺术家心里掏出来的太阳,是生命的朝阳,难怪我还没走进便已感受到光芒涌入心里。 我不知道在这伦朝阳面前驻足了多久,仿佛已身在时光之外。突然,右侧传来“你……你……”的声音,感觉有些遥远。我把头歪向右侧,看到一男子伫立于里屋通道上,双手悬在半空,整个人仿佛冰封了一般,静待柔柔的春风解冻。短发,深咖啡色上衣,戴眼镜,整个人显得极其清雅,文气十足,一点也不像商人。 我没等他说完,便脱口而出“您好!”这是我在整个古玩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听后,这才像春天解冻后的山泉舒展开来,回复到“您好!”并向我陈述他店铺里各种各样的艺术品,从我最开始看到的布艺画,到他收藏的杭州西湖全景图,再到店铺的布置等,这无意中给我打开了一扇通往艺术的天窗。 我走后的第二天,他便赶往杭州古玩城布置首届“布衣闹春”书画展览管场。于是,我便在他朋友圈里看到了很多民间精品书画。对于这些精挑细选的书画精品,我不懂得怎样用专业的语言去评判。但艺术是鲜活的,是艺术家们各自剪下的一段生命,不惧时光与空间的阻隔。于是,我便如一个纯真的孩子,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一下子从众多作品中涌入我眼帘的,是一幅“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的字画。它在我眼里那么突出,一个原因是在众多作品中,这是我一眼就认完了所有字的唯一的一幅,另一个原因是去年大年初八我细看过大雪压断后的梅花枝,为此写了一千多字,也因此,那梅花骨头的香便深入骨髓。因此,记忆极为深刻。 整体的看后,再细细地去看,它的确是精品中的精品。 第一个字,“品”字,写得极正,没有一丝丝的倾斜。下边两个口字在同一水平,顶上的口字却有拔地而起之感,让整个品字显得稳且很有高度。这就好比生命开始时,芸芸众生是在同一地平线上的,后来因为每一个生命的品格不同,有的成神、成仙、成佛,荣登天人之位,有的保持常人之态,有的则坠入地狱变作妖魔。所以生命的高低取决于生命的品格,品低则坠入地狱,进入黑暗,品高则光芒万丈,散发着圣子之光,以照耀众生为荣。 第七个字,也就是上联的最后一个字,“骨”字,写得很活。骨字的头部,里面长了一只眼睛,我认定这是苍天之眼。透过层层云霞,在穹隆顶上显现,再落到书者心里,书者把它掏出献给这个世界。骨字中间的那一横,写得很细。那是一根褪去俗尘杂念,剥掉虚妄的皮肉,留下的一根铮铮的骨。是污浊中撑起荷花的那一根茎干,是贯穿羽毛生命的那一根芯。荷花是佛陀的宝座,羽毛是仙家的飞船。 下联的第一个字“人”字,步子迈得很大,且极其沉重,这是天人的步法。人字的撇不是甩开去写,而是以力顿之。捺不是像舞出去的绸带,虽美却轻,而是重锤落地,给人一种踏平荆棘与坎坷的力量感。而且捺笔上端很细,末端比之却粗很多,这就是一种力量的汇聚,是溪流集聚成泽。 下联的最后一个字“神”字,揭开了整幅字画为精品中精品的秘密。书者把右边申部下边横直接连笔到中间的那一竖上面,于是申部的上方就出现了一个直角三角形,整个字便因这个三角形而充满动态,整幅字画也因此神韵满溢。它就是真神乘坐帆船从彼岸来到人间,也是神手里的旗帜,带领人间走上真善美。 从海报上看,我没有看清作者是谁。我把图片裁剪后放大,想看看书者是谁,却看到些弯弯曲曲的线条,模模糊糊,就像看天空中丝丝缕缕的云霞勾勒出的画面,偶尔在心里漾起波纹。我断定这位书者一定是来自天上,而我恰在人间,因距离太远,我才无论如何睁大眼睛都看不清楚。 第二幅印象深刻的,是一幅虎画。此画只画了虎从脖子到头的部分,把虎的一大片身躯留给辽阔的世界,让每一位接触到此画的人都去勾勒一幅完整的虎。它最吸引我的,是那一双虎眼,金亮无比,且极具穿透力。看着它的这双眼,所有的邪恶无处隐藏,那些罪孽深重的人啊,只敢双膝跪地,招供所有的罪恶。透过这双眼,我看到神的世界,威严无比。只因神的身躯太过庞大,画家只画了虎的头部,但那透射出的能量早就溢出了画框。 落在记忆深处的还有一幅字画。开头的三个字“明月别”写得很清楚,且下笔重,墨色浓。书者把“别”字的竖勾去勾微斜着写,而且拉得老长。于是整个画面便因这一长斜竖发生了质的变化,仿佛有人用一根竹竿挑起一轮明月。那明亮的月光照透每一个角落,让人即使是在夜里,也可以看得清喜鹊歇息的柳枝,看得见微风吹落的一片柳叶,看得见鸣蝉修长的腿,看得清远处的山丘......。 因为有人把明月举在人间,我便把每一个细微之处看得一清二楚。我很疑惑,原诗是“明月别枝惊鹊”,而书者的却是“明月别枝鹊惊”。从整幅字画看,每一个字,每一笔,没有一丝丝马虎,字字写得精心有意,笔笔都在用心勾勒,怎么可能出现这样一眼就看得见的错误呢?再细看,鹊的左下角多了一小笔,从鹊字横的左下缓缓的延伸至鸟的尾部,像一根弯弯的细小的枝条,那“鹊”就恰好歇在这枝条上。“惊”字书者写的是繁体,在惊字的右边中部多了一小笔,像一片刚离枝的飘落的柳叶。 后来,我与文友讨论,才知道这是颠倒符号,书法里也可以用。而这位书者用在此处,更能把书者的精心有意表达得透彻些。颠倒符号的两端变成了实物,中间部分虚而不空,这样的虚实结合,让思想上发出的光有落脚点,也有发射出去的空间,也让整幅作品充满诗意的内核。 这样精心的颠倒,让从天上落在人间的太阳不以灼烈的方式去行走,而以极具温柔的月光代之。这精心的颠倒,是把没入泥土的真理扶起让其站立,是把古老神圣的光芒移植到今天。 虽然这样的颠倒微不足道,不足以扭转乾坤,但它可以把那些无私的光芒慢慢汇聚,一丝一缕的去寻找,一点一滴的去拼装,终究有一天会有圣子顶着这些光游走人间,以照耀众生为荣。 备注:此文已原创首发于微信公众号“跌落人间的羽毛”,在此分享给各位老师,希望您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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