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说—— 在夜郎国的山林里,有一个寨子叫秋风寨,秋风寨里有个姑娘叫梅娘。 梅娘长到三个月时,就会笑了,她的笑声就像知了叫一样; 梅娘长到五个月时,就会在地上爬了,她爬得像粑齿耕地一样; 梅娘长到七个月时,就会跑了,她跑得像麻团在地上滚动一样; 梅娘长到六七岁时,就会坐在门槛上帮母亲绕麻线了; 梅娘长到八九岁时,就会把竹篮挎在手臂上,拿着镰刀到田野里挖野菜了; 梅娘长到十五六岁,苗条如竹子,鬓发如春丝,裙边如渔网,花带如马缰。她把樱桃花插在辫子上,她和蜜蜂讲悄悄话,她和画眉唱歌,她追赶着蝴蝶漫山遍野奔跑。 寨子里有个后生叫助郎。梅娘和助郎天生是一双,他俩: 像田里的泥鳅,一个追着一个; 像林间的花雀,一个撵着一个; 两颗相亲相爱的心, 像两片树叶一样分不出厚薄。 他俩在山上挖野菜的时候,有时候望着天上的白云出神。他们猜想,那白云深处,一定是个美好的地方: 白云是由白米堆成的, 白米饭吃不完; 白云是由棉花堆成的, 棉衣穿不完; 白云是由羊毛堆成, 羊肉吃不完; 白云是由酒糟堆成的, 米酒喝不完。 梅娘上山去放羊,助郎上山去打猎,他俩开始互诉衷肠。 助郎唱: 我喜欢你不是从今天开始, 是从你在河滩上捡贝壳那一刻起。 我把贝壳放进口袋里, 来到小溪边,我把贝壳放进溪水里, 我冲贝壳喊: 去吧,去吧, 漂到梅娘的身边去吧。 梅娘唱: 我喜欢你不是从今天开始, 是从你在林中用弹弓打鸟那一刻起。 我把小石子捡进口袋里, 来到猫头鹰树下, 我把小石子扔向天空, 我冲小石子喊: 去吧,去吧, 飞到助郎的弹弓里去吧。 梅娘和助郎长成了青年,这时,他们才知道:他俩要想永远在一起,就要跨过千山万水。因为按照当地的习俗,家中的长女必须“女还舅门”,梅娘必须嫁回舅舅家,与表哥结婚。如果她要嫁给外人,就必须付给舅舅家高额赔偿。 梅娘的母亲对助郎说: 堆在女儿身上的白银——没法秤, 积在女儿身上的血汗——数不清, 要娶梅娘你须送来三坨银, 否则你休想结下这门亲。 面对重重困难,助郎并没有退缩,他对梅娘唱: 人最爱自己的眼睛, 最笨的人也不会把它挖去; 人最要紧的是心脏, 最蠢的人也不会把它抛弃。 你比眼睛还重要, 你比心脏还宝贵。 我要外出挣白银, 付清你舅舅家的赔偿金。 不知你能否耐心等, 直到白首不变心? 梅娘唱: 彩虹要等风雨后, 梅子黄时五月天, 腊肉要经烟火熏, 榨菜要用坛来腌。 幸福不怕来得晚, 苦尽甘来方知甜。 助郎外出做工去了。梅娘经常爬到枫树岭上去眺望,盼望着助郎快快回来。一年过去了,助郎没有回来。舅舅来逼婚了。梅娘说:“再等等,助郎到外边背炭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两年过去了,助郎还没有回来。舅舅又来逼婚了。梅娘说:“再等等,助郎到外边放排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三年过去了,助郎还没有回来。舅舅又来逼婚了。梅娘说:“再等等,助郎到外边挖井盐去了,很快就会回来。” 梅娘等得好心急。她一次又一次跑到枫树岭上去眺望。