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在寒假期间,我们整天在一起玩耍说笑打闹。虽然大小男孩女孩才十几个人,可这给我年少的生命增添了许多活力和乐趣。由于孩子们多了起来,小妹便统一搬到了女生的房间去住了。这时我还不会主动到老人房间窜门的,孙德因嫌我们小在我们面前装装老大而不和我们这些后来的“晚辈”们一起玩的。因我与德子常在一起玩,就连做点坏事也都会支着他去干。一天,下午开饭时正赶上吃一种叫窝头的主食,我不想吃就让他把那个窝头扔到了走廊当中,结果被工作人员发现后问起了这件事,好玩的是他把我给供了出来,这让阿姨叔叔们觉得我这个残疾孩子是个吃饱饭就会忘本的人。为此一些护理员对我的关系有些冷淡了起来。 主要是平时百分之八十的细粮把我这个孩子的嘴吃得有些高口味了,不会懂什么浪费粮食是犯罪这么一说的。因我在家时玉米面在我妈哪不是这么个吃法,当时一吃到窝头这种死面的干粮是不太习惯的。等你一步步长大后就会知道这世上任何食物都会有它们特有的味道,都要吃上一些才能让知道这也是我们饮食文化的一种。记得那时院里还有自制的朝鲜菜,可我好像没吃过几回,更多的是我们那一缸缸普遍食用的酸菜。 这里比380公里以外那个家乡小镇要冷了许多,我那双瘦弱的腿上有些了点点的冻疮,并在接下来三年都是如此。我们所带来的行李都没有用得上,为了房间的整洁它们都被放进了库房。我在行李当中挑选出一些用不上的棉制品,亲手把它缝制成一双我还能穿的棉袜子。有了它的保护我的脚到较远的室外厕所回来后不再那么红肿了。大多时候去厕所都是我同室的图布大哥背我去的。可我这也不能总是让人家来回的背着出行不是,所以我双手上穿着鞋子自己去后院那个室外距后门有20多米的厕所。在那些寒冷的冬天里,去大便一次最少也得花上20分钟,回到温暖的室内也得缓上一阵子,下肢才会感到正常了过来——一个少年的心性对眼前所受到的苦被自己视为理所当然的事。当时整个院里也没有一个轮椅——就是有,室外的泥土路也是很难走的。 这里冬天的寒冷对人们的威胁是场较大的灾难,一不留神你觉得在室外没发生什么的时候有可能就会让你回到室内感到些身体某个部位痒痛起来,尤其的耳朵是最容易受伤。我们因没有室内厕所夜里大便只能到室外去,所以夜里通往室外的门是不上锁的,我们小孩一个个到外面是快去快回,对自身造不成什么伤害。可有一天早晨4点多一个头脑稍微有些迟钝的老头到室外厕所去了半天没回来,那个值班的就到室外寻找时见那个老人正在围着这栋房子转着圈找门呢。等值班员把他领到室内时,没有戴手套的他的一只手被冻成了重伤,时间只是一个多点的时间。 从那以后我们住的这栋房子到晚上9点半就会把前后门都上了锁,有紧急情况到室外必须现把值班室的门敲门开再开通往室外的门。那时真冷! 80用双手走路的我周围的人对我是很照顾的,如打饭、打水等。而我们所用的饭碗当时是公用的,瓷碗的破损率是很高的。平时也没什么娱乐又年轻的炊事员们在电视中看到这些碗可用来打击出很多的音乐,便也把它们摆放在桌面上,依次调整碗中的水后,用木筷子有模有样般乒乒乓乓地演奏了起来,哄得我们这些小孩子也跟着笑语连连。 “刘主任,今天从粮店回来又吃了多少饭?是不是今天有些吃多了?别人可都能看到的。你自己说说吧。”我坐在走廊的一个一米二左右的大木箱上看到一个披着脏兮兮大棉袄的、近60岁而满脸皱纹的人。他左手端着一个大号又有些茶垢的茶缸,右手拿着一支旱烟锅子,顺着对面说话的方向慢慢沉稳回道:“我只吃了一个馒头,一碗酸菜。”说完便把烟袋锅往他曲回的鞋跟上连着磕了几下,就一声不吭地转身进到了他的房间。 我当时真把他当成了主任,而事后才知道他也是院内养老人员,只是比常人缺了些心眼,平时帮助院里的工作者赶马车去到外面采购些物品,或干些杂活,只要别人一说他吃胖了会被当猪宰了,而一想到这些他会几顿不去吃饭的。 