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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 书——童年的故事之七
一日无事，读鲁迅先生的小说《孔乙已》，当看到孔乙已“窃书还算偷吗？”这句话时，不禁想起自已偷书的一段往事来。 那是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是在一个中、小学合办的学校。比我高一级的初一年级有个叫大林的同学，也是个书迷。他的书包里常有些用旧报纸包裹着的大部头的小说书。因为都爱书，所以我俩格外地气味相投，我从他那儿借看了不少在当时被视为“毒草”的书，象《三国演艺》、《水浒传》、《红岩》等都从他那借阅的。我很纳闷他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书，每次问他，他总是诡谲地一笑，不愿说明。 有一天，他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角落，悄声对我说：“河边那片空地上今下午要销毁禁书，咱们去搞几本，敢不敢？” 我心里有些发毛：“不敢！被人抓住怎办？” “没事！咱们趁他们没开始前，偷几本。”大林满不在地说。我一听说要偷，更害怕。他又说：“不怕，偷书无罪！” 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轰烈之际。记得街上经常发生人们佩带的毛主席像章被人明目张胆抢夺而去的事，抢人者还高喊：“抢章无罪，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可是偷书无罪却从未听说过。但一想能得到书，再加之大林那信心十足的样，也就平添了一股勇气。我俩约好在最后一节自习课开溜。 当我们赶到到河边，已经迟了。看到的是一幕令人吃惊的景象：一本本厚书堆积如山，一些戴着红袖章的人正在往书上浇汽油，很快就点火了，一时烟雾弥漫，烈焰汹涌，那些书在火舌的 噬下，卷曲着，呻吟着，纸灰飞扬，我好心疼！突然，大林拉了我一把便已冲了上去，从火堆里抢了两本还未燃着的书，回头就跑。但没跑多远就被揪住了。我的心一下悬了起来，扑扑直跳，但那人只是吓唬大林几句，夺过书扔回火堆。大林几次还要扑上去都被挡住了。我觉得他真象个英雄，同时也为自已的怯懦而羞愧。 尽管这次“偷”变成了抢，而且失败了。但经历了这次“火的 礼”， 我也坚信“偷书无罪”，心里不仅坦然而且勇敢起来。此后不久，我们终于“偷”成功了。 学校图书馆有一间是封存“禁书”的。我无意中发现那间屋子的后窗的铁丝网的右下角好象被人搞开过，不经意是很难看出来。窗玻璃已被砸碎，象我这样的小人就可以钻进去。当我神秘地告诉大林时，不想他裂嘴一笑，告诉我那就是他干的。我这才明白他的书原来都是从这“偷”来的。 当天晚上，我俩就采取了行动。两个人配合效果显著多了。一次收获就够我们享用好常一段时间。此后又“偷”了几次，直到那后窗被彻底封死才罢休。“偷”来的书都放在大林家放杂物的小屋里，因为“战果”丰硕，目标较大，所以我们开始很小心。学校里已发现书库被盗，紧锣密鼓地调查了一阵子。风声一过，我们就有些忪懈，偶尔大意也会把书带到学校，甚至不小心在几个要好的同学面前露了风。终有一次，因一本书看到节骨眼上割舍不下，上课时拿出来偷看，被老师发现了！书没收事小，糟糕的是老师发现那书上有学校的印章，立即质问书从那来，我还想撒谎、抵赖，但一个平时曾和我借书而我没给的同学当场揭发，而且还揭发了大林。 学校的这桩悬案破了，我和大林也就噩运降临了。我们被当成坏典型站了全校大会挨批，然后没完没了地写检查。我们成了“贼”，同学们无人敢和我们说话。而大林就更惨了，因为他父亲有历史问题，就被开除了！我虽幸免，但也因为“偷书”的历史问题，初中毕业后，就被剥夺了上学的权利，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那年我仅十四岁。 二十多年后，我和大林在旅途的列车上不期而遇。两个童年的好朋友说了一路的话，却唯独没提那段“偷”书的往事。不是忘却，而是铭刻太深！我们心照不宣，都不想揭起心灵的伤疤，破坏我们相逢的愉快。 现在想来，当初我们仅仅是因为要看书而没有书看，去偷了那些本是精神食粮的“毒草”。但那个年代，没人能原谅我们的年幼无知，给两颗稚嫩的心灵烙下一生都不能消除的伤痕。看来孔乙已先生的话显然是错的，窃书也是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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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2 09:5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