她对远方的助郎唱道: 我望着月亮高高升起, 迟迟不见你的影子; 我烧起熊熊火塘, 迟迟等不来你的消息; 我砍下竹子搭好水槽, 迟迟不见你来把风尘洗; 我取下熏好的腊肉, 迟迟等不来你与我同席…… 到了第五年,忽然有外边的人到寨子里来告诉梅娘:助郎在井里挖盐时被活埋了。 梅娘哭了三天,哭得身子瘦弱了,碓也舂不起,水也挑不动。到了第四天,梅娘到河滩上去放羊,望着当年她与助郎一起游方的地方,她忍不住再次落泪神伤。 所有的花都不再开放, 所有的草木都不再生长, 所有的生命都停止了跳动, 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阳光。 舅舅又来逼婚了,梅娘再也没有理由留在娘家。直到出嫁的那一天,梅娘还在暗暗祈求奇迹发生,她希望看到助郎带着一袋银子突然闯进她的家门。或者,当她走到半路时,助郎在拐弯处突然出现。所以,当她跨出自家的门槛时,她故意让自己的裙子掉落到地上。出了这个意外,按照当地习俗,婚礼应当延期举行。 梅娘对舅舅说:“今日不嫁了呵,舅爷,裙子掉了不吉利,今日嫁了要死崽。” 舅舅却说:“裙子掉了没关系,今后夫妻更甜蜜。” 梅娘走出家门,来到山路上。她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助郎的影子,只有蝴蝶和蜜蜂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梅娘走到枫树岭,枫树岭的野鸡喔喔啼。按当地习俗,婚礼应该延期。 梅娘对舅舅说:“今日不嫁了呵,舅爷,野鸡啼叫不吉利,今日嫁了全家都生病。” 舅舅却说:“野鸡喔喔啼,年年好福气。” 梅娘只得继续走。走到杉树坳,听到老虎嗷嗷叫。按照当地习俗,婚礼应该延期。 梅娘对舅舅说:“今日不嫁了呵,舅爷,老虎嗷嗷叫,将来又死崽来又死老。” 舅舅却说:“老虎嗷嗷叫,年年都得宝。” 就这样,梅娘心不甘情不愿地嫁到了舅舅家。 舅舅的儿子体弱多病,样子长得像花猴,腿脚干瘪像鼓槌,双手瘦得像枯竹,额上的皱纹像树皮,眼窝深陷像骷髅。 梅娘怄了一肚子气。在酒席上,舅舅给梅娘倒了一杯糯米酒。梅娘当着众人面,打烂碗碟,把酒泼在地上。 舅舅说:“只怪我的碗碟旧,旧的破了买新的。” 梅娘上楼梯时故意又蹦又跳又跺脚,结果把楼梯震塌了。 舅舅说:“只怪我家的楼梯全是朽木。” 梅娘去挑水时,放着井水不挑,故意到水塘里去挑了一担又脏又臭的牛塘水。 舅舅说:“儿媳刚来不熟悉路,错把牛塘当水井。” 梅娘在院子里故意东奔西跑,踩死了鸡仔和鸭仔。 舅舅说:“儿媳走路不习惯,踩死鸡鸭省得用刀杀。” 梅娘的反抗好比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任何效果。就这样,梅娘做了舅舅家的儿媳。 在舅舅家的日子久了,梅娘有时会想:唉,算了,认命吧,认命吧。既然都已经嫁到舅舅家了,那还是安下心来过日子吧。 梅娘开始下田耕地了,上山砍柴了,喂鸡养鸭了,放牛牧羊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又一年过去了。有时,梅娘到山上割草,偶尔也会停下来远处张望,她也会想起助郎。只不过,这种念想就像山上的风一样,转眼就过去了。梅娘现在有丈夫有儿子,她要像母亲和外婆那样踏踏实实地过日子了。 老天真是不公,五年之后,梅娘出嫁那天所有的不吉利的预兆全部都应验了。