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盘棋(散文) 这一辈子与父亲下过的象棋屈指可数。 历史的记忆,那是在十年动乱时期。因为全家都不是这派那派,闲着无聊,这才想起与父亲下棋。那时,我的棋很臭,充其量是中学水平。而父亲,则是师范教师,是老师的老师。 为了鼓励我的兴趣,父亲总是让我一只“车”或是一匹“马”,并优先让我先下棋子。 尽管如此,所谓“劣势”的父亲的棋阵,也还是不断创造辉煌,直到把我的“车”、“马”、“炮”、“卒”剿得所剩无几。 父亲很有耐心,下棋到了最后阶段,他也同意我“悔”,就是说,我走的棋,可以悔过重走。其实无论我怎么悔,我的棋早已大病严重,无可救药。这在我认为是“友谊第一”。尽管如此,我的棋也无大的长进,依然是下一盘输一盘。 只记得父亲下棋的格式和步骤,总是先动“马”,然后上“炮”,形成“连环炮”,而我也跟着他的步骤。当然,跟他走,总归是迟到一步,所以被动,所以最后成败局,因为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以后随着插队、返城招工,有了工作,又有了小家庭,与父亲下棋的机会少之又少。记得父亲退休后,我怕他难以打发时间,我买了动物棋送给他,还为他装了电脑。可他依然发挥余热,在职工夜校兼教语文和数学。他的老有所为的作风,成为我学习的楷模。 这便冷落了我送给他的动物棋,冷落了我为他装的电脑。 父亲积极的养老生活方式,为他保持了健康的心理空间,基本上没有大病。即使小病,也积极治疗。因为工作忙,我周日总会抽出时间去看望二老,陪他们说说话,顺便把我在报纸上发表的文章带给他们看看。因为时间很短,所以更无机会与父亲下棋了。 那是父亲离开人世的前三天,我去看他,他因为衰老有点喘。住了一段时间的医院,医生说是衰老,住院也无效,于是回家静养。 那一天,父亲突然提出要和我下一盘棋,我立马同意,拿出棋盘。 父亲精神依旧,尽管一天只吃几口,人已经瘦了很多。他从床上爬起来,很利索地坐到桌子边,熟练地排起了棋阵。这一盘棋,双方都没有让棋子,势当力敌,双方力量均衡。 出于礼貌,我让父亲先出棋子。他先是跳马,然后上炮,当头炮也确实利害。应该说,在半个小时的对棋中,父亲的思维还是敏捷的,但后来,父亲开始有点喘了,思维也迟缓了。 必竟是近九十的老人了,下到最后,父亲意外地输了,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尤其现在,每每想到此,内心愧疚不已。是的,我忘记了“友谊第一”,我忘记了给父亲最后一次赢的快乐,我是否太无情了?这可是我与父亲下过的最后一盘棋。 我相信若干年后,在另外一个世界,我还会与父亲见面。 我的内心很矛盾,如果最后一盘棋仍然是父亲赢,他是否会批评我一辈子下棋没有长进? 如果最后一盘棋是我赢,我是否对老者太无情,让他忍受失败的苦恼,老者必竟是弱势群体。 我期待着,在另一个世界,还会与父亲下棋,他是父亲,我是儿子,他是老师,我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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