而在我面前的那几个大木箱内装着馒头机、和面机和洗衣机等,后来只有洗衣机派上了用场,其它用得不是太好用,或是人为的操作不当而被放弃成了废品。其实这样浪费在同样机构内是极其普遍现象。那时虽然国家很穷,可不时都在为我们投入着较大的生活成本。 单调的日子在我们童真的眼前飞逝,80年很快就被81年的无声到来所取代。因室内没有日历可看,阳历的1月1 日在没有任何变化中就过去了,并转眼到了我们在家时过的最重要的节日:春节,大年到了。可大年三十那天这里是没有任何动静,就连一天两顿晚饭也不知是院里那根筋抽错了,竟然安排了名叫玉米窝头的主食,菜照常。其实平时是百分之八十的细粮,主为面食,虽然菜仍是老三样,但并不是难吃。这个春节,孤儿们的一些亲属没有接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回去过年。可能是刚入院怕影响到孩子们的生活,或因当时亲属家也都不算富裕。 没有迎春的春联,没有花花绿绿的鞭炮,没有人组织活动,没有我们小孩喜欢的糖果及水果,也没有一盏灯在这么一长溜的房子外为我们照亮刚刚进入到这个“家”的心底,更别说是能得到几角钱的压岁钱了。 我们十几个孩子吃完这顿“忆苦思甜”的晚饭后便都集聚在2号房间内,有坐在木凳子上的,有坐在床上的,但几乎没人说话,有的是我们较大的这些孩子默默流下的泪水;小妹和一些同龄伙伴在9点左右就睡着了。因为年轻我们几大孩子并没有尽到大哥哥大姐姐们的责任:都是一些心智不成熟的孩子。如果少想着眼前的事,多给比我们小的讲些故事,或举办些活动是会让那个三十过得便有意义些——这些能力当时大孩子们是有的。说些想着未来,克服眼下的话会让小孩子们更会得到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我们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听着远处时断时续的鞭炮声,让我们大部时间会想到那个曾经拥有家的温度现在已经成了消失中的冰冷。这个夜谁也没有守过子时,熬到10点左右就回屋睡觉了。当然这也没有夜半的那顿饺子可吃。大年初一至初五这里才算过年:每日下午有四个菜摆上桌子,然后大家如同小鸡啄米般吃起来。其实在当年住家的条件普遍不是太好,可家里人会把这个节日过好的,毕竟过日子过的是孩子吗。 当时,我们的那个老院长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现在想来他原就是个从军队转业到地方的干部,此时是用领导军队方法来管理着这里的日常生活。可你不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平时的日子都是很少吃窝头的,伙食也能说得过去,只要组织一下完全会把过年的伙食搞好一些的。谁家过年还不吃上一顿饺子,可在这你就没吃着。我到来以前这里的院民在他领导下一直是这么个过年法。我想从我们这回到家一定会有饺子吃的。以后很多时候,这里包出来的饺子远没有家里的好吃: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它内在的味道。再说,这里平时也会用余下的伙食费来买回一些香肠分着吃(虽然只吃上了几次),为什么不能让春节伙食好上一些呢? 政府能给我们安排一个对我们身心负责的大家长一定是我们这些人的福分:当官一地造福一方,反过来就是伤害,或是祸害一方了。在后来也的确证实了我这一观点。 开学的时间到了,大的小的都兴高采烈地背起各色的书包到学校上学去了。上学是我们孩子的工作,上学是我们的希望,只要上学在孩子身上其它的事都不是重要的事情了。我仍没能够有条件上学,小妹要等到下半年才够上学年龄。 院里指派两名具高中水平的护理员阿姨为我们这些孩子们补习功课、监督作业。她们人很和气,只要有问题都能积极给孩子们解答完成。 