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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即将转入中秋的周未,我和妻子乘车去海陵岛旅游。
车到十里银滩,放眼远望,银色的月亮正从海里爬上来,浑身是水,悬在夜空和海水之间,如珍珠含于半启开的蚌中。海上帆影寥寥,想渔民应该收网归去,唯留下一片空阔浩瀚的海水,于烟霭蒙蒙中,往天尽头铺开。在沁凉的秋风里,海水皱了平,平了皱,波光熠熠。
慢慢的,那月光里像是掺进了越来越多的银色元素,仿佛获得了某种威力,逼射着海面,千万道银光似千万枚银针合谋在海上辟出一款银光大道。我震撼于海水里的银光。那是褪去热闹之后的灿烂,是蓬勃之后的大寂,是消亡之后的又一次隆重新生!
一片一片的丛林月亮照着,一摊一摊的树影汪汪如泼墨。池塘、小溪、田野,很多地方都亮闪闪的。农家的屋顶,近处的道路,都笼在一片纷纷扬扬的银色里。抬头望中天,繁星点点,像千万盏孔明灯,又像一眨一眨暗送秋波的明眸,熠熠生辉。十万光明就这样洒下人间处处,却又这样无声无息。我心里有无边的欢喜和宁静,可是说不出来,仿佛置身在一个充满爱与安宁的美好世界里,一个幸福可以绵延到地老天荒的童话里。
我和妻坐在凉沁沁的沙滩上,把双脚浸入凉爽的沙中,听任海水柔柔地酥酥地拂过我们的脚趾,掠过我们的脚背。我脚跟前的一片茅草,像训练有素的舞蹈演员,齐齐地,朝着一边弯下柔软的腰肢去,轻歌曼舞。洁白的海鸟,在茅草丛中出入,一会儿冲上蓝天,一会儿俯冲入地,像有意在炫耀它们飞行的技巧。我为海鸟感到幸运,真好,有这么一大片安静美丽的天地,供它们憩息、安居。偶尔一艘轮船载着渔火从远处飘来,在静谧的大海中,显得格外耀眼璀璨;昆虫悠哉游哉地靠在树枝上吟唱,给宁静的夜幕增添一抹神秘……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让我渐渐地融入到海的怀抱,感受全身心的畅快与温馨。
妻终于经受不住海水的诱惑,小心翼翼地走下沙滩,慢慢地走进海水中,她掬起水轻轻地拍着手的关节,掬起水拍拍胸口,慢条斯理地做着海泳的准备。在月光的映照下,妻的身体渐渐地融进水里。不知是海水太凉,还是她不忍心打破海水的平静,妻融进水里的速度很慢。她缓缓地向前,水漫过妻的腿,漫过了妻的腰,妻身上的衣服缓缓地鼓起,在水中绽放成一朵花,一朵月光下的荷花。
这时,凉风习习。夜风仿佛一块凉爽的的轻纱,滑过妻的肌肤。温柔的海水,像露水濡湿的丝绸,缠绕着妻子。妻向大海弯下了腰,头向前倾,飞旋的黑发瀑布似地流泻到水光上。黑发是快乐的,它和妻一样渴望着海水的滋润,在妻双手的摆动中,长长的黑发在海水里欢快自由地手舞足蹈起来。
月光静静地倾泻下来,落在海上,落在沙滩上,落在妻和我的头上,肩膀上,滚到海陵的每一个旮旯里……我看到妻是那样的快乐,像小孩子般玩起水来,她用手撩起清凉的水浇到自己的脸上,海水便顺着妻子的脖颈向下流,流经平坦的腹部,流向结实的小腿,最后滚落到海水中去,就像一条欢唱奔腾的小溪;妻“咯咯”地笑着,她的笑声和她头上的月色一样动听迷人,就像妻向夜空撩起的清清的海水,月光下,珍珠一样闪着光芒,在月光里,在海上欢快地奔跑跳动着。
突然,“我并没有醉,我只是心儿碎……”的歌声把我从海陵的月色中拖回来。原来是马路对面的客人一边享受着海边大排档的海鲜大餐,一边对酒当歌。有个年轻人边唱歌边狼吞虎咽地啃着一只炭烧大虾,那神态,仿佛他身上的所有味觉,细微至每一个毛孔都被彻底打开,让他尽情地享受着这味觉的盛宴,他的演示,给我以听觉、嗅觉、视觉的全面冲击,让一直闹着减肥的我,面对这大海馈赠给人类的珍馐佳肴,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食欲,便急不可待地叫服务员给我们两个座位,不顾一切地加入到“吃货”的行列,没有想到,海边拥挤嘈杂的大排档,竟在海陵的月色里演绎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美食节”。
月亮渐渐地升起来了,又白又胖,挂在蓝汪汪的天上,像一位少女轻轻揭开了脸上神秘的面纱,露出美丽、丰满的脸庞,不知怎的,那双迷人的眼睛,我觉得特别大,特别圆,特别亮。她倚着深邃的天空,透过云幔的窗口,温柔地微笑着,那清丽的目光深情地凝视着我们这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们,并把她那温柔的清晖尽情地撒下,让我们陶醉在月光柔美的清晖里,悄悄诉说无限的感激。
告别了十里银滩,我们忽而驱车奔驰在公路上,忽而弃车踯躅在海陵岛红树林国家湿地公园,辗转在马尾岛的羊肠小道上……尽管有的路段四野一片静寂,但月光却始终陪伴在我们身边,随着我们脚下的车轮缓缓地流淌,并把她最灿烂、最绚丽多彩的光芒洒下,将整个海陵岛银装素裹。
多么迷人的月夜,它是那么圆,那么美,并骄傲地展示在我的面前,把我那浮躁的心湖激荡,旅途的疲惫,人前藏不住的那些慌乱与卑微,都在这月光里消融不见。我莫名地兴奋着,不由自主地亮开了喉咙:“天上云追月,地下风吹柳,月亮走我也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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