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落榜后,陆七爷心里很是压抑。那最后一题要求做诗,他硬是想不通,自己比别人差在了哪。 “七爷,你的诗写的怎么样啦?”邻乡的学童对他嘲笑道。 “去去去,你个小孩懂什么?”陆七爷回道。 “我可会背四书五经呢。不像某些人,还是高中生呢,考场糊乱作着……” 学童不依不饶。 “嘿,你这小孩!”陆七爷心里很不是滋味,但终究辩不过,于是便渐渐离去。 回到家里,看着老爷坐在高堂之上,手持皮带,母亲附在一旁。陆七爷:“爸,我回来了。” “你还有脸回来?”老爷嗔怒,欲起身来给七爷一耳光。母亲在一旁说道:“老爷子,息怒啊。阿七,你这次太糊涂了,隔壁家刘大傻都考中了江城国学,你的好兄弟,张方水,都考中京师国学了。而你,唉……你这啥……就落榜了呢?” “你这个逆子!你让我这老脸往哪儿搁!”老爷终究是忍不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陆七爷脸上。这一记耳光彻底打醒了他,他发誓,自己一定要写出全国最好的诗。 当大伙还在为录取而狂欢的时候,他收拾了点行李,离开了朗城。 “少年享乐老来愁,愁到白头,愁到白头……”陆七爷念着新写的诗,却又觉得过于庸俗,但又不知为何。于是对邻村学童询问。 “你这是不是抄的辛大人的词吗?抄袭这事也能做出来,怪不得会落榜,唉。”学童阴阳怪气的说道。七爷恍然大悟,于是辞别了学童,向着兰城去了。 十多年后,陆七爷的诗写的很好了,但他从来不给别人看,也许是觉得自己写的还没有境界,又或者是害怕再次被人们嘲笑。他只是做个隐士,一个自己写诗,自己品诗的隐士。 那年南城灾祸不断,他为此被迫离开南城,前往桉山。在那桉山之上,有一亭名为清水亭。陆七爷再此整顿,却不料等来了一位熟人。 “哟!阿七!”那人真是张方水。原来张方水在京师国学毕业后,便被国家任用,封他为桉山总督,让他前往桉山一带。陆七爷一见是张方水,于是便要上前拥抱,却被方水的侍卫拦下。 “啊对,你现在是总督大人了。”陆七爷卑微的微笑着。 “唉,功名于朋友而言,不算什么。左正(侍卫),去拿美酒来!”张方水一声令下,左正便拿来美酒。二人对坐在清水亭中,观美景,赏美酒。 “听闻你这些年一直漂泊在外,没有正经工作,不如来我这上班。”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 “那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这些年,我在写诗……”又干了一杯。 “哦?写诗?不知你现在诗景如何?” “一般般,就比以前强了一点。”七爷已经醉了。 “那,你不妨现作一首,助助兴?” “好!——” “一壶美酒结朋友, 一片绿叶挂鞍山。 千载友谊不可忘, 只愿重逢此山中。” “嗯!好诗,来人,将此诗刻于清水亭柱!”方水说罢,陆七爷便醉倒了。左正等人将诗刻在了亭柱上,张总督酒尽,便扶着陆七爷回张府了。 陆七爷一觉醒来,却见自己躺在席梦思之上。正疑惑之际,张方水进门来。 “阿七,你醒了?” “发生了什么?” “阿七!我将那诗赠给皇上。皇上酷爱诗文,给了你三天期限,让你写一首绝世无双的诗来。”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这是给你找机会啊!” “我不写!” “这可不行,皇上已下令,好,则赏千金,不好,则是欺君上,按律当斩!” “你!” “我信你的诗。” 陆七爷没有想到,张方水会为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赌诗,赢了,为钱财;输了,送上命。何况这么多年来,他并没有找到那个诗境,他还没有做好写出那首诗的准备。但是他的确看到了这个人——张方水。 “百里、花、宫阙……”他独自一人坐在窗头,已是深夜。他望着明月,“今日是十三,那么说,我死的那天就是十五了。”桉山都城的灯火已经熄灭,张方水带着陆七爷连夜赶往京城。 “还有两天,你写的如何了?”张方水问陆七爷。陆七爷不回答。他的面色憔悴,双目无神,一声不吭。 到达京城,已是第二日中午,他们去全聚福吃烤鸭,可七爷哪里吃得下?他在想,怎样给自己的人生写最后一首诗。时间一点一滴逝去,也是第三日。陆七爷立好遗书,予信使寄往朗城。随后整好衣冠,便与张方水前往王宫。 至书吏立口述,然后传书至大殿之上,王与众臣共赏。 “花言巧语不辩,人间疾苦未识。 愁到满头花发,怅到夜更难眠。 百里苦道恨己,一声梦里寻她。 不得,为谁过?空恨己。 百川东流到海,岁月流逝如川。 不知天上宫阙,能否纳我一人。 以避人间疾苦,忘却阴阳哀思。 不得,为谁过?空恨己。” 王道:“好诗!赏!”一文官大臣却说到:“陛下请慢,此诗甚好,但未免过于庸俗。” “何出此言?” “'梦里寻她',此乃男女之情,其诗开头,乃是抱怨之意……”大臣一一道来,“故臣认为,此乃庸俗之诗,不足以赏。” “陛下,臣服议。写如此之诗者,应斩。”另一文官狠狠地说道。 “对!对!对!”全朝喧哗。 “众卿所言即是。如此污俗之诗还称以为绝世无双,当斩。李公公(宦官)拟旨下令,将犯人陆七爷,斩!” “是!” …… 刑场之上,陆七爷笑了。他早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庸俗”这个词,他已经背负了几十年,到头来,仍没有弃下。来看刑的人众多,他们将见证这个诗人的离逝。 已是刑时,陆七爷仰天大笑: “风雨兮兮行路难,只因困苦泪沾襟。 莫使众人皆笑我,必挥玉龙斩阎罗。” 说罢,刽子手手起刀落。天空下起雨来,冲淡了他的鲜血…… 王:“好一个'斩阎罗'!” 众臣:“好诗,当赏!” 王:“李公公,拟旨,追封陆七爷为三品诗吏。并将此诗载入史册。” 李公公:“是。但是皇上,此诗又好在哪呢?” 王犹豫:“众爱卿,谁都懂了?” 众臣不语。 王又道:“我明白了。” (只有诗人自己才能读懂自己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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