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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城的日子,浅淡如浮光掠影,偶尔,奢侈一回,也只不过是在河心地的苍蝇馆子坐下来,先上一盘花生米,再炒两三个家常菜,以全荤脱素的姿态慰劳略显苦闷的人生。
临街而座,看人来人往,海峡名人把涌济的人群切割成了一个大大的人字。有人回忆说,很多年前的很多年前,这儿曾是回字形的青砖瓦房四合院,南来北往的远客,寄宿在狭窄的吊脚楼上,只要朝楼下烟薰火燎的馆子吼一声,饭和菜就都有了着落。
身在异乡,点一盘卷起灯盏窝的咸菜回锅肉,喝一口两节山老酒,那回锅肉的香与百年老酒的辣,裹挟着夜雨晚风急的异乡景致,一颗漂泊不定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沱江帆影,古驿灯火,恍然间才醒悟过来:原来人世间最为简单的生活,竟然就是最惬意的生活!
雁过留声,风过无痕,无论远近过客,始终是过客。异乡,终究是异乡,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不留一丝痕迹。
人在外,难免想家。离家的日子,念想最多的就是母亲端上桌来的回锅肉。有人说,炊烟袅袅的方向就是家的方向,这话一点不假,外面山珍海味再好,也比不上一家人相依为命的五谷杂粮。
忽然间,一首久违的旋律隔空响起,隐隐约约飘忽而来,年轻的资阳城似乎一下老了许多。叶倩文的歌声音韵依旧,只是名字已经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日新月异的城市,因为一首熟悉的歌罩上了怀旧的色彩。
在城市闪烁的霓虹里,“农村”两个字日渐浅淡。自从高中毕业后,不知所措的我迷茫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曾经听着这首《潇洒走一回》的歌谣,枕着自己的梦想,游离在成都的各大工地间,推过鸡公车,扛过钢筋,搬过火砖,尽管累并忙碌着,内心仍憧憬着挽着爱人漫步春熙路的惬意。
劳碌了一天,顾不上汗水湿透衣背后,顾不上擦去一脸的灰土,歪戴着安全帽,随便蹲在灰尘满天的马路边,一口啤酒、一口蒜苗回锅肉,可劲地吃了起来。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8元钱的回锅肉,就是我一天最美的味道。中午行人很多,腼腆的我已无暇顾及行人内容丰富的眼神,任凭汗水流淌旁若无人地大块朵颐起来。往往一口下去,那滚烫的回锅肉滋直接从牙缝间、喉咙里窜入五脏六腑,回味无穷。
青春不堪百度,未曾想,一盘回锅肉又让人想起了那个朦胧得似是而非的初恋。当年,她曾在日记本上留下了“潇洒走一回”的祝福语,从落魂桥到九眼桥,再从简阳到资阳,人生跨度悠悠二十余年。初恋最终成了别人的老婆,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
纠结半天,坐下来吃一盘回锅肉,成了生活中最实惠的慰藉。有一种味道,始终牵扯着过去;有一种味道,始终串联起未来。离开成都的日子,我一直试图找回回锅肉熟悉的味道,然而,宾馆酒店吃了无数,竟然再也吃不出那个味道来。
满上一杯淡紫色的梅子酒,此刻,城市温婉在九曲如风的夜色里,借着小巷内稀微的灯火,摇曳着梅子酒沉甸下来的孤独时光。一杯酒,一段时光,雁城的喧嚣,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入了晶莹剔透的杯中。
苍蝇馆子的回锅肉,一直是尘世生活中让我馋涎欲滴的极品,不管是蒜苗回锅、豆食回锅,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裹携着唇齿间的顾盼生香,在似曾相熟的味道里回味悠长。从成都到资阳,果腹的菜品不下百种,惟独河心地的回锅肉勾起了馋虫无数,不用对店子指手画脚,拉一根高板凳,端一碗高梁酒,独自坐下,回锅肉如人生般就此有序铺展开来,肥而不腻,温情脉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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