先是梅娘的丈夫生病死了;梅娘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又过了两年,梅娘的儿子也病死了。梅娘三十岁时,公公婆婆也在先后死去,家里只剩梅娘一人了。孤孤单单的梅娘日子过得凄凄惶惶。就在这时,族长召集全族人开会,大家一致认为梅娘是个克死丈夫和儿子的白虎星。这样的灾星不能让她在寨子里居住,他们把梅娘赶到了独家村。 可怜的梅娘,独自一人住在独家村。到了夜晚,梅娘一个人守着一盏清灯,看着墙上的蜘蛛在结网,听着窗外雨打芭蕉,梅娘觉得日子像孤坟一样漫长。 梅娘开始想念自己的儿子。她想,要是有个儿子,她就不会孤单了,也没人敢欺负她了,她的生活也就有了盼头了。她到山上挖野菜,蝴蝶陪伴在她身边。她对蝴蝶说:“你呀你呀,你对我好是好,可还是不如儿子好。你白天可以陪我,一到夜晚,你就躲树林里睡觉去了。要是你能帮我生个儿子就好了。” 蝴蝶听了,生气地飞走了。 她到树林里采菌子,画眉在树上冲她唱歌。她对画眉说:“你呀你呀,你对我好是好,可还是不如儿子好。白天你陪我说话,一到夜晚,你就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你要是帮我生个儿子就好了。” 画眉听了,生气地飞走了。 没有了蝴蝶和画眉的陪伴,梅娘更加孤单了。 有一天,梅娘看到自家屋檐上有一只细腰蜂在爬着,它嘴里叨着一条蚕虫。蚕虫肥嘟嘟的,细腰蜂体力不支,累得直喘气,好在它终于把蚕虫安顿在屋檐的草缝里了。 细腰蜂用嘴巴拍了拍蚕虫,好像在对她说:“乖吧,我的崽,我出去给你找吃的,马上就回来。” 蚕虫扭了扭屁股,算是答应了。 细腰蜂飞出去了,很快又飞回来了,嘴里叨着一片桑叶。细腰蜂把蚕虫抱在怀里,像是母亲给儿子喂奶一样喂桑叶给蚕虫吃。 梅娘看得入了迷。她好像听到了蚕虫吃桑叶的沙沙声,听到了儿子吮奶的嗞嗞声。梅娘决定学细腰蜂,也养一条蚕虫,她要把蚕虫当作自己的儿子那样喂养。她想:只要我好好喂养它,将来有一天,蚕虫就会蜕化成人,就会变成我的儿子,到那时,我就有了依靠了。 梅娘和蚕虫好像一对母子,她把蚕虫抱在怀里,喂它桑叶,晚上陪着它睡,白天出门劳作时也带着它。 她还同它说话,从早到晚,她对它诉说不停,她再也不感到孤单和寂寞了。她还给蚕虫做了个摇篮,她把蚕虫放进摇篮里,轻轻哼歌给它听。 蚕虫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好像听懂了她的歌声。 为了让蚕虫早日蜕化成人,梅娘还想到了给蚕虫娶一位妻子。 梅娘四处寻访媒婆,让媒婆给自己的儿子介绍一位姑娘,这位姑娘最好是离独家村较远的地方,这样,梅娘就可以较长时间隐瞒“儿子”的身份。 梅娘最后找到了一位能说会道的油嘴媒婆,油嘴媒婆给梅娘介绍了一位远方的姑娘,姑娘的名字叫达凤。按当地婚俗,新婚之夜,新娘新郎不同居,新娘只是由伴娘姐妹们陪唱山歌,直到天亮。天亮之后,新娘才来夫家小住几天,忙完农活之后扔回娘家居住,直到几年后才能长住夫家。 新娘达凤出身穷苦人家,从小受尽孤寒。她三岁学会照看弟妹,七岁学会爬山捡柴。新婚之夜,达凤未能见到新郎,她丝毫未起疑心,她想,到了夏天农忙季节,她就可以见到新郎了。 回到娘家,达凤对未来的幸福生活充满向往。她在月光下为婆婆裁新衣,为她未见面的丈夫做鞋,为自己绣围裙,一边做一边唱: 我郎已经离家门, 寻访名师求功名。 