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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 羊——知青岁月之二 小时候，很喜欢看《鸡毛信》这部电影。主人公海娃赶着羊群给八路军送重要的“鸡毛信”，和日本鬼子斗智斗勇的故事，曾让我十分羡慕，甚至对放羊也特感兴趣。没想到，若干年后我竟然真当了放羊娃，但却是很不情愿，一点兴趣也没有，甚至还哭鼻子了。 那是在农村插队后不久的事。我们到农村的第三天，就开始参加生产劳动。一大早出工前先到村口大路边集中等候队长派活。这是一块向阳的地方，人们陆续前来。这时是大家闲聊瞎扯甚至打情骂俏的时间，也是一天最让大家快乐的时候。队长一派活，便四散而去。 我第一次被分派修整地楞。派活时，小队长还犹豫了一阵子。我觉得他看我时一脸不屑的样子。他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长的猴头鼠眼，脾气不好，一天都看不到他的笑脸。大家私下里都喊他“猴队长”。到了地界，每人负责一段。“猴队长”给我们几个插队的说了一些要求，便两手背抄着铁锨到处指手划脚去了。我毕竟年幼，手里的铁锨把子还高我半个头。干活时，即使用脚踩也铲不了多少土。直到中午收工都没干完，还累得满头大汗。是村里的一个大哥过来帮我做完。 第二天，“猴队长”给我派了较轻的活。让我跟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去平地。平地是将每畦地里高的地方的土铲撒到低的地方，这活不费力气，但要有眼力，是个“技术”活，我还是干不好，往往不是把铲的土撒到另一个高处，就是不会把土撒开，被“猴队长”过来训了几回。我不敢吱声，可心里很不服气。几个老人看不过眼，把猴队长责备了几句，他鼻子哼了哼，不屑地看了我一眼走了。一位老人看我满脸不高兴，过来手把手教我如何使用铁锨，如何看地的高低。还说了一句让我终生受益的话：“知法不知窍，若得神鬼笑。干任何活要掌握窍门，才能干得又快又好 ！” 第三天早上派工时，“猴队长”瞪着眼睛冲我说：“你甚也干球不了，今跟老支书放羊去！”我一听就急了，又不敢争辩，当时就哭着跑回了屋。只听猴队长还咋呼：“哭个屁！我看你连羊也放不了！” 我跑回院子，蹲在门口，委屈地哭个不停。老支书很快跟了进来。老支书已有七十出头，原是大队支书，年龄大了让给年轻人干，但大家仍习惯喊他老支书。他摸着我的头，笑着说：“娃娃，不要哭了！你还小，地里的活干不了，队长让你放羊也是好意呵。”他见我一声不应只管哭，便又说：“如果你实在不愿放羊，我明给队长说上一声。但今你要跟我走！”说着把一把镶着细长木柄的小铁铲递给我。我一听，马上不哭了，站起身接过小铲，跟着老支书去放羊。 我们小队的羊群约有四十来只。老支书在前领路，让我跟在羊群最后照看，有离群的羊就赶回来。我们沿着那条小溪走进去，然后拐入一个沙湾，翻过几座沙丘，看到一汪碧水，当地人叫“海子”。水边长满灌木和水草，羊群不用招呼就欢快地涌向水边。我一到这也马上高兴起来，跑到水边，毕竟是小孩子，满肚子的委屈也早烟消云散了。老支书独自坐在一丛沙柳边抽着旱烟。 我玩了一会，便没劲了。毕竟一个人，没多大意思。这时听老支书喊到：“快！把羊拦回来。”我扭头一看，有几羊竟要跑出沙湾。便起身去追。又被老支书喊住。我奇怪地回头看他，他已走到我跟前，从我手里拿过小铁铲，在沙地铲了一铲沙土，双手一扬，那沙块不偏不倚地打到羊身上，那羊竟然象听到命令似的，立即返转回来。老支书见我一脸惊奇，笑笑说：“你要追，它更会跑，累死你也赶不回来。”我兴奋地接过小铲，学着做起来，但既扔不多远，又毫无准头。老支书又教我要领，并说：“任何事，只要用心掌握了技巧，就不难。”于是我便一心一意地练习起来。觉得很有意思。没多久就能操作自如。 到了饭时，老支书喊我一起吃。放羊中午是不能回家的，出来时老支书就带着午饭。吃饭时，我问他一个人平时放羊是不是很孤单，他淡淡地说：”习惯了。“又笑着问我：”你不愿放羊，是怕孤单？“ 我点点头说：”我不愿和大家分开。“ 老支书感叹道：”是啊！孤单很不好受。但不光是放羊才会孤单，人一辈子常会有孤单的时候，你必须学会忍受，要耐得寂寞。”当时我对这话并没在意，可在以后的人生过程中，却有好多次让我深切地感受到老支书这句话的深意。 太阳快要从沙丘上落下去时，我和老支书赶着羊群回村了。回来后，我们知青组长告诉我，今天大队专为此事商量了一回，说让我放羊还得准备午饭，这会给我们知青组带来麻烦，以后就不用放羊了。从此，我就回队劳动了。但给我评得工分却按照妇女的最高分，每天6.8分。“猴队长”派工时也一般都让我跟妇女们一块干。我也不在意，我知道，要让别人另眼相看，就得好好劳动，不怕吃苦。也没多久，我凭一股子心劲，用心琢磨干活的“窍门”，很快就能胜任地干活，除了耕地、抓粪类的技术和重体力活外，其他农活干的又快又好。而我的吃苦精神，更是获得了广大贫下中农的交口称赞。到秋收时，队里将我的工分增加成9分（最高10分），算是对我的特别奖励。 虽然只是放了一天的羊，但这件事却一生都不曾忘怀。因为这是我离家走入社会的第一次真实的生活感受。我感受到了别人能做的你却做不了时的那种焦急、羞愧又无奈的心境，更感受到了被人瞧不起甚至训斥的屈辱，也还感受到受到别人帮助时的那份感激之情，让我懂得做人要有助人为乐的精神。而更为重要的是，在这几天里，我懂得了做事一定要用心，要善于揣摩“窍门”。这一点使我受益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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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30 09: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