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22-6-27 12:44:32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老农 于 2022-6-27 12:47 编辑
三、变:从两仪到无穷
如果说打开是阳,闭合是阴,那么,中国过往的历史就在这八个字中循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是打开,合是闭合)。无论分合,万变不离其宗。这个“宗”就是天。古人也相信:天不变,道亦不变。
自秦始皇起,这个天就被理解为大一统的秩序,其中有一个坚固的内核。秦始皇以为这个内核就是自己的家族,可以从一世、二世,直至万世。事实证明,这个内核的确存在,但绝非某个家族,而是道。
秦以后的早期儒家,包括早期道家,以为这个道会体现为五行的生克变化,主宰着天和天下的秩序。就连东汉末年造反的黄巾军,也要主张: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木的主宰周期已完,土的主宰周期开启)。显然,那时的文化思考是闭合在五行体系里,拔不出脚了。这表明,无论阴阳,其实都成了阴,没有了阳,那就不合道了。随后的三国、两晋都气数不长,根子应该就在此。
东汉在文化上出现了一个重要的转机,那就是佛教的引入。
由此,五行体系被“空无思想”刷新了,一个全新的文化格局被打开了。
佛教盛行之前,文人的命运只能受政治的拨弄,好容易出了个陶渊明,在酒杯中寻找桃花源,在山水间,寻求生命的安宁。至于其他人,要么在穷奢极侈中找寻刺激,要么在怪诞孤僻中自我安慰。这也是文化的闭合造成的人性困境。
佛教的“空无思想”将人们习惯的思维定势完全打破,以虚无否定一切,可谓兜底一击。由此中国开启了全新的文化探索。唐僧取经就发生在这个探索过程中。至禅宗出现,中国文化的天被再次安排妥当,阴阳平衡——道可道。当然,在此之前的政治实践已经领先一步,开放(打开)已是自然而然的现实——胡人都能担当地方大员,可见唐人的文化自信有多么强大。
这时的道,阳是开放,是不拘一格;阴是自主,是为我所用。如此,万物皆备于我(当然,这其中的封闭性也是日后动乱的祸根——安禄山能割据坐大,正是封闭性在地方上的体现。包括后来的藩镇割据——总之,儒家的封闭性是其思想大本营)。
抛开政治的演绎,单纯看文化的新局。我们能看到,佛教为中国人开放了人性发展的巨大可能性,让更多的人可以尝到人性正果的味道。这对于这些幸运人士无疑是一种彻底的解放,也就难怪唐僧能以誓死之心,不惧千难万险,征服万里关山,取回文化的宝藏。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也。与此相比,人生现实命运的变换,不过是过眼云烟,梦幻泡影。“黄粱一梦”的故事出现在这个阶段,一点都不奇怪。这意味着——文人乃至所有人都不再是现实命运的奴隶了,而且,在终极意义上,也不再是自我的奴隶了——终极的解放是可以实现的。
从此,自我就成了一种工具性的存在,肉身也可以被视为一个容器——皮囊,安放的是人性的本质。人只有充分认清这个本质,才能不再迷失于各种诱惑和变化,迷失于对自我的执着(我执),始终与道同行,得到生命的本真。比如,在佛教中,佛与菩萨都有许多法相。这一个个法相就是一个个临时“自我”,专门针对凡人的“我执”,以随机开启凡人的心智,令其觉醒,颇有一人一方,辨证施治的意思。
发展到后来,人们对“自我”的多样性也有所觉悟,并体现为文化上的多样化创造——多神论的体系化编创(比如道教神谱中有三位天尊、四大天王、28星宿……;佛教有诸多佛祖、四大菩萨、八大金刚、108罗汉……),进而演变为民间小团体的多样性聚合,最典型的莫过于“梁山一百单八将”的创造。所谓“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莫非对多样性一体的生动演绎,透射出的是“自我”的无穷可能性,以及不执着于单一价值、僵化教条、封闭自我的开放和活泼生机。
《西游记》中孙悟空喜欢“多里捞摸”,要学“七十二变”;猪八戒则有“天罡数三十六变”,隐喻的也是自我的丰富多样。而沙僧却不能变化,隐喻的则是人性本质的不变性(“车迟国”中沙僧也变化过一次,应属于作者早期创作的痕迹,被作者自己保留了下来)。
正是这样的文化格局,让人们获得了极大的人性解放,能有效开发、释放生命、人性的无尽潜能,创造无限丰富的中华文化,焕发出强大生机、活力。
与此相伴的,则依旧是儒家保守、固化的价值范式:光宗耀祖、荣华富贵。今天的精致利己主义者身上依然遗传着这个文化老怪的顽固基因。为此,他们可以出卖诸多更有价值和意义的文明基石:人民、国家、主权、信仰、原则、人格、道德、规则。可见这种落后价值对集体的危害性丝毫不容小视。而这种顽固基因的本质还是自我和我执。对这样的人,自我不是人性本质的通道和工具,而是相反——人性本质倒是自我的工具。若是连本质都成了工具,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出卖和售出的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