日出东山月落西, 千里万里两相离。 只要达凤耐心等, 总有长相厮守时。 达凤等待着。她盼望丈夫早日归来,她不稀罕他的功名,只要他能和自己日夜在一起,再苦再累心也甜。 梅娘也在等待。她夜夜跪在摇篮边,祈祷天神让她的蚕虫早日蜕化成人。她的膝盖磨出了茧,她的头发都急白了。 熬过了五年,达凤终于长住在夫家了。但是,她仍然见不到丈夫的影子。每一回,当她含羞抱怨地追问婆婆时,婆婆都说儿子在厢房里发愤读书,磨墨写书文。 有一次,等到婆婆出门割猪草,达凤悄悄溜到厢房边,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窸窸窣窣响,以为是丈夫在翻书苦读。她刚想举手敲门,刚好婆婆回来了。 还有一次,趁着婆婆去逛街了,达凤又悄悄溜到了厢房边。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里面沙沙响,以为是丈夫在割纸作稿笺。她刚想举手敲门,婆婆又赶回来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达凤守着厢房里的丈夫,却迟迟不能见面。厢房的门上永远锁着一把铜锁。婆婆外出时,达凤曾在门外无数次呼唤丈夫,可丈夫永远都不回应达凤的呼唤,只是在房里发出沙沙的声音。达凤再也不能忍耐了,她做“背名夫妻”做得太久了。终于有一天,她趁婆婆又不在家,拿火钳撬开了厢房的铜锁,闯进厢房。她看见了什么呢? 望穿双眼不见人, 喊哑嗓子不见面, 撩开蚊帐往里看, 桶大的蚕虫卧床眠。 多年的等待一场空, 达凤的怒火升上天。 她提来滚烫的猪潲水, 烫得蚕虫直打颤。 烫死蚕虫之后,达凤独自跑到了山坡上,委屈的泪水哗哗流。她哭诉道: 我的泪啊, 你要像山洪那样呼啸, 淹没这大片的农田, 淹没这满坡的青草, 淹没那山顶的枫树, 淹没那引水的竹槽, 淹没世上所有的烦恼, 一直淹到天涯海角。 我的泪啊, 你要像暴雨那样倾盆落下, 淹死树上的蝴蝶, 淹死湖边的野鸭, 淹死塘里的水牛, 淹死洞里的乌鸦, 淹死天上的老鹰, 淹死河里的鱼虾。 连我自己也一起淹死吧, 让这世界只剩下一只猛犸。 达凤流干了眼泪。她想:女人的幸福到底在哪里呢?望着天上的白云,她想起了家乡寨子里的传说:在那天上的白云深处,有一个美丽的寨子。在那里,斑虎会耕田,白鹿会唱歌,山驴会做工,风可以听人使唤,日月星辰像长明灯一样永不熄灭,彩霞可做衣服,白云可做被子。那里没有蚊子苍蝇,没有谣言欺骗。那里绿草如茵,彩鸟唱歌。在那个地方,白鹤、黑雕、红虎、岩羊、布谷等白鸟禽兽以及云霓星宿都成双成对…… 什么样的人可以去那样的地方?家乡寨子里的老人说:只有在人间受尽苦难的人,死了之后才可以去那个地方。 达凤想:我可以算得上是在人间受尽了苦难吧,我死了以后,能不能去那个地方呢? 达凤想到了自杀。她打算在松树上吊死;她来到一棵松树下。松树的树叶青青,达凤的头发青青。达凤想:“我的头发还没变白呢。”她不甘心在松树上吊死。 达凤打算在枫树上吊死;达凤来到了一棵枫树下。枫树的身子挺直,达凤的身子挺直。达凤想:“我的腰都还没有弯呢。”她不甘心在枫树上吊死。 达凤打算去跳崖;达凤来到了悬崖上。崖石白生生,达凤的脸蛋白生生。达凤想:“我的脸还没长皱纹呢。”达凤不甘心跳崖。 达凤打算去投河;她来到河边。