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屯,地属吉林省辉南县,是一个朝鲜族汉族混居的村庄。百余户人家,家家都住着泥辨子稻草房,用木桩子围起院墙,院子里堆满干柴,房前房后都竖着烟囱。村庄四外全是水田,我们防化连和喷火连的稻田也分配在这里。因为远离海龙营房,凡是到王家屯来搞生产的,都要给村里老百姓增添许多麻烦。 1966年开春,插秧时节,我们连另有任务,插秧的事只好委托喷火连代劳。这年秋天,稻子熟了,为赏还喷火连这份人情,连长决定,由我们连去收割稻子。于时,全连背起背包,在付指导员带领下,从海龙出发,穿过北铁道口,沿铁路线北行。近午时分,到达朝阳镇,炊事班找一户人家借锅造饭,我们则在路边上休息打扑克,尽管步行了三个多小时,谁也不感到乏累。下午,离开铁路线,沿公路向东北方向开去。秋风带着几分寒意,田野里,当地老乡正在收割稻子,解放军队伍由此经过,惹起他们抬头张望。一位上了年纪的朝鲜族老汉,用汉语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啊?付指导员毫无掩饰的回答:啊!王家屯。返问:今年收成不错吧?答:还行吧。队伍里没有喧哗,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前边是一条大河,过了大桥,连队穿村而过,村里老乡纷纷站在街上看热闹,也招至了村里犬吠鸡鸣。越是路旁人多,越要步伐整齐,出了村才稍有松懈。傍晚时分,终于到达王家屯。 第一件麻烦事就是住房问题,那时候住房有讲究,只允许入住贫下中农家里,千万可不能住进地主富农家庭,若不然,你的阶级立场就有问题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解放军,村里生产队长非常热情,一一做了安排。我们班分住两户,我和付班长等四人分住一户人家。这家房东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汉,满脸胡子,很热情地把我们领进家,满脸笑容的说: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有啥事不要客气,你们放心住下吧。放下背包时却发现,要我们和他的儿子儿媳,还有小孙子住一个屋的前后炕。教我们不好意思,古往今来,野战兵兵野心野,不可不防,怎能住人家的‘內宅’呢?真是拿我们不当外人。本来平时不烧后炕,我们这一来,本家大嫂又意用后灶台做饭,给后炕祛潮送暖。大家走了一天的路程,晚饭后回来就寝,房东大嫂烧了一锅热水,让我们烫脚,想得真周到,我们很是感激。付班长轻声作了‘重要指示’:进屋里谁也不要东看看西看看,不许挪动人家东西,不许闹动静,睡不着的时候,也要闭上眼睛躺着。付班长的告诫很及时,我们心里都明白。这对恩爱夫妻睡觉晚一些,前后炕中间有一根铁丝,上边搭一件床单,前后隔开。房东大嫂收拾完家务,上炕哄孩子脱衣而眠。青年男子临睡前、向我们说了句:晚上你们谁出去解手,灯闸线在我这边,我给你们拉灯照亮。说完关灯入睡。 第二天早饭后,几十把锋利的镰刀摆放在道旁。原来队长向全村下达了借镰刀任务,并要求借出前必须磨得锋利。拿起镰刀的时候,见到这位生产队长,他大高个,四十几岁,脸上稍有胡须,身体强壮,看上去真诚善良,是一位标准的关东汉子。其实,带给村里远不止这些麻烦,插完秧人都走了,谁来管理,谁来放水,全靠王家屯的乡亲们。直到稻子熟了,才来收成果实。两年来,部队欠了王家屯多少人情账,无人提及。两天时间割完了两个连队的水稻,第三天,把全部稻秸背扛到大谷场上,分别码放好。三天时间匆匆过去。第四天一大早,打好背包准备回营,早饭后,全连在街上列队,全村老老少少许多人站在路边,其中有很多穿长裙的朝鲜族妇女。房东大嫂抱着孩子也站在人群中,晚上住一个屋,不便多说话,白天一整天不进家,临走,连一句感谢的话也没有机会说。写四句感言,不成诗意:居住虽短暂,相待亲又亲。烧炕又送水,胜似一家人。感谢他们一家人的热情善待。一声口令:向左转,起步走。我们挥手向王家屯的乡亲们告别。队伍开走了,日后部队接到命令进入一级战备,再也没来王家屯,堆在场园的稻子谁来替你打,恐怕又要劳累王家屯的乡亲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