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第一次婚姻是在1945年前后。疯狂的日本鬼子占领了南阳以东广大地区,禹县、叶县、方城相继沦陷。大批难民背井离乡,沿许南公路西逃,到邓县镇平一带避难。我们村里也来了不少难民。村里对远来的逃难人很是同情,给于很多方便。我们家水井南边靠近三叔家的地方,有一间山墙开门的茅草屋,非常低矮,且闲置着。从禹县逃难来的一家三囗人,姓高,请求帮助。父亲和三叔商量后,安排姓高的一家人暂住这间小屋里。姓高的两口子带着一个十七八的大闺女,挤一间屋里很不方便。兵慌马乱的,坏人猖獗,又住在村边上,一个大闺女挺招眼的。两口子时常担心,省怕女儿有个好歹。父亲看出他们的心思,就托人说媒。教他女儿与我家大哥成亲。老高家心想,抗战不知啥时候能完,万一叫日本鬼子碰上了,那还有个好。带着女儿时常担心,再说女儿早晚要出嫁,他见我大哥也很般配,于时就答应了。母亲准备了新被新铺盖,父亲到集市上置办酒席,他们家正困难没有陪送。婚礼那天,新大嫂在众人陪同下进我们家,与大哥完婚。两家人媒人坐一起,喝完了喜酒,婚礼结束。在我幼小的记忆里,大嫂长得白嫩,胖圆脸,细高挑个头,体态匀称,说话腼腆。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勤劳能干,纺棉花,织布,做饭。她成了母亲的好帮手,一家人喜乐融融。 1945年,我们家乡也成了沦陷区。日本鬼子到各村抢粮食,抓人。老百姓闻风而逃。我们全村人和邻村人,跑到六里外的鰲山里,听到枪声谁也不敢出来。几次跑老日,都是大哥抱着我,我是家里的累赘。胆子大的是父亲,乡亲们常教他出来望风,看鬼子撤退没有。鬼子经常是上午从南阳出发,距我们村三十多里地,到这里抢劫一天,傍晚才撤走。老百姓丟了粮食牛羊等。哭天恨地,怨声再道。 不久,传来好消息,日本鬼子投降了。日本鬼子一直打到西峡山区,有人说日本鬼子犯了地名,日落西山,日落西山,日本人到了西山就完蛋了。这是个巧合吧。日本投降后,大嫂娘家父母要回禹县老家,他们走后,大嫂深感孤独。时常思念亲人,面带愁容有时甚至落泪。这可惹了事,若是母亲和大哥好声安慰就没事了。母亲受封建礼教影响,端起婆婆尊严,时常搬起面孔训教大嫂,她受了委屈心中更是苦闷。大哥也是大丈夫主义,倔脾气,不但不同情,反而打骂大嫂。大嫂身边没了娘家亲人,眼泪只好往肚里咽。有一天,我在院子里玩耍,看见大嫂在北屋织布机上织布,大哥用尺子抽打大嫂的脊背。大嫂哭着说,我哪做错了。她受了委屈,向谁诉说呢? 有一天,大哥带我到河边挖淤泥,大嫂正好来河边洗衣服。看没别人,大嫂含泪诉起苦来,要求大哥好生待她。结果两人又说叉了,大哥严厉喝斥大嫂。大嫂受了一肚子委屈,。洗完衣服,端起沉甸甸的洗衣盆走了。也许是为了抗争,也许是为撼卫自已的尊严,她走到井边时,一时想不开,竟然投井了。幸亏及时被人发现,忙喊救人,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有人扯嗓门喊大哥的名字,你媳妇跳井了,快回来呀!大哥听到喊声,急忙抱起我,另一手拎着铁锹往家跑。老远看见井台上站着许多人。大家系下一条井绳,幸好井水不深,大嫂脑袋露出水面。大家好言劝解,快抓住绳子上来吧!别生大气啦!有话上来好商量。在大家的劝说下,大嫂抓住绳子,大家用力向上拉,把大嫂救了上来。眼见大嫂拖着混身湿淋淋的衣服,气呼呼的回家去了。邻家众嫂嫂跟着进了屋子,一齐动手脱去全身湿衣服,用毛巾擦干净身上的水,扶她躺下盖上被子。又好生安慰一番才散去。这件事对母亲打击很大,她心灵受到责备,主动上前陪不是,表示日后好好待她。父亲狠狠训斥大哥,并抄起木棍抽打他,被人拦住了。井水不能吃了,人们忌讳这个。第二天,村里年轻人张罗淘井。支起三角架,挂上滑轮。不少人轮番拉绳子,忙了一上午,终于把井水淘干。以后的日子似乎平静,母亲转变了态度,对大嫂笑言相待。大哥挨了训斥,倔脾气改了不少,一家人日子相安无事。但是大嫂己经心灰意冷,她默不作声,许多话压在心底。 第二年麦收时节,全家人忙着收割麦子。谁也不注意,大嫂手里拎着竹篮子,到村南地里捡麦穗。将近中午,她到了东南洼,这里有通往南阳的小路。她抬头看了一眼赵庄,没有人注意她,就下决心趁机逃走了。该吃午饭了,一家人左等右等,不见大嫂回来,意识到她走了。父母大哥悔之晚矣。人总是有感情的,时隔十多年后,到了1961年秋,有人给大哥寄来一封信,打开一看,正是大嫂寄来的。也许是她这些年日子不如意,也许是她突然离走深感对不起大哥。她来信寻问大哥的近况,此时的大哥早已有了第二次婚姻,已经儿女双全。大哥回信好生安慰,并寄去了十元钱。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这位大嫂的信息了。祝愿贤大嫂今生今世幸福美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