河水清莹莹,达凤的眼睛清莹莹。达凤想:“我的眼珠还没有变黄呢。”达凤不甘心投河。 达凤没有死。达凤回家了。达凤的婆婆已经在厢房上吊死了。 达凤在自家的玉米地里埋葬了婆婆,也埋葬了蚕虫。她把蚕虫和婆婆埋在了一起。 达凤开始一个人过日子了。一个人的日子真孤单啊。到了晚上,达凤一个人守着清灯,看着墙上的蜘蛛在结网,听窗外的雨打芭蕉,达凤觉得日子像孤坟一样漫长。 有时,她会想:“要是有个孩子就好了,有了孩子就不会孤单了。”白天,达凤到山上挖野菜的时候,蝴蝶总会陪伴在她的身边。达凤对蝴蝶说:“你呀,你对我再好,也不如我的孩子对我好。白天你可以陪我,一到晚上,你就躲到树林里睡觉去了。你要是能帮我生个孩子就好了。”蝴蝶听了,生气地飞走了。 达凤到树林里采菌子,画眉在树上冲她唱歌。达凤对画眉说:“你呀,你对我再好,也不如我的孩子对我好。白天,你对我唱歌,一到夜晚,你就躲到树林里睡觉去了。你要是能帮我生个孩子就好了。”画眉听了,生气地飞走了。 有一天,达凤看到婆婆的坟堆上长出了几棵玉米。她把玉米掰回家,煮熟吃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吃了这几颗玉米之后没多久,竟然怀孕了。 从此,达凤的生活里有了希望,达凤的日子里有了等待。她想:“等孩子生下来就好了,有了孩子就不再孤单了。” 经过十月怀胎,达凤的孩子终于生下来了,是个女儿。达凤给女儿取名叫阿丹。 阿丹长到三个月时,就会笑了,她的笑声就像知了叫一样; 阿丹长到五个月时,就会在地上爬了,她爬得像耙齿耙地一样; 阿丹长到七个月时,就会跑了,她跑得像麻团在地上滚动一样; 阿丹长到六七岁时,就会坐在门槛上帮母亲绕麻线了; 阿丹长到八九岁时,就会把竹篮挎在手臂上,手拿镰刀到田野里挖野菜了。 阿丹长到了十五六,辫子黑油油,面须细绒绒,前额宽平平,鼻梁正端端,脖子直长长,嘴唇灵巧巧,面额娇润润,腕臂柔纤纤,长腿丰腴腴,裙摆长曳曳,明眸亮熠熠,睫毛翘翩翩。 她的眼睛啊,好似秋夜的皎月;她的风度体态啊,好似坡地的河流;她的说话语气啊,好似原野的云雀。 阿丹的美名传遍四方,经常会有别处寨子的人跑来看阿丹姑娘。他们用竹筒装着一天的米饭,走过弯弯的山路,来到阿丹的屋场;等到夜晚他们打着火把离去时,空竹筒在阿丹的屋场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离去的人们这样歌唱他们所见到的阿丹: 人们站在屋檐下, 看着阿丹洗头发; 头发黑油油, 颈根白生生, 脸儿像鸭蛋, 比鲜花还好看。 人们站在枫树下, 看阿丹挽花裙。 花裙挽到了膝盖上, 露出的长腿白银银。 人们站在山坡下, 看着阿丹挖野菜; 她颈上的银项圈, 像火一样发亮。 人们站在柳树下, 看着阿丹把水挑; 扁担闪悠悠, 花带飘呀飘, 她的身材呀, 像竹子一样苗条。 人们站在角楼下, 看着阿丹猛击鼓; 手臂上的银镯子, 像两条银龙在飞舞。 …… 一支花凋谢了, 另一支花又接着开放。 夜郎国的故事啊, 一个接着一个讲, 就像昨夜的月亮在西方落下, 今晚的月亮又要升起在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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