天气正在慢慢地变暖,冰雪也一点点从这片土地上失去了颜色,一些地貌和建筑也露出了它们的原本就有的样子。这让我有机会用双手套着双鞋到室外看看我的周围了。 五月中旬仍有些轻冷的空气在这片土地上不时游动着,可毕竟可以到室外见见新鲜空气了。 坐在这所西厢房正面的四级台阶上可看那些到东倒西歪的木条栅栏围起的这个大院套,有的地方已经大片倒在近一米高的杂蒿野草当中,院外稀落的人家都能来去自如。整个大院南北方向约200来米,因我们这所房子就有100来米长;院子的东西方向约400米左右,房后是两片菜园子,并有一口深井。南部和东部也集中了许多家属的房子,大多是些低矮的土坯房。在绕着栅栏内种了些榆树,房子西南多一些看似小树林一般。“林子”内的大水沟子里的青蛙的叫声在夏天里躺在床上也能听得见。整个院子的地面都没有硬化,而正门到两个角门的地面全部是刮风时留下的白而细的沙子,一眼看去没有半点人为污染过的纯自然的沙地。 原来我现在住的地方在1958年(后来有人说这个院建于1957年)就是一片没几户人烟的空旷之地,81年时在我们这周围也是没多少人家的。 从正门台阶上可看到百米外主道上那些稀少的车来人往,而正门所对十米处是一间孤独的小土屋,后来知道那是间仓库兼职着太平间,原先里面也是存放自产鞭炮的地方;门右前侧是冬天里倒脏水时筑起较大的一片杂色冰堆,是我们小男孩们滑冰的地方;主房的西南是个草堆连着马棚,后来也成了男孩们一处摔跤挖洞的好去处;而这个院子正北那个大门两侧则是两溜被我们这所新房代替的旧而低矮的、并仍在那伫立的土坯房子,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被我们当成了暂时厕所,因它们比房后那个室外厕所要方便近上一些。 而东北侧,也就是大门北几间旧砖房仍然是办公室所在,院长账务都在那办公,后来也都有成了家属房了。 小伙伴们白天都去上学后留下我们这一侧空空的一排房屋,我一个人在我的床上用军棋摆设起评书中的阵式,幻想着从古战场走出来的英雄人物。有时玩着玩着就会感到了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莫名地会恐怖了起来,抬头从窗户看出去是一片晴朗的蓝天,屋内虽然没有阳光但也很明亮,可能是我听鬼故事听多了的原因。毕竟那时我还年少心智不太成熟,一个人在这无声的空间里内心是非常弱小的,也许这些恐惧感来自我这病弱的身体。 记得我在入院没多久自己就遇到了我以前从来没感觉过的、而是一觉醒来的梦魔。 因刚到院里我住的房间只有小妹和我,而晚上睡觉时有些害怕就让屋当中那盏25度的灯泡一直亮着。冬天的长夜里我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个什么钟点,一时没了困意,就用眼睛看着四周白白的墙壁,最后我把目光集中在我蓝色被子外套上的一个针头大小的一个白点上。也就几秒钟的时间那个白点在我眼前放大了起来,最后把我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而我的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但没感到有任何的恐惧,只是人好像与我所在的真实世界完全隔离了。我本能地挣扎要翻身坐起,可一下子我连人带被子一起落到了床下。这一下让我彻底地清醒了过来,等重新回到床铺上我才感到了一些害怕。我清晰地知道我并没有做恶梦,我当时的眼睛也不是近视,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我着实坐在床上想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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